“安迪，我們再繞一圈。”

    直升機裏，露西以懇求的語氣說道。安迪翻了個白眼，顯得很不耐煩。不過看在露西使勁兒賣萌的份上，還是駕駛直升機沿著曼哈頓島的輪廓繼續飛行。

    露西收起笑容，她心中憂愁萬分，實在笑不出來。作為《曼哈頓晨曦報》的記者，她已經近一個月沒有寫出像樣的報導了。這幾天她一直盯著驚歎號不放，最終還是沒有探聽到有價值的消息。副主編勞爾已經盯上她了，如果再沒法寫出有熱度的稿件，她很可能會失去這份工作。

    今天勞爾打發她和安迪一起來蹲點曼哈頓飆車黨。就是那夥整天沒事幹，變著法兒找樂子的富家公子。這種沒什麽價值的花邊新聞每過一個周期就會出現在她們報紙的邊角地帶，無非是“爵爺公子又換了女朋友”、“某千金又獲贈豪車”或者“飆車黨又撞毀了市政設施”這樣的花邊新聞。

    隻是這樣沒營養的新聞也並不好寫，勞爾給露西下達任務時，還特意叮囑她，一定要足夠新穎，調動觀眾的閱讀興趣。真是去他丫的！

    露西不由擔心著寫不出稿件被勞爾大罵的情形。這時，她聽到了一陣密集的發動機轟鳴從腳下一閃而過。

    不等露西提醒，安迪已經駕著直升機朝目標追了出去。一邊追他還一邊咕噥：“這幫富家子，真是不要命了！”

    可不是嗎？這些人以往也就是在曼哈頓上方的空中航道裏競個速，擾擾民，今天卻一反常態地跑去建築群裏發瘋。要知道，這兩者的風險簡直是天差地別：空中軌道筆直空曠，沒有任何障礙物，就算把超跑開到最大速度，一般也不會出什麽事。

    可是鋼鐵叢林中段就完全不同了。本身樓宇間的環境就極其複雜—那些建築設計師又沒一個安分守己的，把那一座座大廈搞得奇形怪狀。加之建築外還有各種浮空廣告，這些年廣告的體量越做越大，把本就複雜的空中地形分割得更加淩亂。

    最後，也是最致命的一點，曼哈頓的高樓實在太多，也太高。在樓宇之間形成了非常複雜的“峽穀效應。”

    所謂“峽穀效應”，指的就是“在兩山之間的狹長地帶，風總是比平原更加猛烈”這種現象。相比於自然形成的山穀，城市高樓間的狹窄地帶特別多，風力也特別強。紐約市府早就嚴禁在橫風帶駕駛飛車，那裏的風力動輒超越七級，是極易引發事故的區域。這些少爺找樂子真是找上天了。

    看到那瘋狂車流的瞬間，露西馬上意識到，這是一次絕佳的機會。飆車事件每天都有，可是這種不要命的表演可是僅此一回。這事情足夠她寫出一份震動樂土紐約的報道。這就是勞爾要的“足夠新穎，能調動觀眾閱讀興趣”的大新聞啊！她連標題都想好了。

    露西興奮地開啟了高速攝像機，每秒300幀的高清拍攝足夠她捕捉這場奪命狂飆的每一個細節。

    “安迪，這次我們撞大運了！”

    ……

    蘇徹在心中計算著時間，一輛灰色超跑從後麵狂追而來，這輛車從左後方靠近，一頭向著遷躍者側麵撞來。

    來的好，蘇徹控製著操作杆，立即下潛。遷躍者劃出一個瀟灑的弧度，貼著一副巨型廣告的底邊疾馳而過。那輛灰色超跑被遷躍者遮擋了視線，這時候想要變向早已來不及，轟然撞在厚實的框架上，綻放出絢麗的火花。

    銀色法拉利再次從後麵追上，這輛車的司機正是夜少，蘇徹一眼就將他認了出來。這家夥並不急於下手，而是穩穩綴在後麵，想要給自己造成心理壓力。可惜這戰術對蘇徹根本沒用。他又一次重塑了感知的形態，這一次，他將絕大部分感知的細絲都安排在車身前方的扇形區域，已經可以捕捉到400米內的所有狀況。而對於後方，他隻維持了半徑20米的原型警戒區域。

    這群超跑是不久前加入到他和難波健次郎的追逐中的，他們似乎對蘇徹抱有敵意，總是想找機會把遷躍者撞翻。這些車中任何一輛都可以在性能上吊打遷躍者，就連春之櫻也被穩穩地鄙視了下去。隻是這場奪命狂飆早已經不是車輛性能的較量。在這樣的環境下，靠的是反應，操作和感官。從這個角度來說，蘇徹是當之無愧的霸主，穩壓難波健次郎一籌，而後者又比那些小爵爺們強上太多。

    實際上，蘇徹一直在放水。自從兩人追逐著進入曼哈頓的鋼鐵叢林，他就可以輕鬆甩掉尾巴。他已經刻意降低了轉向的頻率，刻意挑選了不那麽困難的路徑，這麽做，都是為了避免那些超跑掉隊。他當然不是想跟這些人切磋技藝，他的目的，是等待機會，等待一個幹掉難波健次郎的機會。

    月亮像是有些疲憊，扯過了兩片烏雲遮蔽了麵龐。西邊的夜幕開始變得昏暗，很快，陰雲已經占據了半壁天空。

    起風了。

    從鋼鐵叢林的縫隙中刮來的強風增加了幾分。這一變化很快被蘇徹感知到。不管是春之櫻也好，還是那些叫不上名字的超跑也好，在設計上都盡力降低了風阻。因而這些車對橫風沒有那麽敏感。蘇徹就不同了，他的遷躍者隻是大眾貨，實際上他從進入曼哈頓上空以後，就一直把大部分精力用來對抗橫風。

    如果在駕駛位頂端安裝一台高速攝像機，就會發現，蘇徹抓著方向盤的手臂一直在以極高的頻率震蕩著，他掌握油門和刹車的右腳也在不斷起伏著。這樣細致入微的控製得益於他一次破壁以後對身體的絕對掌控。有了這樣嚇死人的微操，蘇徹雖然受到的風阻最大，卻是最不怕橫風的那人。

    沒過多久，陰雲已經籠罩了整個天空。狂風從海上吹來，經過曼哈頓密集的樓群，在建築的縫隙中陡然減速，如利箭攜帶著浩蕩威能呼嘯而過。肆拂的強風掀翻了一輛金色王朝，卷著它撞在旁邊一輛粉色超跑的尾部，兩輛飛車糾纏著撞在建築牆麵上，擊穿玻璃窗劃入建築內部，最後暴起一捧絕美的焰火。金色王朝的駕駛著蘇徹有些眼熟，似乎跟弗蘭奇伯爵有幾分相像。不知道爵爺發現自家小子飆車飆進了養魂艙會作何感想。

    現在還跟在蘇徹身後的，隻有難波健次郎的春之櫻，夜少的法拉利，以及一架紅色的超跑。差不多是時候了。

    帶著一群尾巴在城區轉了這麽久，蘇徹早就物色好了反擊地點。當下不再遲疑，拖著三條尾巴徑直往香榭大道衝去。他的目標，是大道東口兩百米處，一道僅1.5米寬的夾縫。這樣的寬度根本不夠一輛飛車駛入，而蘇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在追逐之間，四輛飛車先後衝入香榭大道上空。近了！還有150米，100米，50米！在距離夾縫30米距離，蘇徹忽得將飛車垂直往上拉升，於此同時，他控製著方向盤向左甩尾。遷躍者劃過一個驚世駭俗的弧線，車身在水平方向翻轉了90度，側身飛掠，沒入夾縫之中，消失不見！

    淒厲的刹車聲響徹雲霄，三條尾巴都沒預料到遷躍者會以這樣匪夷所思的方式脫離。都愣在現場有些不知所措。

    “真是他娘的畜生！妖孽！怎麽會有這樣的變態！”夜少呆愣了半晌，瞥了眼狼狽不堪的春之櫻，頓時沒了繼續玩下去的興趣。向著同伴閃了閃燈，夜少原地跳轉了方向準備離開。

    “小心！”共享頻道裏傳來了同伴的驚呼，夜少茫然抬頭。之間一道藍色的閃電直奔自己而來，與自己的飛車擦身而過。視線跟著旋轉了起來，夜少還沒來得及反應，銀色法拉利已經在碰撞中打著旋兒朝著春之櫻撞去—

    “轟隆—”兩輛跑車尾部相撞，推進器的高溫將彼此的動力徹底破壞。

    不好！夜少下意識的去按彈射按鈕，但已經太晚。

    兩輛飛車的引擎幾乎在同時爆炸，這一刻在眼前變得如此緩慢，夜少甚至是看著烈焰逐漸填滿了視野，伴之而來的高溫灼燒從腳底一路舔舐到頭頂。他並沒有疼痛太久，災難發生在一瞬間，這瞬間過後，他就被奪走了性命。

    “原來被炸死是這樣的體驗。”這是回歸虛無之前，夜少頭腦中閃過的最後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