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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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太陽已經很高了,我整夜沒睡,剛才一直與阿紅打情罵俏,感覺不到勞累,一旦注意力轉移,疲倦便開始真正席卷全身。

    偏偏就在這時,屋外來了不速之客,從腳步聲判斷,至少有七八人,他們鎮靜、小心翼翼、不懷善意。目前秀水鎮上想要找出我和阿紅下落的,隻有聚鷹幫的人,也隻有他們最可怕。

    阿紅說這個地方很隱秘,但我其實一開始就不太相信這裏會絕對安全,因為秀水鎮隻有這麽大,憑歸無情的本事,要追蹤到這裏並不太難,況且還有一個在秀水鎮上不無孔不入的萬方成可以幫他。

    我之所以放鬆了警惕,原因有兩點:一是阿紅對歸無情而言無關緊要,一擊不成,沒必要窮追不舍,而且我救她時,他們並不知道我的身份,再加上又全部受傷,應該不會貿然追蹤我和阿紅;二是他們旨在調查銀子和那件東西,還等著那個小乞丐拿東西去換他們手上的紫衣姑娘,不會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物轉移目標,至少不會這麽急於找到阿紅。

    我的自信並非沒有事實根據,昨晚我背起阿紅逃走時,歸無情與五大護衛一步都沒追,任由我們離開。

    現在,外麵來了七八個人,如果真是歸無情和五大護衛,我要將他們擊退並不難,時隔不到一天,他們的傷勢不可能複原得這麽快。但是,他們帶來了幫手,還有一個人的腳步聲若有若無,假如不是因為身受重傷行走不便,就是武功高得無法想象。

    我相信是後一種可能,因為,很少有人會帶著重傷去圍攻別人。

    所有這些念頭在我心裏轉了幾圈,其實也就在片刻之間,我並沒有猶豫,立即抓起鐵劍就要起身。

    阿紅突然強撐起身體抱住我,哭著說:“無論如何不要丟下我,我已無處可去。你離開,我活著沒有意義。你死了,我也跟著你去死。”

    我拍拍她的肩膀,說:“放心,屋外這些人我對付得了。你靜靜地躺著,我不會讓他們靠近這個房間。我不會死,你也不用死,天涯海角我都帶著你在身邊。”

    說完我放下阿紅,替她蓋好被子,手握鐵劍走到門邊,回頭看了她一眼,她也正滿臉微笑地看著我。我打開門走了出去。

    我猜得不錯,歸無情和五大護衛都來了,他們一字排開站在院子裏。我沒有想到的是,另外還有一個氣度不凡的老者站在院子門邊,此人五十歲上下,長相英武,目露精光,胡須不濃但很整潔,顯然經過精心修剪。他身穿一條灰袍子,沒帶兵器,雙手隨意地負在背後。

    我所感覺到的若有若無的腳步聲,應該就是來自此人。

    其實更讓我驚訝不已的是,歸無情身邊還站著一個女子,而且這個女子我認識,她就是我昨天早晨在萬方客棧邂逅的紫衣姑娘。當時她被五大護衛挾持離去,現在看樣子仍被挾持著,但我不知道他們把她帶到這裏來有何目的。

    紫衣姑娘一臉憔悴,頭發零亂,估計這一整天過得並不好,也許一直等著我去救她呢,她卻沒想到,我這一天裏大多數時間,跟另外一個姑娘廝守在一起,差不多把她給忘了。現在驀然看到她,我心裏立即升起一絲愧疚。

    我走到門口站住,紫衣姑娘驀然間並沒有認出我,一開始臉上全無表情,後來怔怔地看我了一會,笑逐顏開,但隨即又變臉罵道:

    “喂,小乞丐,你這人太沒義氣了,我指望你去搭救,你卻躲在這裏逍遙自在?昨天你請我吃飯,雖然飯沒吃成,可我是一直把你當好人呢。”

    我沒想到最先說話的是她。而且,她居然稱呼我為小乞丐,讓我聽著很不爽,昨天早上你不是還說我長得不賴嗎?

    不過話說回來,首先是她並不知道我的名號,其次是稀裏糊塗因我而被挾持一整天,心情肯定好不到哪裏去,一見麵發點脾氣在所難免。

    所以我並不跟她計較,帶著歉意向她笑了笑,轉向歸無情抱拳說:

    “歸先生,你昨天所說的三個人我確實見過,但並不是我殺的,至於那件東西,我根本就不知道是什麽。而這位紫衣姑娘與我非親非故,請你放了她吧,即便要找什麽麻煩,直接衝我來就好,不必為難一個弱女子。”

    這次答話的卻不是歸無情,而是那個老者,他聲音不高,但中氣十足,渾厚沉重,在場的每一人個都聽得清清楚楚。他淡淡地問道:

    “小子,你叫什麽名字?”

    我見他是在場人當中年紀最大的,於是轉頭禮貌地抱拳答道:“在下姓王,不知閣下如何稱呼?也是聚鷹幫的人嗎?”

    老者冷笑了一聲:“哼,你昨天早上口口聲聲要見我,現在我站在你麵前,你卻不認得我?”

    我大吃一驚,顫聲問道:“聚鷹幫幫主上官飛鷹?”

    昨天早上,我與歸無情及五大護衛發生衝突時,隻是不滿於他們的言行霸道,才信口胡謅,說要見他們幫主,根本沒想到幫主居然真的就在秀水鎮。

    現在,傳說中的一代梟雄,就站在我麵前。

    上官飛鷹再次淡淡地說:“兩場打鬥中,居然將歸無情和我的五大護衛全部擊傷,這份武功,目前江湖上不會超過六人。小子,你了不起。我沒想到最近出了你這號人物,看來江湖真要起翻天覆地的變化了。”

    昨天晚上我將歸無情擊傷,救走阿紅,本以為歸無情沒認出我是誰,現在看來,他雖然當場沒認出我的麵目,但事後還是想通了,我就是早上那個武功高強的小乞丐。

    在這一點上,我低估了歸無情,首先他有信心認為,在秀水鎮上能擊敗他的高手絕無僅有,其次我擊傷他所用的三招,目標和速度與他早上襲擊我的方法一樣,雖然招式不同,他事後肯定會將這兩場打鬥聯係起來,最後再去萬方客棧查查我的行蹤,結果就一目了然了。

    但是,幫主上官飛鷹親自追尋到這裏,我不知道他有何目的,難道他真的以為,那件東西在我手上?果真如此,那件東西的重要性,就遠遠超乎我的想象了。

    我說:“上官幫主,我打傷他們六人,取巧的成份較大,若憑真實武功比拚,我未必能贏得了這位歸無情先生。”

    這倒並非完全是在老人麵前謙虛,而是實話,我若與歸無情正麵比劍,確實沒信心可以勝得了他。至少目前我沒想到更好的辦法可以攻破他的淩厲招式。

    上官飛鷹淡淡地說:“小子,你不必太過自謙,若不是你手下留情,這六個人已經全部喪命。我想知道的是,你到底什麽來路?到這個鎮上意欲何為?”

    很顯然,上官飛鷹對昨天的兩場打鬥了如指掌,估計他詳細審問過手下的六個人,每一招每一式都不放過。但是,他最終並沒有猜出我的來路,也不知道我在這裏的目的,所以親自跑到這裏來見我。

    其實,連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來路,不知道來自哪裏,不知道師父的真實名號,而來到這個秀水鎮,我也是迫不得已、稀裏糊塗。他怎麽可能猜得出這一切呢?也許就是我身上的這種不確定性和神秘感,驚動了這位江湖梟雄。

    師父曾經說過,上官飛鷹武功卓絕,一向傲視天下,大多數時候神龍見首不見尾,而且日理萬機,很少與人閑聊。現在他站在這裏與我說了這麽多話,已經很難得了,我一廂情願地認為,他對我還可能有所顧忌。

    我明白,與上官飛鷹這樣的江湖大豪說話,任何油嘴滑舌或者胡說八道,都沒有意義,說真話往往能得到更好的結果。

    所以,我真誠地說:“上官幫主,不是我不願告訴你自己的來路,實在是,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來路。而我來到這個鎮上也並非自願,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一言難盡。”

    上官飛鷹沉吟不語,木無表情,我接著說道:“這位紫衣姑娘確實與在下素昧平生,在下鬥膽請求上官幫主不要與她為難,放了她吧。其它事幫主盡管問,在下知無不言。”

    上官飛鷹說:“我上官飛鷹一向不與人做交易,不過你年紀輕輕武功如此驚人,小子,坦白說我很敬佩你,所以今天給你一個麵子,放了她,但我要帶走屋裏的另外一位姑娘。”

    這讓我陷入兩難境地,我剛才答應過阿紅,無論到哪裏都要把她帶在身邊的,可是上官飛鷹此人說一不二,他要帶走阿紅,估計沒人能拒絕。而且,現在就算我反悔不願交換兩位姑娘,也已經來不及了。

    上官飛鷹根本就不容我考慮,揮了揮手,紫衣姑娘身邊的兩個人立即向後退三步。那姑娘重獲自由,向兩邊看了看,確信真的沒人與她為難,便怯生生地朝我走來。

    我心想,紫衣姑娘自由了,但說什麽都不能讓他們把阿紅帶走,她說過,離開我她再也無法活下去,而我又何嚐能離開她?

    我抱拳向上官飛鷹行了一大禮,道:“上官幫主,阿紅姑娘身受重傷,行動不便,況且她對貴幫而言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我想讓她留在這裏,精心照料她。”

    我雖然極盡禮貌,但話語中也沒有商量的餘地,我打定主意,如果他要強搶,我就盡力一搏,他們要帶走阿紅,除非先殺了我。

    師父當初說,以我現在的武功勝不了上官飛鷹,但這並不表示他就能輕易殺了我,以上官飛鷹的城府,估計不會與一個無名小子以命相搏。

    我這個態度肯定已經激怒了上官飛鷹,但此人喜怒不形於色,隻是淡淡地冷笑道:“小子,別不知好歹,搞清楚你在跟誰說話。”

    我剛見到上官飛鷹時,隻是感覺到這個老者與眾不同,並沒想到他就是名震天下的聚鷹幫幫主。現在,雖然他仍是這麽淡定地站著,但語氣中已開始透出一股極強的霸氣。坦白說,光憑這股氣勢,便使我內心怯了三分,這是我自踏入江湖以來從未有過的感覺。既讓我震驚,也讓我沮喪。

    我不能因此退縮,調整了一下呼吸和心跳,盡量用平淡的語氣說:“上官幫主,放了紫衣姑娘,我對你感激不盡。但帶走阿紅之事,在下萬難從命,除非你先殺了我。實話說,我與阿紅姑娘在你們進來之前有了生死之約。”

    這話就有以死相脅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