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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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我語氣冷淡強硬,不容異議,我沒有回頭,一直等著她收拾東西默默離開。可是我靜聽良久,沒有任何聲音,最終忍不住轉身,看到她低頭像個木頭樁子似的站在那裏。
我問她:“在這個房間之內,你也敢違抗我的命令?你還真把我當囚犯呀?”
葉欣抬起頭,滿麵淚水,我嚇了一大跳,心想我隻不過讓你離開早點休息,犯得上這麽淚流滿麵嗎?你剛才的那股潑辣勁頭哪兒去了?我一時手腳無措,不知說什麽才好。
她幽幽地說:“我走不了了,沒地方可去,你硬要我離開,我隻能坐在門外守一夜。而且,萬老板知道了,一定會責怪我對你服侍不周。”
我頓時心軟下來,好奇地問她:“沒地方可去?你平常睡哪兒?”
她說:“老板讓我睡哪兒,我就睡哪兒,沒有固定地方。今晚老板讓我在這裏服侍你,求你就別趕我走,我再不跟你強嘴了。”
我心想,萬老成這個家夥為了保命,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這麽一個未成年小姑娘,便強迫人家幹一些齷齪的勾當。他還好意思讓我跟他合作,這要傳揚出去,我王大俠以後還怎麽在江湖上立足?
葉欣那副可憐樣與剛才判若兩人,我不禁心下有些不忍,揣測她剛才的潑辣,可能是長期被強迫之後,產生的逆反心理在作祟。於是我溫和地歎了口氣說:“你要是實在沒地方可去,就留下來吧,你睡床我睡地,或者我睡床你睡地上,你自己選擇。放心,我不會向萬老板告你的狀。前提是,你別再跟我鬧了。”
葉欣淡淡地笑了笑:“你還是拒絕我了,這對我而言很丟人,你知道麽?”
她這麽一說,我大為驚訝,心想這姑娘真是不可理喻,剛剛正常了一點,怎麽又突發神經病?我都把你留下來了,你有什麽覺得丟人的?聽著怎麽都不像人話。
坦白說,第一眼見到這姑娘,我對她印象還挺好的,主要是她臉上尚留有一些難得的稚氣和童貞,讓人不禁產生保護她的**。可從她嘴裏說出來的話,卻是個曆盡滄桑的老女人,與她的長相和身子完全不相稱。
我的感覺是,要麽她的身材長相不真實,要麽就是她的話語是刻意做作出來的,如果兩樣都真實,硬生生地結合在一起,任誰都無法理解。
事已至此,我就算把她留下,也沒興趣再跟她說話逗悶了。我冷冷地說:“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否則我就隻能把你關在門外守一夜,這樣你會更丟人……”
我話沒說完,她雙手迅速將自己衣衫一掀,像蛇蛻皮一樣,將**展現在我麵前,全身上下隻剩兩塊粉色布片,遮掩著關鍵部位。說是遮掩,其實更像是刻意突出這兩個地方,將露未露,欲說還休。
她嬌小,稚嫩,潔白無暇,就像一塊份量不足的美玉,讓人無可挑剔,卻又深感遺憾。
我沒想到她突然使出這一招。無法破解,不可抵擋。
我本想喝止她,卻不知為什麽,沒跟上衣服掉落的節奏,她動作太快了,堪比任何一個江湖高手的劍法。然後我再想說什麽,喉嚨裏便生澀無比,一時吐不出半個字。
我隻好快速後退,就像幾天以前躲避歸無情的淩厲攻擊。但隻退了兩步,我雙腿就頂在床沿上,這裏空間太小了,我已退無可退。我心裏一沉,雙眼一黑,就像再一次掉下萬丈深淵。
全部淪陷,就在片刻之間。
許多年以前,我有一天心血來潮,突然很向往大俠的生活,於是身體力行,在荒原上自作主張做起了大俠。雖然從未被江湖所認可,甚至當時同在一片天空下的群狼,根本把我視若無物,但我自己,還是很享受大俠身份所帶來的快感的。
我那時身處荒原,心懷天下,憑空施舍所謂的仁慈,善良,正義,我假裝古道熱腸,幻想俠骨柔情,最終把自己推上了江湖權力的巔峰:惟我獨尊。
此後許多年裏,大俠情結在我內心從未褪色,從沒淡忘。
所有的情意結,都有其產生的根源。大俠情結也一樣,回想起來,我之所以想做大俠,可能是基於兩個現實的理由:
一是大俠通常很受人尊敬,就算死後仍會被人念叨許多年,甚至載入史冊,流傳千古;
二是大俠身邊通常美女如雲,有幾段刻骨銘心的愛情,還有幾個相思久遠的紅顏知己。
我當時生活的地方,放眼望去,滿目黃沙,一片荒涼,別說人了,有時一連幾天活物都見不到。受人尊敬是一種奢望,美女如雲就隻能是一種幻想了。
最缺乏的東西,通常是人最渴望的,就像沙漠裏的水,於是,大俠情結自然而然地在我心中生根發芽。
後來隨著年歲增長,身體不知不覺起了一些奇妙的變化,我不怎麽奢望受人尊敬,卻更加渴望美女如雲。我無法想象,一輩子沒見過美女,那是一種怎樣的淒涼。
那時候,娘已經去世,我所認識的惟一女性煙消雲散,而對於美女的傾慕和崇拜,逐漸深入骨髓,最後無法自拔。我當時的想法是,既然做大俠整天有美女環繞,那麽,大俠非做不可,否則,活著就沒有任何實在意義。
師父到來之後,以他的睿智和殘忍,把大俠一詞解構得滿目瘡痍,七零八落。
他說,俠隻是一種精神,但履行這種精神十分艱難,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得到的。大俠之所以受人尊敬,就是因為他做到了普通人做不到的事。
師父說,大俠是這麽一類人,獲得了別人的尊敬的同時,失去了自己的整個人生。
師父說,其實,世上沒有誰真心願意做大俠,人們遇到危難之時,總是希望別人做大俠或英雄,而自己躲在陰影裏,首鼠兩端,伺機而動,試圖從中獲得最大的收益。
師父說,甘心情願做大俠的人,要麽是不可救藥的愚人;要麽是普渡眾生的聖人。這兩種人通常都不會被大眾所理解,受盡嘲弄和誤解,失去名利,甚至還要失去生命。
師父還說,反而是那些不願做大俠,最終為情勢所逼不得不做成大俠的人,能夠名利雙收,或者說功成名就,寫入史冊、流芳百世的,往往是這種人。當然,這其間也不乏欺世盜名的,沽名釣譽的,甚至無惡不作、罪惡滔天的假大俠。
真實的世界,總是如此黑白不分,真假難辨。
師父的言論,多少讓我對大俠身份產生了幾分畏懼,但並沒有丟棄大俠情結。
我並不是固執到要做師父口中的愚人或聖人,也不是要抓住機會或創造機會名利雙收,實話說,我隻是無法擺脫美女如雲的誘惑。
這是我內心的隱秘需求,從沒對師父坦露過,因為它雖不算是罪惡,動機卻不怎麽高尚。我的真實想法是,隻要大俠身份還有美女環繞的可能性,我就仍然以做大俠為人生目標,無論付出多少努力。
如此一來,就可以從心理上解釋,為何我無法抵製阿紅的依戀,又不想躲避朱玲的溫情。許多年來,我都在等待著這些誘惑的出現,如今我又怎麽會輕易拒絕它們?
敞開,放鬆,享受,就是我做了多年虛幻大俠之後的實踐。
直到葉欣站在我麵前,而且幾乎脫得一絲不掛,我才明白,有些美女的誘惑我無法承受。尤其是我心中有了對別人的愛,又身受重傷的情況下,這種出格的誘惑簡直就是災難。
現在,我與葉欣的距離不到一公分,她的體味和喘息,已把我包裹得嚴嚴實實。有些地方伸手可及,有些事情轉念便可完成。
但我沒有動,可以說全身僵硬,不能說話,腦袋裏混亂不堪,什麽都有,就是少了一樣關鍵的東西。
此時此刻,我沒有激情。
葉欣的眼裏有一團火,而我卻逐漸凝成了冰。她無法融化我。許久之後,她感覺到自己的努力已是徒勞,卻不明原因,那團**之火終於演變成了憤怒之火。
她咬牙切齒地問我:“為什麽?為什麽你可以做到無動於衷?”
我悠然地笑了笑:“有那麽一瞬間,我也以為自己會全盤淪陷的。事情嘎然而止,證明我有守衛防線的能力,而你,進攻能力有待提高。”
葉欣冷笑:“哼,別把自己說得那麽厲害,隻有兩種可能:一,你心中愛著別人,二,你根本不是男人。我猜你肯定選第一種。”
我心想,既然你這麽無趣,我也如此無聊,那就做個選擇題解解悶吧,否則漫漫長夜還真不好打發。不過,麵對一個漂亮的赤身**的女人,不但沒有任何身體反應,還能氣定神閑地做選擇題,我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
我將她從上到下又看了一遍,笑道:“你不但高估了自己身體的誘惑力,也對自己的智商太過自信。你出選擇題,答案應該由我選,你不能自作主張什麽都代勞了。”
葉欣笑道:“這麽說來,你否決我幫你選的答案了?”
我剛想順著她的話再譏刺她幾句,轉念一想,不對,候選答案隻有兩個,非此即彼,我要是隻呈口舌之快,一味地否決她,豈不是承認自己不是男人?這話說出去可就太丟人了,雖然我現在對她沒什麽反應,但並不表明我就不是男人。
所以,這裏我得費點勁解釋一下,不能墜入她的話語圈套而無法回頭,鬧到最後,要證明自己是個真男人,不得不順從麵前這具美麗又幼稚的**。
我說:“你又在自作聰明,我並非完全否決你,而是答案你隻猜對了一半。”
葉欣說:“先不管另外一半理由是什麽,你至少承認,你心中確實愛著別人,對吧?”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沒有回答。
她見我不答話,繼續說:“我再自作聰明一回。你心中的那個人,就是在客棧裏鬼鬼祟祟的紫衣姑娘吧?你胡編什麽她身上有你的解藥,目的是想讓我幫你通個消息,對嗎?”
我歎了口氣,實話實說:“這一次你不算自作聰明,情況基本屬實。”
有一點我並沒有說清楚,其實我心裏並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朱玲和阿紅。當然,我也沒有必要對她坦白到這個程度。之所以親口承認朱玲與我的關係,目的還是希望她幫我們搭橋通消息,以免朱玲在外麵心急如焚,再出什麽意外。
葉欣也歎了口氣:“好了,我不再自作聰明,請你談談對我無動於衷的另外一個理由。”
她在床沿坐下,卻仍然沒有穿上衣服意思,任由自己光著身子。我心想,最主要還是你的出格語言和行為,與你的年齡太不相稱,讓我沒有感覺,也無法產生激情。其次,才是因為我心中想著朱玲,而且身上有傷,什麽也幹不了。
但是現在無法跟她討論主要原因,隻能將次要原因無限擴大,然後遠離這個敏感話題,聊點別的逗悶子打發時間。
我笑著說:“另外一個理由就是,我身上受了重傷,又帶著劇毒。你這麽脫光了誘惑我,是在給我雪上加霜,萬老板知道了,肯定不會放過你。所以,現在請你先穿上衣服再說話,行嗎?”
葉欣站起身,慢吞吞地向屋子中央走去,似乎有意揀起掉落在地上的衣服。她邊走邊說:“重傷又中毒,這個理由聽上去更加充分。隻不過,我很難想象,你的傷和毒嚴重到了不能近女色的地步。”
為了不讓她太過失望,也為了讓她快點穿上衣服,我點點頭誇張地說:“全身上下隻有舌頭的運轉還算正常,其它功能恐怕都已暫時停止工作,包括武功。”
葉欣卻沒去揀地上的衣服,轉過身來麵對我,微笑點了點頭,莫名其妙地說:“那我就放心了。”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努力思忖她這話到底什麽意思,為何我傷成這樣,你還說放心?
葉欣突然伸手抓過桌上的鐵劍,沒有絲毫猶豫,一招直擊我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