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緹縈之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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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馬車內傳出男人的痛叫,隨即便是一記響亮的耳光聲,“賤人!還咬人!”
馬車的車簾被她一把扯碎,衣衫不整的女子跳下了馬車,身上的粗布衣裙被撕得殘破不堪,一雙眼睛血淚縱橫,雨水打濕的頭發粘在蒼白的臉上。
她跌跌撞撞的跑著,無助地想要尋找能讓她立即解脫死去的利器。
她想咬舌自盡,卻被點了穴道,求死無路。
趙進跳下馬車,脖頸處生生被人咬下一塊血肉,此刻血流不止,大步上前一把揪出她的頭發,狠狠扇了兩巴掌,大罵道,“叫你咬老子!”
鳳緹縈滿口是血映著蒼白臉,像鬼一般的嚇人。
她張著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已然喪了說話的能力。
趙進拖著她狠狠甩到地上,伸手一抓將她身上僅有的蔽體破布也撕了,“你這麽想跑出來露給他們看,那就全露了,啊?”
一時間,周圍的男人個個吞咽著口水,目光中湧出獸欲的光芒,迫不及待的圍了上去。
“叫啊!叫你的西楚王來救你啊!王後娘娘?”趙進一邊也吼道,一邊享受著雨中的快意馳騁。
女子一動不動,仿若死人一般躺在泥水之中,什麽也聽不到了,什麽也看不到了,隻有眼前大片大片的豔紅
她有一種錯覺,此刻不是在這地域般的魔窟,而是已經到了她出嫁的那一日,她仿佛看到了他心愛的男子正溫柔含笑地望著她
趙進泄了火,提起褲子起來,摸了摸肩膀上還血流水止的傷口,道,“你們玩吧,我回營去”
這賤人咬得這麽狠!
整整一夜,右衛營的人一個接著一個輪番品嚐著這個西楚的王後娘娘,享受著在任何女人都未曾有過的興奮和快意。
黎明之際,風雨已停。
白野平原之上,馬蹄聲滾滾如雷逼近,踏破了這絕望的黑夜。
有人遠遠看到晨光中,一身銀甲有如戰神臨世一般的男人快馬奔馳而來,喃喃道,“是西楚王”
“西楚大軍!是西楚大軍來了!”平原上的眾人,連忙連滾帶爬的往右衛營逃去報信。
他們誰也想不到,西楚的大軍怎麽會突然打進了白野城內出現在這裏。
燕胤和花鳳凰,沁兒三人走在最前,看到空蕩蕩的泥地裏寂然如死的女子,腦子裏轟然一聲,一片空白。
燕胤勒馬停在那裏,定定地望著泥地裏的女子,不敢下馬,不敢上前,不敢走近他一生征戰,便是麵對什麽樣的敵人,也未有如此的害怕。
花鳳凰揚手讓後麵的人停止前進,跳下馬跑上前蹲在女子身旁拿披風裹住她,抬頭望向燕胤,顫抖著聲音說道,“是她!”
“不會的,不會的”沁兒不敢相地搖頭。
怎麽會是縈縈姐呢,前幾天還好好的,還在她們麵前試嫁衣,還有說有笑,怎麽會怎麽會之間就成這樣?
那樣美麗高貴如神女一般的女子,怎麽能讓她遭受這般的殘忍酷刑?
不公平!
老天爺,你不公平!
她等了這麽多年,終於要嫁給她深愛的男子,與他白頭偕老,你怎麽能在這個時候,這樣殘忍地奪走她的幸福!
花鳳凰咬牙憤然而起,翻身上馬:“我去殺了那幫畜生!”
樊離和魏景帶著人遠遠看著,也漸漸明白了怎麽回事,看到花鳳凰一動便立即帶著親隨快馬跟了上去!
然而,隻有燕胤沒有動,疾馳而過的將士們驚了他座下的馬,他整個人從馬上摔倒在泥地裏。
半晌,他爬起來朝著那泥地裏的女子走去,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走到近前腳一軟便跪了下去,顫抖地伸出手去摸她滿是汙泥的臉,“縈縈縈縈縈縈”
他叫著他,眼眶的淚便湧了出來。
他這一生最重要的兩個女人,虧欠最多的兩個女人,最想保護的兩個女人,都以這世間最殘忍的方式離開了他。
他的母親在他麵前死去,她的妻子遭受著這樣非人的折靡,他卻什麽都做不了。
鳳緹縈一動不動,眼眶內滿是血淚的痕跡,仿若死了一般。
“縈縈縈縈是我,你看看我,看看我”燕胤顫抖地喚著她的名字,滾蕩的淚一滴一滴砸在她的臉上。
沁兒跌跌撞撞地跑過來,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哭泣著喚道,“縈縈姐,縈縈姐”
許久,許久。
清晨地陽光灑落在這寂靜的平原上,照在女子美麗平靜的眉眼間,她奇跡般地緩緩睜了眼睛,重新看到了這個世界。
“縈縈,縈縈!”燕胤緊張地喚道。
她睜開眼睛,因著眼底的血看到的一切都是朦朧的紅,就連眼前的男子也是籠罩在那片紅色中,像極了她夢中那一片豔麗的紅
她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卻生生嘔出一口血來,咳了半晌,方才沙啞開口,“燕胤哥哥”
十年了,這是她第一次如兒時那般喚他。
她想,這也是最後一次了吧!
“我在這裏,我在這裏”燕胤撫著她的臉,滿手都是血。
她清晰地感覺到,他滾燙的淚滴砸在自己冰冷的臉上,顫抖地扯出一絲笑容,“別哭啊,縈縈不想看到你哭的”
她是那樣的深愛著她,恨不能傾盡她的一生,將所有的美好都奉於他。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大意了,是我來晚了!”燕胤悲痛得語不成聲。
“不怪你。”鳳緹縈艱難地笑了笑,道,“是縈縈的命,命中注定縈縈做不了你的妻子。”
其實,這咫尺相守的五年,已經是她最美好的回憶了。
“不是的,不是的,是我害了你,是我連累了你”燕胤搖頭說道。
若不是因為他,她不會入宮五年。
若不是他,鳳家不至落到如此地步。
若不是他離開了岐州,她何至於孤身犯險前來
鳳緹縈想要伸手去摸摸他的臉,卻沒一絲力量去抬起手來,她想,這樣肮髒的她,也不配再去觸摸他的臉了。
“燕胤哥哥,縈縈從小到大從來沒有求過你什麽,如今我想請求你請求你答應。”鳳緹縈深深吸了口氣,極力讓自己保持最後的清醒。
“你說,我什麽都答應,以後你說什麽我都答應。”燕胤緊張地將她抱緊了幾分,手臂不可抑製的顫抖。
“答應我三件事。”她微笑地望著他,艱難地說道“第一件,我死以後,不要告訴父親和楚蕎,我是這樣死的。”
父親年紀大了,經受不起這樣的刺激。
燕胤咬著唇,不想答應卻又不忍拒絕,重重地點了點頭。
“第二件,如果打回了上京,不要殺燕祈然。”
這一件,是為楚蕎而求,她知道她終究放不下那個人的。
“我答應,都答應。”燕胤痛苦地望著她,點頭。
她張了張口,眼皮無力的垂下又努力睜了開來,繼續說道,“第三件,如果有一天阿蕎要離開西楚就放她走,因為我們她已經犧牲了太多,已經有了這麽多不幸的人,不要她也錯失一生的幸福。”
燕胤悲慟地點頭,她這一生為他,為朋友,為家人爭取過太多,卻從來沒有為自己爭取過什麽。
秋日的陽光照在她的身上,似乎驅散了寒意,“燕胤,但願來生我還能找到你。”
她說完,在他的懷中微笑地閉上了眼睛,與世長辭。
半晌,燕胤將她摟在懷中仰天怒吼,悲憤如狂。
這一日,在這白野平原上,他們每個人的心中都燃起了一股恨火,這股恨火也將燃遍大燕的半壁江山。
西楚以雷霆之勢,占領了大燕的白野城。
可是,這不僅是一座城,這是埋葬了那個那個女子一生的地方!
花鳳凰和魏景等人發狂一般追殺著金武衛的右衛營,雖然殺了不少人,也殺了孫武,卻還是讓趙進逃回了上京去。
白野平原上,燕胤抱著鳳緹縈麵向著所有將士,單膝跪地請求道,“這裏你們聽到的,看到的,請你們隻留在心裏,這一生到死,也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這一天。”
他不是在以一個帝王的身份命令,而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在請求。
一個女子以這樣方式死去,在她死後還要被天下人議論紛紛,那便太過殘忍了。
一千多將士齊刷刷地朝著他跪下,“我等立誓,這今日之事泄露半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燕胤抱著懷中冰冷的女子,深深頷首,“謝謝!”
半晌,他抱著鳳緹縈起來,但腳上已經麻木無力,一站起來險些又跪了下去,他咬了咬牙穩穩地抱著懷中的女子,一步一步走向了花鳳凰已經讓人備好的馬車。
“縈縈臨終時說,這件事,不得讓楚大人和鳳大人知曉。”
沁兒和花鳳凰幾人含淚點了點頭。
這個善良又心思細膩的女子啊,就連最後也這樣為著身邊的人著想。
鳳大人近年一直身體不好,若知道自己的女兒是被人這樣殘忍的害死,會要了他的命的。
而楚蕎,她一直將鳳緹縈視為最交心的姐妹,便是許多不與人道的人心事,她也告訴鳳緹縈。
若是知道了這些事,知道鳳緹縈是因為她來到白野,是因為要打探她的消息而遭到如此非人的折靡,那真的會真的會把她逼瘋的。
一行人起程回往西楚,魏景怕鳳丞相受不了,先行回去尋了借口將老人家送到了別處,以免讓她看到了鳳緹縈這般模樣而痛心難過。
等在白野城外接應的諸葛無塵看到所有人個個滿麵悲慟,一再追問之方才得知了真相,當即便氣得吐了血,舊疾複發。
燕胤一路坐在馬車裏將鳳緹縈抱回岐州王宮,那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深夜,離他們原定的婚期還有一天。
可是,他的王後,卻永遠走了。
他沉默地將他帶回了鳳緹縈原先居住的寢居,小心地將她放到了床上,對著已經哭得淚如雨下的沁兒和玉溪請求,聲音嘶啞得都快讓人聽不清,“能不能幫忙洗幹淨,換身幹淨的衣裳。”
“我們會的,我們會的”玉溪泣不成聲,哭著點了點頭。
燕胤點了點頭,木偶一般地出房門,坐在外麵靜靜地等。
屋內幾人個強自擦幹了眼淚,端水的端水,拿衣服的拿衣服,沒有人說話,隻有一室無聲的悲哀與仇恨。
玉溪顫抖著手掀開了裹著鳳緹身上的袍子,頓時一把捂住嘴,淚水再度奪眶而出,“天啊,怎麽會這樣!”
因為,那了無寸縷的身上,竟無一處還是好的。
“這幫畜生!”花鳳凰咬牙切齒地罵道。
她追過去是殺了不少人,卻讓那個罪魁禍首的畜生給逃了。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她會親手抓住他,讓他承受比死還要絕望的痛苦。
這麽多年,她一向是混跡在男人堆裏,楚蕎和鳳緹縈他們幾個是她唯一交心的女子朋友,她們都那樣聰明而善良,可是為什麽這樣的好的人,總是那樣坎坷悲痛。
“殺了他們,一定要殺了他們!”沁兒氣得渾身顫抖,拳頭握得咯咯作響。
半晌,花鳳凰深深吸了口氣,“咱們快些動手吧,楚蕎該在回來的路上了,總不能讓她看到這些”
她們僅僅與這個人相識幾年,便已經心痛成這般,何況是楚蕎。
她與她相識那麽多年,已是刎頸之交的姐妹,在她失去了女兒,失去了父母之後,又要失去她最好的朋友
她們無法去想象,楚蕎知道這一切的悲痛。
玉溪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拿起巾帕小心地擦洗著她臉上的汙泥,可是那眼中的血淚的痕跡卻怎麽也擦不幹淨。
三個人忙了整整一夜才將鳳緹縈從頭到腳洗幹淨,換上原本大婚之日該穿的鳳袍,頭上梳了她喜歡的發式,戴上了燕胤送給她的金步搖,做完了這一切天已經亮了。
玉溪打開房門,望著已經在外麵坐了一夜的燕胤,說道,“王上,已經好了。”
燕胤點了點頭,起身進了房中,搬了張凳子在床邊坐了下來,說道,“你們出去忙吧!”
相識這麽多年,她愛了他這麽多年,他陪伴在她身邊的時間,實在是太少了。
宮中五年,隻能遙遙相對,咫尺天涯兩相隔。
岐州這五年,他一直忙碌於應對戰事,雖然每日相見,卻從未有時間好好麵對麵說過話。
玉溪幾人剛剛出了門,便看到一臉病容的諸葛無塵過來,玉溪上前道,“王上現在在裏麵,左賢王你進去吧!”
諸葛無塵望了望已經合上的房門,道,“我在這裏待一會兒就好了,讓他在裏麵陪著吧!”
這一生,他們兩個人相聚相依的時候太少了,這個時候,他不想去打擾。
縈縈一直愛著這個人,義無反顧愛了這麽多年,卻又在幸福觸手可及的時候,與之永別。
世間最殘忍的事,莫過於此。
王宮上下都沉浸在悲痛之中,但依照鳳緹縈的遺言都在歸鑼密鼓地準備著喪禮,要在楚蕎趕回岐州之前出殯下葬。
不然,依她的性子,不會相信鳳緹縈已經過世,一定非得看到她的遺體。
那一看,就什麽都瞞不住了。
所以,對外都隻宣稱新王後是病逝而亡。
與此同時,楚蕎已經從錦州趕著回來參加鳳緹縈的婚禮,特意讓莊內的製了一頂舉世無雙的鳳冠為賀禮,一路上怕給磕碰壞了都是自己親手拿著。
瀧一是在她準備離開錦州之時找上她的,隻是說沁兒和諸葛無塵等人不放心她一個人派他趕過來保護。
楚蕎隻是笑了笑,因著近來一連串的事務忙得焦頭爛額,也沒有多加追問。
回去時經過白野城,知道太白樓的酒特別有名,而且那店裏的廚子手藝好,她之前經過的時候特意過來請人做了喜餅,這會兒回來的時候,便立即過去取東西,順便買些好酒回去作喜酒。
太白樓生意一向好,客似雲來,楚蕎過去的時候,店裏卻是一個客人都沒有,小六和掌櫃的正準備收拾著關門。
“掌櫃的,這才正午呢,怎麽就急著關門了。”楚蕎進了門,笑著問道。
“咱們關門停業了,客官若是來吃飯換別家吧!”掌櫃的歎息著勸道。
楚蕎抿唇笑了笑,說道,“我不是來吃飯的,我之前來你這裏訂了幾盒喜餅,今天過來取。”她說著,拿出了之前預訂的字據。
掌櫃的接過字據仔細看了看,歎了歎氣道,“客官,真不好意思,咱們店裏死了人,任叔過世了,這喜餅還沒來得及給你做,我這就把定金退還給你。”
“過世了?”楚蕎皺了皺眉,“什麽時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