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德州重逢(2)
字數:9928 加入書籤
“某人是誰?”燕禳好奇地瞅著兩人問道。
赫連璟神秘地笑了笑,卻沒有說出來。
楚蕎一行是三天之後來的,原本想著低調地來參加完觀禮就打道回府,哪知一到德州便撞上了等在城門口的赫連璟,穿著一身龍紋錦袍站在大街上,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北魏太子似的。
“蕎蕎,蕎蕎,這裏!”赫連璟騎在馬上,遠遠衝他們招手。
楚蕎瞅著滿街地人看過來,真想裝做不認識他!
“這樣的二百五當皇帝,北魏亡國之期不遠呐!”沁兒搖頭歎道。
楚蕎笑了笑,赫連璟才不傻,他是大智若愚,許多事心裏頭跟明鏡似的。
“看他笑得那樂嗬樣,誰相信他爹要死了?”沁兒哼道。
“不管他爹死不死,橫豎他是要做這北魏皇帝了。”楚蕎淡笑道。
兩人正說著,赫連璟已經下了馬迎上來,“一聽說西楚是你這老相識來,我特地一早就過來等著了。”
“你不用來。”楚蕎下了馬,客氣地笑道。
“你可是比哪國的使者君王都難得,本太子哪能不來接。”赫連璟笑道。
我不來接,怎麽把你誆到某人那裏去!
“我代西楚王帶了些薄禮,以賀太子將登九五之喜。”楚蕎依舊客氣有禮,直覺告訴她赫連璟這笑得有些古怪,笑得她後背都涼颼颼的。
“你們能來,本太子就已經高興了,這麽客氣做什麽?”嘴上說著客氣,人卻已經走到後麵,去瞅是啥禮。
“蒼月的使臣可到了?”楚蕎一邊往城內走,一邊隨口問道。
縈縈來信說諸葛無塵代蒼月帝前來,縈縈和鳳伯父應該也會一道過來。
“還沒呢。”
楚蕎原本是準備住驛館,結果赫連璟說驛館都住滿了將她給安排到了一座別苑,她總覺得有些不妥,便差了樊離和沁兒分別出去打探各國來使和北魏皇帝病重的消息。
赫連璟前腳離開,她後腳便出門親自將院子裏四下查看了一番,發現沒有異狀方才放心回房去休息,途經湖邊聽到樹上有響動,抬頭一看竟看到一個四五歲左右的孩子正爬在樹上。小家夥臉蛋圓嘟嘟很是可愛,低頭瞅見站在樹下的楚蕎,立即伸出小胖手豎起一指到唇邊,“噓!”
說著,指了指離自己不遠處的鳥窩,露出一個頑皮的笑容。
楚蕎笑了笑,輕手腳腳準備離去不打擾他,誰知剛走幾步,後麵便傳出一聲尖叫,回頭一看湖麵已經水花四濺,小家夥在水裏撲騰著。
她隻得下水將人救了上來,誰一陣風過,小家夥便凍得直打顫,“阿切!阿切!”
楚蕎脫了自己的外袍裹到孩子身上,問道,“你住哪裏,我送你回去!”
“我阿切!”話沒說完,便是噴嚏連天。
楚蕎四下望了望,也不見照看的大人,便道“先去把濕衣服換了,一會兒該病著了。”說著,便直接抱起孩子先回了自己住的屋子。
她剛把小家夥放到屋內,準備脫下他的濕衣服,小家夥卻叫道,“我爹說男女授受不清的,我自己能脫。”
楚蕎抿唇失笑,“好,你自己來!”
小家夥自己跑到了屏風後麵去,一邊打噴嚏,一邊把身上的濕衣服脫了下來。
楚蕎吩咐人去請了大夫過來,小孩子身體弱,這秋日裏湖水那麽涼,很容易染上風寒。
小家夥脫了濕衣服,裹著她的外袍光著腳丫子從屏風後跑出來,一骨碌爬到床上窩著。
楚蕎倒了杯熱水給他,道,“先喝口熱水暖暖身子。”
小家夥從被子裏伸出小手,抱著杯子喝了一口,“謝謝!”
“你家大人在什麽地方,我差人過去叫人接你回去。”楚蕎一邊說著,一邊解開孩子頭上的發髻,拿著幹帕子擦幹。
小家夥抱著杯子把水喝光了,整個人縮進被子裏,道,“我不要回去!”
從來沒有受過父親以外的人照顧的他,有些喜歡眼前這個人照料自己的感覺,不願回去。
“你不回去,父親母親會擔心的。”楚蕎拉了拉被子,溫聲說道。
半晌,小家夥從被子裏鑽出頭,扁了扁嘴說道,“我爹現在不在,回頭我也是一個人的,那我肯定病死了都沒人知道。”
楚蕎微微挑眉,有些不相信,“那我讓人過去說一聲,送套你穿的衣服過來也好,我這裏沒有你穿的衣服。”
奈何,小家夥腦子卻是靈光得很,知道她是拐著彎要他說出自己住哪兒,於是便道,“我家很窮的,隻有這一套衣服。”
楚蕎嘴角抽搐,瞥了眼孩子扔在地上的小袍子,那是各國皇族才穿的浮光錦,這樣的人會很窮?
可是瞅著賴在自己床上不跟走的小無賴,卻隻能無奈道,“好吧,你要留下就留下吧,我叫楚蕎,你叫什麽名字?”
小家夥偏著腦袋想了想,皺了皺小眉毛,一說自己的名字,不就是告訴她,自己是大燕宸親王府的世子,肯定二話不說就把他送回去。
還有,爹爹說不能隨便告訴別人,自己的真名字的。
“小白菜,我叫小白菜!”
沒錯,這掉水裏的小倒黴蛋,正是偷偷從那密道跑過來的宸親王世子,燕禳。
“小白菜?”楚蕎挑著眉重複了一遍這古怪的名字?
燕禳重重地點了點頭,以此證明自己的真誠。
楚蕎笑了笑,道,“你賴在這裏不走,就不怕我是壞人,把人賣掉嗎?”
燕禳眨巴著小眼睛把她上下望了望,道,“你不像是壞人。”
“壞人臉上不會寫字的。”楚蕎伸手揉了揉孩子頭,撿起他扔了一地的濕衣服,“這裏沒有你穿的衣服,你待在床上別下來。”
“知道了。”燕禳點頭。
直楚蕎出了門,小家夥窩在床上摸著小圓下巴瞅著屋內的書架,自言自語道,“為什麽爹爹房間的密道會通到這裏呢?”
難道赫連叔叔說的某人,是剛才那個人嗎?
沁兒回來看到霸占著楚蕎床的小家夥,然後向樊離嘀咕道,“你有沒有覺得他長得像楚姐姐?”
樊離笑道,“天下的人不都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的樣兒,誰和誰都有點像的,你看錯了。”
沁兒聞言隻是歎了歎氣,想著若是明珠還在,差不多也有這般大了。
燕禳很是乖巧,安安份份地窩在床上不斷衝著楚蕎笑,露出兩顆小虎牙。
“衣服已經烘幹了,你先穿上,省得一會著涼了。”楚蕎拿給他,說道。
燕禳拿著衣服鑽在被子折騰了半天,穿好了衣服站起來,“好了!”
楚蕎瞅了一眼,無奈笑道,“穿反了!”
燕禳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把袍子穿反了,小臉紅了紅。
“平時都是自己穿衣服嗎?”楚蕎一邊說著,一邊替他將衣服脫了,重新穿戴整齊。
“嗯,爹爹說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動手。”燕禳點了點頭道。
楚蕎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額頭,“還好,燒得不厲害,把藥喝了應該就好了。”
一聽到喝藥,燕禳小臉皺成了一團。
“不喝藥行不行?”
楚蕎溫聲哄道,“喝完就好了。”
燕禳捏著鼻子,堅決地搖頭,“不要喝。”
“喝完這個,吃塊白糖糕,就不會苦了。”楚蕎繼續哄道。
“可是,我真的不想喝它。”燕禳苦著一張小臉,衝著她裝可憐。
楚蕎眼見這小家夥油鹽不盡,於是沉下一張臉,道,“你不喝,我便差人到園子各處去問,總能找到你爹娘來接你回去的。”
燕禳看著她似乎有些生氣地樣子,撅著嘴望了望那碗黑乎乎臭哄哄的藥,一臉地視死如歸樣,“好吧,我喝。”
楚蕎抿唇笑了笑,“這才是乖孩子。”
“我喝藥是可以,你得答應我三件事。”小家夥伸出三個小手指頭,開始跟楚蕎談判。
楚蕎笑著挑眉,“喝個藥還討價還價?”
“你不答應,我就不喝了。”小家夥一扭頭,態度很是堅決。
楚蕎伸捏了捏他包子似的臉蛋,笑道,“好了,說吧,哪三件?”
小家夥一聽頓時喜笑顏開,“第一件,我要在這裏住一天,你不許趕我走。”
楚蕎聞言皺了皺眉,正想著讓他喝了藥送回去,他這會兒倒跟她講起條件來了,“你一夜不回去,你父親母親會著急的。”
“我經常離家出走,我爹早就習慣了。”燕禳擺了擺小手道。
“好,我答應,第二件呢?”
燕禳低頭扳著手指數日子,然後道,“三天後是我生辰,你要去給我一起慶生。”
楚蕎又皺了皺眉,她一向沒有跟生人同桌吃飯的愛好。
燕禳一見她皺眉頭,連忙扯她的袖子,道,“我爹做菜可好吃了,你一定不會吃虧的。”
“好,我去。”楚蕎無奈地點了點頭。
“第三件”小家夥歪著頭想了半天,卻道,“第三件我還沒想好,等我生辰那天想好了,再告訴你。”
楚蕎無奈搖了搖頭,道,“那現在可以喝藥了嗎?”
“先拉勾。”燕禳伸出手,道,“你不許騙我,爹爹說,說謊的人會長成長鼻子大耳朵的怪物。”
楚蕎無奈地伸手,跟他勾了勾,以作約定。
燕禳見她都答應了,自己捧著藥碗一口氣便喝了幹淨,卻登時苦得小臉皺成一團。
“吃塊這個。”楚蕎連忙拿起一塊糕點喂到嘴邊。
燕禳吃了點心喝了水,自己鑽進被子裏一躺,說道,“我今晚也要睡這裏。”
楚蕎瞅了瞅外麵已經漸暗的天色,又望了望賴在她床上不肯走的小家夥,唇角勾起無奈卻溫柔的笑意。
“那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麽了嗎?”
燕禳望了她一陣,想了想,還是道,“就叫小白菜!”
楚蕎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臉,哼道,“你還唬我?”
“等你去我生辰宴,我就告訴你。”
現在說了,肯定就把他送走,不讓他在這裏睡,也不再去他生辰宴了。
所以,堅決不能說。
“那說說你怎麽會跑到這園子裏來,邊上連個大人都沒有,要是遇上壞人怎麽辦?”楚蕎拐著彎地套話。
燕禳雖隻有五歲,腦子卻是鬼精鬼精的,總不能告訴人說自己是鑽進了爹爹房間的密道就進了這園子,於是道,“看到一隻很漂亮的鳥,追著追著就跑過來了。”
楚蕎頭疼地撫了撫額,這小家夥真的隻有五歲嗎?
不管她怎麽問,這小家夥都能扯到一邊去,對自己的身份和來處掩得滴水不漏。
最終,她不得不放棄再打聽下去,道,“說好了,到明天早上就要回去,到時候不許再耍賴。”
“知道了,爹爹說過,男子漢要說話算話。”燕禳重重地點了點頭。
楚蕎溫和一笑,揉了揉孩子柔軟的頭發,道,“餓不餓,我讓人送晚膳過來好不好?”
“我們可以一起吃嗎?”燕禳欣喜道。
“嗯。”楚蕎笑著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北苑的宸親王這才發現兒子又跑得不見了蹤影,眉眼沉沉地召墨銀問道,“燕禳又跑到哪裏去了?”
墨銀望了望燕祈然,回道,“已經去尋過了,在西苑。”
燕祈然愣了愣,拜赫連璟所賜,他自然知道西苑住著何人。
“要過去把小世子帶回來嗎?”墨銀道。
“由他去吧,明天應該就回來了。”
墨銀望了望他,便也不再多話,默然退了出去。
西苑那邊,燕禳一頓飯吃得格外開心,撐得肚子圓滾滾了才放碗,然後便坐在床上給楚蕎講自己在上京遇到的好玩的事,一直到夜深了方才睡覺。
楚蕎確認他不發燒了,方才安心就寢,小家夥便抱住她的胳膊蹭了蹭,乖巧地睡熟了。
次日天亮,燕禳在床上賴了大半個時辰才肯起床,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楚蕎要三天以後去參加自己的生辰宴。
楚蕎原本要送他回去,小家夥卻拒絕了,說要自己回去。
三天後,北苑裏的父子兩個一大早就忙碌起來了,每年燕禳生辰宴,都是燕祈然親自做的,今年這小家夥格外的勤快,一會幫他洗菜,一會兒幫他端盤子的。
赫連璟過來送了禮準備留下蹭飯,結果被燕禳使喚著墨銀轟了出去。
小家夥小心翼翼地瞅了瞅自家老爹的神色,道,“爹爹,我可以請我的朋友來做客嗎?”
“你今天是小壽星,自然你最大。”燕祈然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兒子的頭,道,“衣服都髒了,回屋換換去。”
燕禳歡喜地回房換了一身花團錦簇的紅袍子,剛換好出來,便看到楚蕎已經從大門進來了,立即欣喜地招手,“蕎蕎,這裏!”
楚蕎笑著走了過來,將手中的盒子遞了過去,“小壽星,你的禮物!”
“謝謝!”燕禳歡喜地抱在懷裏,衝著廚房叫道,“爹爹,咱們的客人來了。”
楚蕎聞言朝廚房望去,看到裏麵走出來的人,笑容緩緩沉寂了下去。
怎麽會是他?
小白菜叫他爹爹,那麽這個孩子不就是他和沉香的孩子。
“我還有事,先走了。”她一刻也不想多留。
“蕎蕎”燕禳不解地追過去拉她的袖子,“你答應我要來的。”
楚蕎目光閃爍,不忍去看孩子殷殷期盼的眼睛,“我還有事,要先走了。”
燕禳緊緊抓著她的袖子被帶得險些摔倒在地也不肯鬆手,眼眶紅紅的,“蕎蕎,不要走!”
他很著急,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又不知道怎麽辦,抬頭望燕祈然求助。
燕祈然看到兒子急得要哭,心疼地皺了皺眉,“先進屋裏等著去。”
燕禳望了望他,還是抓楚蕎的袖子不肯鬆手。
“聽話,進去等著,爹爹跟她說幾句話。”燕祈然伸手摸了摸兒子的頭,溫聲勸道。
燕禳望了他一會兒,鬆了手一步三回頭往屋裏走
他手上剛一鬆,楚蕎斂目吸了吸氣,也不看邊上的男人,抬步就走。
“蕎蕎,不要走,你答應我要來的”燕禳一回頭看到她走,又哭著跑回來要拉她,燕祈然卻先他一步伸手攔住了人,衝他使了個眼色。
燕禳這才聽話地自己往屋裏,進了屋又不放心地扒在門邊上偷看。
楚蕎沒有說話,繞過他準備離開。
燕祈然卻整個人都站在了她的麵前,滿滿占劇她的視線。
“燕祈然,你到底想怎麽樣?”楚蕎冷冷地抬眸,直麵那個已經闊別五年的男人。
“你答應”他本想說你答應了人的事,怎麽連一個孩子也要失信,卻又在看到她的眼睛不由軟了語氣,“他這幾天一直在等你過來,別傷他的心。”
“我同一天出生的女兒死了,如今你要我在這裏陪你的兒子過生辰?”她目光寒涼地望著他,便是過去五年依舊心潮難平。
“你要恨,那也隻是你我之間的事,他隻是一個孩子而已。”燕祈然眉眼間似有痛意,攔在她的去路,不曾退讓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