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一夢千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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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蕎無奈歎了歎氣,就知道不該問這沒腦子的鼠類,要是她和錢瘋子成親的地方,那她住在這裏和錢瘋子在一起,還幹嘛跑去那裏晃悠。

    可見,在那裏曾要與她成婚的人,並不是商容。

    不過,總歸那不是什麽好的地方,以後她還離那裏遠點好,她可不想再去遇到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再掉到岩漿河裏把自己化得骨頭都不剩。

    用過早膳,楚蕎帶著白二爺回房之時,商容已經坐在了她的房裏等候多時。

    “我可以用天機鏡幫你找人。”

    楚蕎聞言皺了皺眉,將他盯著望了半晌,“怎麽這快就同意了?”

    “我心情好。”商容低頭拿著玉挫修著自己的指甲,閑閑地說道。

    楚蕎聞言點了點頭,道,“多謝。”

    商容抬頭望了望她,收起自己的修甲工具,一伸手,掌上紫霧繚繞現出一麵玉製小鏡,說道,“你想知道什麽?”

    楚蕎抿了抿唇,莫名有些緊張,她希望能在天機鏡中找到他,卻又害怕這最後一絲希望會破滅。

    “快點。”商容不耐煩地催促道。

    楚蕎深深吸了口氣,“我隻想知道他現在在哪裏?”

    商容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尖銳的指甲在她指尖一劃,擠出一滴血落在鏡麵上,玉製的鏡麵頓時蕩起一陣波紋。

    “現在閉上眼睛,想一想你們最後見麵的時候,跟著他走就能發現你想要的。”商容說著,一手托著天機鏡,讓鏡內的光亮照在她的眼睛。

    一念意動,楚蕎再睜開眼時,人已經到了上京城外。

    “放心,那裏的人看不到你,也聽不到你說話,你隻要跟著他,就能知道他去了哪裏。”商容在鏡外對她說道。

    楚蕎抿唇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天機鏡是把她送到了過去,讓她重新從另一個角度去看燕祈然在做什麽,也就從中能發現線索,再跟著他一起走找到他去了什麽地方。

    到時候,她再回到天機鏡外,直接就能過去找到人。

    正說著,她便已經看到自己和花鳳凰一行人從城內出來,一如記憶中的一樣。

    道別,離開,折返。

    這樣真真切切看著那個向他乞求幸福的自己,心境也仿佛回到了那個時候

    隻是這一次不同,她就站在他的麵前,真真切切地看到了當時自己並未看到的燕祈然。

    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震驚和掙紮,看到他每一個動作的顫抖,看到那雙清明的鳳眸漸漸蘊了淚水的痕跡

    這一刻,她也終於明白。

    他一次次狠心推開她,帶給了她痛苦,卻也帶給了自己更深的痛。

    她始終跟著他,看著他,一起上了城樓遠遠望著當時心灰意冷離去的自己。

    隻是那個時候的自己,並沒有看到悄然站在城牆之上,為她落淚的男子。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燕祈然,這樣因為她而哭泣的燕祈然。

    她伸出手,想要拭去他麵上的淚痕,卻隻伸手觸摸到影子。

    “你隻能看到他,你摸不到他,他也看不到你。”天機鏡外,商容淡淡地提醒道。

    楚蕎跟著燕祈然回了宸親王府,他靜靜坐在那裏,她便也坐在他的麵前,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她知道他看不到自己,可是她似乎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看過他了,因為他們碰了麵,不是爭鋒相對,便是互相避讓,何曾有過這樣的時光。

    “他現在不過是個影子而已。”商容哼道。

    楚蕎並沒有理會,隻是繼續看著麵前的人,看著他皺眉的樣子,看著他看書的樣子,看著他被兒子氣得無奈的樣子

    他睡覺躺在床上,楚蕎便躺在旁邊。

    他喜歡向裏側著睡,然後看著空蕩蕩的裏麵發呆,似乎以前習慣睡在裏麵的女子依舊而在,在他身側靜靜安睡。

    “對不起,又讓你傷心了。”燕祈然斂目歎息地說道,“對不起,說好要陪你在桃源穀一生終老卻食言了對不起,明明知道自己隻會害了你,還不肯放手”

    曾經的她沒有聽到,此刻她卻清清楚楚地聽到了。

    “我也怕失去你,可是我更怕,我走以後你們母子過得不幸福。”他輕聲地說著,似是在說給自己聽一般,“如果沒有我出現,你跟他應該早就在一起了,以後就讓一切回到原來的軌道,忘了我也好。”

    楚蕎聽得哭了,然後又哭得憤怒了,伸腿便狠狠踹了男人幾腳,一邊踹一邊罵道,“混蛋,混蛋,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把我人生攪得一團亂就想跑,你個混帳東西”

    白二爺看著裏麵踹著一個影子踹得直發瘋的女人,以爪捂臉,不忍再看。

    商容沒有說話,隻是微眯著眼瞧著鏡中的情景,目光深沉難測。

    許久,燕祈然閉上眼睛睡了,楚蕎低頭在他額頭印上輕輕的吻,縮在他的懷裏也睡了,全然忘了這隻是天機鏡中的幻影。

    燕禳又一次離家出走了,燕祈然一如往常吩咐了墨銀去帶人回來,自己卻是在廚房裏忙活著燕禳喜歡吃的菜。

    飯剛剛做好,墨銀便又將離家出走的小家夥給拎了回來。

    楚蕎瞧著小家夥氣鼓鼓地還要離家出走,又好氣又好笑,結果三兩下還是被燕祈然一桌飯菜給收買了,看著父子兩個在飯桌還上還在爭,她手撐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瞧著。

    每每看到燕祈然被兒子氣得無奈,便不由笑了,這小家夥還真有本事。

    再之後,燕祈然安頓好了兒子,她跟著上了馬車到達岐州,方才知道成婚那日,老酒鬼身邊的那個藍衣人,便是他。

    她跟著他,看著他站在樹後看著自己與諸葛無塵,看著他去參加自己的婚禮

    原來,那個時候她的感覺沒有錯,他真的在,真的就在離她那麽近地方,她竟沒有發現。

    這一刻,坐在他的麵前,看到他目呲欲裂,麵色慘白的樣子,看到酒杯的碎片將他的手劃得鮮血淋漓,她卻什麽也做不了。

    婚禮結束,他逃一般地出了西楚王宮,她快步跟上了馬車,看到他一口暗紅的血嘔住,眼淚頓時奪眶而出。

    他痛苦在心,她亦痛著他的痛。

    他在她的婚禮上與她最後一次相見,怪不得那時候,她才會有那樣不祥的感覺。

    直到,老酒鬼一句沒多少時間磨蹭了,這個月必須走她才猛地清醒過來,他們就是在從德州回去後不久就失了蹤跡。

    燕祈然回到上京之後,開始不斷地召集著宸親王這些年的人馬,一一向他們吩咐了前線的戰事處理,看著他安排墨銀將燕禳送往西楚,看著他慈愛地向兒子叮囑要聽話,看著他吩咐墨銀要告訴瀧一好生照顧他們母子。

    他就這樣給每個人安排好了後路,卻獨獨沒有安排自己的事。

    燕禳的身世被燕皇和尹家得知,那麽多的人都知道了燕禳的身世,他暗中將她一個人瞞得滴水不漏,掐斷每一個能讓她回頭的可能

    終於,到了他們離開的日子。

    燕祈然和老酒鬼兩人騎馬離開了上京,她一路跟著他們行進。

    “這兩個家夥神秘兮兮地,到底準備去哪裏?”白二爺出聲道。

    商容還是沒有說話,他的安靜讓白二爺有點不自在,又有點不安。

    白二爺站得有些累了,幹脆在商容肩膀上坐了下來,瞪著小眼睛盯著天機鏡中的人物,然後咕噥了一句,“那個鬼醫聖手怎麽看著有點眼熟,錢瘋子你有沒有見過?”

    商容聞言狐狸眼眯了眯,“沒見過。”

    白二爺撓了撓頭,越想越有些納悶,那老頭好像確實是自己以前見過的,怎麽就是想不起來了呢?

    它和錢瘋子在外麵這麽說著,鏡中的楚蕎已經隨燕祈然兩人到了九江城,跟著住進了九江客棧,一種更大膽的想象便在她心頭油然而生。

    他在九江城,她也帶著燕禳來了九江城啊!

    果不其然,幾天之後她帶著燕禳來了九江城,也來了這九江客棧,可是那時候她卻不知道包下這座客棧的人竟然是他和老酒鬼,而她帶著燕禳在客棧老板的宅子裏住了一天。

    次日,黃昏。

    當時的她帶著燕禳和瀧一幾人到碼頭登船,準備從水路前往上京,而就在他們上船之後,現在她又跟著燕祈然和老酒鬼到了碼頭,就上了當時鄰近的另一艘船。

    那個時候的自己何曾想到,他們就在這九江城這樣一次次地擦肩而過,奔向了兩個不同的方向

    白二爺瞅著鏡中江麵的一幕,悲憤地長歎,“蒼天無情啊,命運弄人呐”

    當時,一個人晚一步,或都一個人早一步,不就能撞上了,哪還生出這麽多的事兒來。

    商容麵無情地盯著天機鏡中發生的一切,淡淡出聲道,“小心注意著,後麵才是你要知道的。”

    楚蕎點了點頭,更加寸步不離地跟著燕祈然。

    他喜歡安靜,沒有同老酒鬼一起,自己獨住一個艙室,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著,聽著外麵的浪濤聲聲,目光如死水般沉寂。

    老酒鬼一如之前的幾日,在指定的時間過來送藥,隻是這一次沒有送完就走,反而在這邊坐了下來。

    “雖然這樣的話我已經說了無數遍,但我還是想勸你一句,這樣真的不值得。”老酒鬼難得地認真,一瞬不瞬地盯著對麵仙姿玉色,目光平靜的男人,說道,“不過一個女人而已,你還能擁有很多東西,何必”

    老酒鬼說著,看著那人眼底波瀾不興的死寂,也知道自己的話還是一如繼往地不管用。

    “我想要的都無法擁有,我不想要的又留著何用。”燕祈然淡淡道,斂目靠著艙板“我這一生所求,唯她而已。”

    老酒鬼苦惱地撓頭,狠狠灌了一口酒,“你,你說你們一個個真是”

    他說教了無數次,敢情這個人是從來一句也沒有聽進去過。

    “我曾喜歡著她,可是我隻喜歡著那個笑著的她,那個善良美好的她,卻將那黑暗絕望中的她不管不顧。”他斂目靜座著,平靜地說道,“直到她走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應該做點什麽。”

    楚蕎坐在她在前,卻並未思量明白他所說的這句話。

    他說的這個人,是她嗎?

    可是,又好像不全是。

    老酒鬼有點氣急敗壞,又狠狠地灌酒,然後吼道,“你這是做點什麽?就差沒把天捅個窟窿了,你看看你自己都快成什麽了?”

    雖然楚蕎一直悉心聽著他們之間的交談,卻依舊沒有弄明白這師徒兩人之間所說的秘密,同樣也就不知道燕祈然到底為什麽要這樣走。

    老酒鬼見說不動,氣衝衝地走了,一邊走一邊嘀嘀咕咕。

    楚蕎知道燕祈然一向話少,便想著能不能從老酒鬼那裏聽到什麽,於是跟著老酒鬼到了甲板上。

    “傻子笨蛋二百五,就是個傻子笨蛋二百五。”老酒鬼恨恨地罵道。

    楚蕎站在他邊上聽著,期望他能說出些有用的東西。

    老酒鬼站了一會累了,便索性往甲板上一座,望著海天盡頭長聲歎道,“但願那丫頭能早點拿到東西,別給耽誤了才好。”

    楚蕎猛地一震,難道老酒鬼說的神王遺物跟燕祈然失蹤有關?

    “他說的東西,是神王遺物嗎?”天機鏡外,商容目光寒冽得嚇人。

    白二爺不經意瞅了一眼,爪子撫了撫胸口道,“錢瘋子,你別那麽目光陰森行不行,怪嚇爺的!”

    楚蕎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畢竟之前已經跟商容說過,就算她現在不承認,他也完全可以猜想得到。

    隻是,他一向對白止神王那般憎惡,可別一怒之下去毀了神王遺物,那可如何是好?

    正在這時,她麵前的老酒鬼不見了,她連忙往艙室裏跑,艙室裏的燕祈然也不見了,再然後整艘船也消失不見了,隻剩她一個人在茫茫大海之上。

    “祈然,祈然”她利用著商容傳於的法咒飛快地徘徊在海麵,想要尋到那艘船,卻隻看到無邊無際的海和零星的島嶼。

    白二爺看了也替楚蕎直著急,在商容肩膀上大叫道,“錢瘋子,你到底會不會用天機鏡,怎麽會搞成這樣?”

    商容麵色一派鎮定,淡淡地說道,“往東去看看。”

    楚蕎聞言快速奔向了東方,果真遠遠看到停在一座海島邊的船隻,欣喜若狂地上了岸,隻看到白衣墨發的人在島上徘徊,她想要追上前去拉住他,卻在觸到對方的一瞬間,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給卷走,整個人從天機鏡中回到了現實。

    白二爺連忙過來關切問道,“蕎蕎,你沒事吧!”

    楚蕎猶不甘心地望向天機鏡,上麵的一切已經消失,天機鏡已經恢複成了最初的玉製小鏡,方才所經曆的一切切,恍然都隻是她的南柯一夢。

    “急什麽,尋到那島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商容慢悠悠收起玉鏡,低頭又開始修理自己的指甲。

    自天機鏡一出來,楚蕎便迫不及待地吩咐眾人起程出海,商容沒有說話卻似是要跟著他們一同上路。

    楚蕎抿唇回頭望了望,還未開口,白二爺已經代它辭行了,“錢瘋子,你多保重,後會無期。”

    從長遠考慮,它絕對要跟這家夥疏遠關係,否則等找到師傅,知道他跟魔域中人為伍,還不扒了它的皮啊。

    商容卻是閑步走到了最前麵,悠哉悠哉地說道,“正好最近也沒什麽事,我就免為其難跟你們走一趟。”

    白二爺立即抱頭一聲哀叫,跳出來道,“錢瘋子,你真的不用為難,我們自己走就行了。”

    “我是為了你們的安全著想,你還不識好歹了。”商容說著,已經一個人走在了最前麵。

    白二爺極其憤怒站在楚蕎肩上,朝著前麵的商容大叫,“你跟我們在一起,我們才不安全,你在魔域惹了那麽禍事,神域又四處派人要宰你,我們會被你連累的。”

    楚蕎聞言不由皺了皺眉,雖然白二爺有時候腦子不太靈光,但對於危險的感知卻是比任何人機靈的,它說的也不無道理。

    “你確定,你們能找到那座島?”商容回頭掃了一眼,哼道。

    楚蕎想了想,便默許了他一起同行。

    商容走在最前,看似閑散,步伐輕緩,但卻是始終保持著他遙遙領先的位置,一行人在他的帶領下,順順當當地出了魔域,回到他們來時的船上,天已經黑了。

    船上準備好晚膳時,諸葛無塵和莊長老聶青都沒有露麵,楚蕎簡單用了些,便帶著晚膳自己送到了他們的艙室去,剛敲了門聶青便走了出來。

    “剛才晚膳也沒見你們出來,我讓人留了,給你們送過來。”楚蕎淡淡一笑,說道。

    聶青有些僵硬地笑了笑,忙道,“多謝王妃了。”

    “那我拿進去。”楚蕎笑了笑,示意聶青讓開一點好讓她把東西端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