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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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仍然不服:“這兩點都說不通。萬方成自己安排人到外麵黑屋子裏來救我,根本不太可能。可如果這人是自己墜下來的,自身難保,又憑什麽救我出去?”

    葉欣歎口氣說:“此人風險冒得太大了,根本就不在乎符不符合邏輯,所以我才說她有點傻,其實何止是傻,簡直是瘋了,正常人是不會這麽幹的。”

    我忽然心裏又驚又喜,迫不及待地問:“外麵的人是朱玲?她從萬方客棧的廚房自己跳進陷阱,來到這裏?”

    葉欣又歎氣:“看你那個驚喜的樣子,我才知道自己脫得再光,身材再漂亮,你也會無動於衷了。”

    驚喜過後,我又一陣擔憂:“真的是她?可我們又怎麽能出得去?”

    葉欣怒道:“她想跟你死在一起,做一對亡命鴛鴦。可憐的是我,脫得赤身**的沒人看一眼,還要不明不白地搭上一條命。”

    我看著昨天自己進來的方向,牆上的那扇門與牆之間嚴絲合縫,隻留下一個若有若無的印跡。那門想必是用鋼鐵之類的堅硬之物所造,然後又漆成牆的顏色。門上沒有把手或其它著力的裝置,那麽,打開它靠的是隱藏在某處的機關或按扭。可我的目光在門周圍搜尋了很久,也沒找到類似按扭的東西。

    門的另一邊是我朝思暮想的朱玲,可是,我卻不知道怎麽打開這扇門。

    這次我不再自作聰明,決定求助於葉欣,對她說:“我與萬方成在這裏談了一整天,沒見過他怎麽打開這扇門。你既然受命前來,人又這麽機靈,肯定成竹在胸吧?”

    葉欣冷笑:“哼,剛才冷嘲熱諷,什麽傷人的話都說過了。現在有求於我,就開始拍馬屁了?王大俠這種轉變,讓人很不適應呀。”

    我笑道:“你還記仇啊?你刺我一劍,流了這麽多血,我隻不過嘲諷了你幾句,也不算過分吧?況且你也知道,我剛才說的是氣話嘛。行了,現在咱們兩清,你趕緊穿上衣服,打開門把朱玲接進來,然後一起想個萬全法子出去。你也不想真死在這裏吧?”

    葉欣不動,仍然冷笑:“哼,反正我該大的地方不大,該小的地方卻一點也不小,哪一點都不像個正常女人。我不穿衣服,礙你什麽事了?”

    我說:“你不穿衣服倒不礙我什麽事,可等會朱玲進來,看上去不太雅觀吧?”

    葉欣笑道:“咦,你不是什麽都沒幹麽?還怕她看見?不雅觀也是我的事,與你們這對亡命鴛鴦又有何幹?再說了,反正是個死,死了穿不穿衣服都無謂了。”

    我心想,這小姑娘任性起來,真是主次不分,都這個時候了,還跟我鬥氣?外麵的朱玲就算不是你的主人,也算是你的同盟吧?你就忍心讓她在那間黑屋子裏呆著?

    我說:“小姑娘,差不多就行了,別玩得太過分。現在我不管你穿不穿衣服了,先想辦法把門打開再說。”

    葉欣悠悠地說:“王大俠,我可沒玩耍,隻不過是被你嚇倒了。你剛才拿把劍又喊打又要殺的,像我這麽一個未成年少女,怎麽能受得了?而且,按你的推測,外麵的人是我的後援,我都不著急,你急什麽呀?”

    我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怒氣,朱玲冒著生命危險跳下來見我,你這小姑娘卻一味地搗亂,到底意欲何為?現在深更半夜,是想辦法逃走的最佳時機,再消磨一段時間,就快天亮了,到時想走都走不了,一旦萬方成發覺此事,可能我們真的要葬身此處。

    我冷冷地對葉欣說:“你如果是故意搗亂,想害死大家,我就隻好先在你身上刺幾個洞。”

    沒想到她卻一點都不害怕,又拋了個媚眼,說:“好呀,來吧,反正我這身子脫得再光你也看不上,刺幾個洞也無所謂。最好是把我殺死一了百了,隻不過,殺了我之後,就算最終你把那位情人接進來了,看到這一幕,肯定會想到你對我先奸後殺,然後你有幾百張嘴都說不清了。”

    我心中的怒氣越來越盛,卻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我踱到門邊,再次仔細查看,仍然沒看到可以開門的痕跡。忽然心裏想到,在我進來之前,葉欣沒來過這裏,她又憑什麽知道開門的方法?萬方成肯定不會告訴她開門之法,也不會讓她窺見這些秘密。

    我歎了口氣,轉身對葉欣說:“其實你也不知道怎麽打開這扇門吧?可你又為何東拉西扯?拖延時間對我們又有何益?”

    葉欣淡淡地笑道:“你終於還是想通了。既然我是被萬方成偶然選中到這裏來,還隨時有可能被殺掉滅口,又怎麽可能知道這房裏的核心秘密?我之所以東拉西扯,有兩個原因,第一是我覺得沒機會逃出去,開不開門沒有意義;第二,我內心真的想跟你在這裏多待一會,要知道真把你那位情人接應進來之後,不管生死,我都是個局外人了,你們兩個,誰還會正眼看我一下?”

    她說到最後,語氣有點傷感,雖然不太強烈,卻也感染了我。我直怪自己之前太過魯莽,因為著急,把氣全撒在她身上了。

    歉疚之下,我安慰她說:“你不必那麽悲觀,合我們三人之力,未必就想不出逃走的辦法。況且萬方成自己也身處險境,他把我弄到這裏來,其實是有求於我,就算真發現了這裏的情況,他殺我的可能性也很小。當然,現在首要任務是打開這扇門,外麵是個危險恐怖的地方,不能讓朱玲長時間留在那裏。”

    葉欣幽幽地說:“昨天你那位情人提出這個方案的時候,我就認為太過冒險,簡直就是有死無生,可她像著了魔,為了見你,根本就聽不進我的勸告。”

    我心想,朱玲肯定是以為萬方成要殺我,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如果她知道萬方成其實是想找我合作,也許不至於冒這麽大的風險。

    當初朱玲與我一同回到萬方客棧,忽然消失不見,可能是她發現了什麽線索,來不及通知我,便追蹤過去。等到她回頭來找我時,我也消失不見,她並不知道的是,我被萬方成逼入黑暗的地下室,叫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在這一整天裏,我無時無刻不在擔心她,想必她也在到處尋找我,一旦葉欣向她告知我的所在,她更加心急如焚,什麽風險都顧不上了。

    我站在房子中間,喃喃地說:“這裏一定有機關可以操控外麵的一切。遠的不說,昨天早上我掉進陷阱,萬方成肯定是在這個房間裏打開這扇門的。可是,操控的按扭到底在哪兒?”

    葉欣這時不再一味搗蛋,嚴肅地說:“會不會就在門邊的牆上,與牆融為一體,隻有他自己一個人記得具體的方位?”

    我說:“應該不太可能,這間屋子沒別人進來,他不需要費這麽多心思來掩人耳目。況且若不是遇到危險,他自己也很少到這裏來,不能全憑記憶來操控一切的。所以,這些按扭再隱蔽,也一定有可見的標識。隻不過我們沒找到而已。”

    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操控按扭不在門邊,也必然是在萬方成伸手可及的地方,而且,操作起來要很方便,那麽,最有可能的地方是床邊,桌邊,或椅子旁邊。不能裝得太高,也不能裝得太矮,天花板和地板基本可以排除。

    我退回床邊,在床頭床尾四處尋找,沒什麽發現。我又走到桌邊仔細查看,也沒有任何痕跡。最後,我回到我之前坐過的椅子邊,彎下身子在椅子背後搜索,終於在牆上看出了一點問題。

    在與椅子靠背等高的牆麵上,有五個指印,顏色不深,若有若無,就像有人用不清潔的手不經意在牆上抓了一下。看上去是左手,人坐在椅子上反手可及,不需上探,也無需彎腰。

    我從屋角取來蠟燭,借著燭光再次仔細觀察印跡,感覺這不是指印,而是有人刻意鑲上去的,隻不過做成了指頭的模樣,然後盡量將其淡化,但又能大致分辨得出來。五個痕跡的材料,似乎也與牆麵不一樣,它們顯得更光滑,像是某種金屬。

    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看,這五個指痕都像是萬方成刻意製造的按扭,隱蔽,方便,精巧,無可挑剔。

    我心裏一陣激動,一手舉著蠟燭,一手搬開椅子,興奮地朝葉欣喊道:“找到了!”

    葉欣聞言快步走過來,仍然沒穿外衣。我們一同蹲下身子,她有意無意地靠在我肩頭,我感覺她身上仍然有種挑逗的氣息,讓人緊張,彷徨,心跳加快,血流增速。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輕輕地一點點呼出,以此控製自己不再心猿意馬。

    現在,五個按扭與我們的額頭等高,葉欣看著它們,狐疑地問道:“這就是控製按扭?萬方成這老東西,怎麽喜歡搞得這麽玄乎?”

    我心想萬方成就是這麽個玄乎的人,要不然,他也不會吃飽了撐得,造了一個天下沒人能打開的鐵盒子,從而引起一場江湖上最大的混亂。

    我說:“不管是不是,先試一下就知道了。”說完伸手叉開五指就要按上去,我感覺,每個手指都在輕輕地發抖。

    周圍一切都很安靜,我聽到葉欣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

    就在我五指快要觸到牆上的五個印跡時,葉欣忽然伸手抓住我,急道:“等等。這上麵五個按扭,到底哪一個是開門的?如果誤按觸動了暗器機關,你外麵的那位情人可能就變成刺蝟了。”

    我吃了一驚,葉欣說得對,我一心尋找開門的機關,卻沒想到這些按扭遠遠不是開門那麽簡單。五個指印,肯定有五個不同的功能,也許其中隻有一個是開門的,其它每一個都控製著一種殺人的暗器。外麵那黑屋子下麵的累累白骨,決不是摔死或餓死的,他們是死於萬方成的天才傑作。

    萬方成殺人,遠比江湖上武林高手更厲害,也更簡便,隻需動一動手指頭就夠了,而且還能殺出不同的花樣。

    可是,這五個按扭,到底哪一個是開門的?我又重新陷入困惑,剛才的喜悅感立即消散無蹤。

    我與葉欣同時跌坐到地上,一起陷入沉默。周圍冰冷,安靜,連燭光都沒有溫度。

    我與朱玲僅一牆之隔,卻互相聽不到對方的聲音,看不到對方有麵容。一切都在於,我無法打開那扇門。

    朱玲在外麵焦急等待,而我在裏麵卻無計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