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明珠被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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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親王府,東籬園。
一身白衣的男子眉眼淡淡地坐在亭子裏,低頭正專心雕塑著一隻木兔子,聽到對麵屋子裏不斷傳出女子的痛呼聲,不耐煩地皺了皺眉,手上的刻刀一滑,如玉的指尖頓時沁出血來,心中沒來由地一陣不安。
禦醫們一個個拎著藥箱跑著進了園子,朝著亭子裏的人行了一禮,“見過宸親王。”
“這麽慢?”燕祈然眉眼未抬,聲音卻沉冷懾人。
“路上跟別的馬車撞上了,耽誤了一下。”
“還不過去。”
副院首連忙帶著禦醫們往產房趕,隻是心中不由納悶,宸親王自己醫術過人,為何不自己來?
禦醫們剛到,尹元齊也急忙從國公府趕了過來,尹三夫人從屋內出來,急急走了過來,“你怎麽才來,快進去看看!”
“知道了,知道了。”尹元齊草草朝著燕祈然行了一禮,就快步進了屋內。
尹三夫人聽到裏麵尹寶鏡一聲一聲的痛叫聲,著急地在門外來回走著,她朝亭子裏的白衣男子望了望,而後快步走了過來,試探著問道,“沉香一直體弱,這一胎必然生得艱難,王爺能不能進去看著點。”
以他的醫術,在裏麵的話,相信定能保得他們母子平安。
燕祈然埋頭刻著手中的東西,淡淡出聲,“要本王去,那麽多禦醫都幹什麽吃的?”
“可是”尹三夫人抿了抿唇,不敢再作強求。
她自認為一向心明眼亮,善於揣度人心,可是卻怎麽也想不明白這個人的心思。
若說他對沉香不好,卻又是讓人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
若說他對沉香寵愛,他此刻不會這般平靜地坐在這裏。
她也暗中懷疑,是否這個人早已知道了玉璧的真相,可是他若是知道了,又怎麽會不找楚蕎回來,任由沉香留在府中。
尹三夫人望了望專注於雕琢手中之物的人,一言不發地回去了產房守著。
燕皇本在宮中養病,也放心不下的趕了過來,遠遠看到坐在亭子裏的人,險些沒氣得吐血。
“你的側妃在裏麵,你在這裏坐著幹什麽?”
燕祈然眼皮也未抬一下,擦了擦手指傷口的血跡,繼續專注地刻木頭,全然不管站在自己麵前的人是大燕的皇帝,自己的父親。
燕皇氣得拐杖使勁跺了跺地,喝道,“祈然,沉香生的是你的孩子,你還有心思在這裏幹這些沒頭沒腦的事,進去給我看著。”
這是他的第一個孫兒,他不容有半分閃失。
“皇帝陛下急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為生的是你的孩子。”燕祈然淡淡哼道。
站在邊上的墨銀嘴角一陣抽搐,卻生生將笑意忍住,本以為他開始接手朝政,這父子兩個的關係能有所緩和,沒想到還是這麽別具一格。
燕皇氣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你”
“還要我進去看著,你那麽多禦醫都白養了?”燕祈然長睫低垂,專注著手上的工作,吹了吹木屑,淡淡提醒道,“皇帝陛下冷靜點,你再倒在了這裏,沒那麽人手來救你。”
燕皇氣惱,卻又拿這個兒子無可奈何。
“陛下一路趕得急,先坐這裏歇會兒,那邊尹院首和太醫們都來了,應該不會有什麽大事。”單喜一邊扶著他落座,一邊勸道。
燕皇望向不遠處人來人往的閣樓,眉頭深深皺起。
單喜連忙差人沏了茶過來,立在一旁默然等著消息,不時側頭望一望燕祈然,卻怎麽也無法從他臉上看出將為人父的喜悅之情。
燕祈然望了望對麵嘈雜的閣樓,一低頭手上的傷口又滲出血來,心頭總覺得隱隱不安。
相較於東籬園的熱鬧,清雲巷這邊冷清得讓人心慌。
玉溪將楚蕎扶進屋裏,整個人也都慌了手腳,看著她衣裙染血,根本不知該如何是好。
魏景也剛剛回到園子,沁兒就直接衝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道,“大夫,大夫,楚姐姐要生了!”
魏景一時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不是應該還有一個多月才生的嗎?
“愣什麽,快叫大夫過去?”沁兒急聲吼道。
魏景連忙招呼兩名大夫朝著清雲巷的民居趕,一邊走一邊問道,“這日子都還沒到,怎麽會這時候生?”
“回來路上,被去宸親王府的馬車撞了。”沁兒咬牙切齒地說著,手卻緊張地捏成拳頭,“要是他們母子兩個有什麽三長兩短,尹沉香也休想跟她的孩子好過。”
一行幾人剛趕回小院時,被派去每天一早買新鮮水果的瀧一也正好回來,看到巷子裏零零星星的血跡便覺得不對勁。
“穩婆呢,你找的穩婆呢?”沁兒焦急地跑過來尋問道。
瀧一也顧不上多問,把東西放院裏一扔,“我這就帶過來,這就去”
沁兒緊張地手一直抖,衝進屋裏時楚蕎還坐在軟榻上,腳下已經積了一灘血,看得她心驚膽顫,“你們快點,她都留那麽多血了”
“羊水還沒破,一時間一時間還生不出來?”大夫被她吼得有些慌亂。
“不能先止血嗎?”玉溪連忙問道。
“我們先施針,讓血止住些,但也不可能全止住。”大夫人忙一個個打開藥箱尋針。
玉溪一邊幫忙,一邊道,“能不能讓人先躺下,她很難受”
兩名大夫相互望了望,搖了搖頭,說道,“她現在胎兒羊水還沒破,但孩子再不生出來,隻怕會窒息在肚中成為死胎。”
楚蕎一聽一把抓住大夫,“有沒有辦法,今天生”
她不能沒有這個孩子,她等這麽久等著他出生,怎麽能讓他這樣離開。
“在屋子裏多走動,我們再開催產的方子,應該應該就能讓孩子早點出生”大夫也甚少遇過這樣的早產狀況,一時間兩個緊張不已。
楚蕎扶著椅子想要站起身,卻因著腹部的絞痛而無力坐了回去,吸了口氣道,“玉溪,扶我起來!”
玉溪和沁兒連忙將她扶了起來,扶著她在屋裏來來回回地走,可是每走一步痛得她直發抖,沁兒急得快哭了,“還有沒有別的辦法,不讓她走的辦法”
“是啊,再想別的辦法行不行,這樣耗費體力,一會兒她哪來的力氣生孩子?”玉溪急聲說道。
“現在孩子不足月,要生下來,隻能這樣了。”大夫無奈道。
突如其來的早產,讓他們每個人都方寸大亂。
“沒事,走吧,走”楚蕎朝著玉溪兩人說道。
沁兒咬著唇扶著她一步一步艱難地在屋裏走,看到地上一滴一滴的血跡,哽咽道,“楚姐姐,要是疼,你就出聲”
“沒事,隻是有點難受而已”她笑容蒼白透明,直讓人揪心。
沁兒抽了抽鼻子,明明她疼地嘴唇都咬破了,怎麽會不疼呢?
溫如春那家夥早不走晚不走,怎麽這時候走了,他要是在的話,應該比這兩個庸醫要好得多吧!
瀧一很快帶了穩婆過來,看到屋子裏的狀況,也愣在門口有些不知所措。
玉溪比沁兒先冷靜下來,望了望一旁也焦急不已地魏景道,“魏小候爺,麻煩你請廚子去煮些參湯和些補元氣的東西來。”
這樣的催產法,無疑是最損身體的,這時候隻能以這些藥材讓她補充體力,以免到生孩子的時候拖垮了她。
“好,我這就讓人去。”魏景連忙起身道。
“還有,上好的雪參片,上回我托您準備了的都拿過來。”玉溪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安排周圍的事。
“好,這裏你多照應些,我吩咐完就立即過來。”魏景說著,連忙快步出了門。
玉溪點了點頭,又趕緊想還需要什麽,一抬頭朝門口處的瀧一道,“你快些買些山楂和筱麥回來,越快越好,還有”
“還有催產藥,這時候該用了。”大夫出聲提醒道。
玉溪望了望楚蕎,思量了一下,“是藥三分毒,山楂和筱麥都是催產的東西,先用它們再看看”
這個孩子一開始狀況就不太好,好不容易養到了這個時候,催產藥雖然有效,但對楚蕎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好冒然去用。
一個不好,就算生下了孩子,她鬧不好命都沒了。
瀧一一聽,連忙出了門。
玉溪望了望等在一邊的幾名穩婆,連忙請求道,“麻煩幾位大嬸幫我們把那邊櫃子裏的幹淨白布都用開水煮一煮,一會兒可能要用。”
“好,好。”幾人連忙出了門,朝廚房去幫忙燒水。
玉溪和沁兒繼續扶著她在屋裏來回走,看著地上的血跡越來越多,兩人都緊張又害怕,但楚蕎一直一句話也沒有說。
“夫人,你怎麽樣,要不坐下歇一歇?”玉溪側頭望了望已經全身被汗濕透的楚蕎,問道。
“沒事,我還還撐得住。”楚蕎喘著氣說道。
孩子晚一刻出生,就多一分生命危險,她哪裏敢歇。
然而,整整一個多時辰過去了,她走得腿都軟了,腹部不斷地陣痛,讓幾近筋疲力竭,羊水卻還是沒破。
魏景派人送了參湯過來,玉溪將楚蕎扶著在軟榻坐下,將參湯遞給沁兒,“你喂她喝完,我知道城裏有個醫術不錯的接生大夫,我去找人過來。”
“哦,你快去,你快去”沁兒接過碗,連忙點了點頭。
玉溪一路尋到章氏醫館,看到門開急忙跑了進去,“章大夫,章大夫在不在?”
“找我師傅?”醫館的夥計正給人抓藥,抬頭望了望她。
“對,我找章大夫,我家夫人要難產,請他過去幫幫忙。”玉溪急聲道。
醫館夥計一聽搖了搖頭,坦言道,“師傅不在這裏,宸親王側妃今日也難產,宮裏的禦醫都被燕皇派去了,師傅也被請去了王府。”
“那你還知道城裏有哪些接生大夫嗎?我家夫人真的等不了了。”玉溪懇求道。
“城裏的接生大夫倒是有,但是都已經被尹三夫人請到王府為宸親王側妃接生了,隻怕你去了也是白跑。”醫館夥計說道。
“什麽!”楚蕎驚得一個踉蹌。
二小姐也是這時候生產,這真的是是絕了楚蕎他們母子的生路嗎?
玉溪隻得獨自趕回清雲巷,但走進巷子看到那一路滴落的血跡,又不敢再進門,溫大夫不在,城裏的接生大夫也尋不著,再拖下去隻怕他們母子都危險了。
她一咬牙轉身又離開了清雲巷,徑自朝著宸親王府而去,這樣生死之際,她也顧不上許多了,隻有找那個人。
玉溪在王府待過一年,王府守衛自然也是識得她的,並不知道她已經贖身離開了,還以為她是從國公府過來:“玉溪姑娘這會過來有什麽事?”
玉溪深深吸了口氣,問道,“王爺在府裏嗎?”
“尹側妃臨盆,陛下和王爺都在東籬園呢。”
“謝謝。”玉溪一聽,快步朝著東籬園趕去。
東籬園朱亭內,燕祈然有些坐不住,在亭子裏來回走著,遠遠看到跑進園子裏的玉溪,不由皺了皺眉。
別人不知道玉溪離開國公府的事,他卻是清楚的,怎麽又跑回來了。
玉溪硬著頭皮跑進亭子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仰頭望向燕祈然,幾近絕望地祈求道,“王爺,請你救救她!”
燕祈然眉頭頓時擰起,似是在思量她說的話。
“請你求求她和孩子,那也是你的孩子,我們沒有辦法了”玉溪聲音顫抖而沙啞,身上也沾著零星的血跡。
燕祈然眼底陡然間風浪驟起,沉聲道,“走。”
玉溪一聽,連忙起身。
燕皇本是一心望著那邊的動靜,一回過神來便見燕祈然準備走人,便喝道,“你幹什麽去?”
燕祈然已經快步走遠,一邊走,一邊問道,“怎麽回事?”
他麵上平靜,但疾步如飛的步伐已經充分泄露了他此刻的焦急與緊張。
“早上出門的時候,跟宮裏的馬車撞上,大夫說孩子今日不生下來,可能會悶死在腹中,城裏的接生大夫都被請到這裏,我我沒辦法隻能來求你。”
“宮裏的馬車?”燕祈然眉眼間頓起鋒芒,朝身後的墨銀道,“那幾個沒長眼睛看路的,以後也不用長眼睛了。”
“是。”墨銀回話道,回頭望了望,道,“那這裏要是出了事”
“去酒窖把老酒鬼拎出來,告訴他,這裏母子兩個有一點差池,我就把他送回老家去。”燕祈然冷聲道,回頭望了望墨銀,認真道,“還有,那件事,你知道該怎麽做的。”
“是。”墨銀低首回道,再一抬頭燕祈然人已經離開了東籬園。
出了宸親王府,走在最前的人靈動飄逸的身法穿梭在人群裏,明明還在眼前,眨眼之間便已在數丈之外。
玉溪是由王府侍衛騎馬帶著追在其後,快馬卻也追不上那人的步伐。
“你快一點。”玉溪催促道。
她還沒告訴燕祈然楚蕎現在在什麽地方,他一個人在前麵走那麽快做什麽,要走錯地方了,不是耽誤時間嗎?
可是,侍衛一勒馬停下,她便已看到燕祈然先一步進了他們所住的院子。
屋內,楚蕎已經試過各種催產法子,人累得大汗淋漓,這孩子還是不肯出來,虛弱地撐著桌子,又氣又急道,“你這家夥,你老子混帳不讓我好過,你也來欺負我。”
全然不知,此刻那混帳老子正站在門外。
沁兒在一旁一扶著她,“玉溪怎麽還不回來!”
正說著,玉溪砰地一聲推開門,衝了進來,“怎麽樣了?”
“還是”沁兒說著,看到站在門口處白衣翩然的男子頓時沒了聲音。
楚蕎覺得一屋子人都不對勁兒,方才朝著門口望了望,汗濕的頭發貼在臉上,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喝道,“誰讓你帶他過來的?”
“我”玉溪咬了咬唇,沒有辯駁。
燕祈然看到滿地零零點點的血跡眉頭皺起,下一刻身形一動便到了楚蕎眼前,一抓她的手把脈。
“誰叫你來的,出去!”楚蕎惱怒地甩開他的手,卻一個踉蹌險些向後倒去,倒是燕祈然手快將她護住了。
“安靜點。”燕祈然對她的不合作,亦有些不快。
“這是我的地方,你出去!”楚蕎喘著氣吼道“回去守著你的妻兒去,我的事不用你管。”
“這是我的孩子。”燕祈然將她往榻上按,想讓她坐下。
“這是我孩子,跟你沒關係。”楚蕎不知是氣還是痛,全身直顫抖。
她不要這時候看到他,她不要自己在痛苦掙紮的時候再軟弱依賴他,她不要!
“沒我的種,能有你肚子裏這個?”燕祈然橫眉冷目地喝道。
“他不是你的,尹沉香肚子裏那個才是你的,你要看,回去看她們去,少在我眼前礙眼。”她疼得直抽冷氣,還要趕這個男人,惱怒吼道,“瀧一,把他給我扔出去!”
“閉嘴!”燕祈然回頭冷冷瞪了一眼步上前的瀧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