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思念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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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西方的雪原帝國與神雨帝國的邊境線,一直到雪原帝國最東方的陪都艾裏克城,雲翼確實是費盡了千辛萬苦才能來到這座東海之濱的雄城,甚至中間沒有睡過一個安穩的覺。

    從雲翼記事開始,那些殘忍而漫長的逃亡歲月就已經開始了。

    追殺,逃亡。

    不分白天和黑夜,越過高山與大河。

    無數個追殺者的臉孔,英俊的,醜陋的,麻木的,興奮的。高舉著華貴魔法杖,施放著各種威力巨大的魔法的;手持著加持了鬥氣的鋒利刀劍,正麵決戰的與背後偷襲的;近處的左輪手槍,手炮,遠處的不知掩藏在哪個角落裏的狙擊手。

    耀眼的閃電劃過天際,鮮紅的火焰燃燒了雲朵。

    慘叫,怒吼,噴湧而出的鮮血,死不瞑目的屍體。

    哭泣,狼狽,魔鬼,夢靨。

    無數個夜裏,從噩夢裏驚醒。看不見未來在哪裏,貪享著極少的溫馨時光。

    即便是如此,雲翼寧遠不要貪享如今的平靜生活,隻要能和爸爸媽媽生活在一起。

    隕神曆1734年的夏天,十二歲的雲翼生活在悉熟小駐。

    悉熟小駐的老板娘翟海苔把雲翼的一切變化都看在了眼裏,有些心疼,卻也隻能微微歎一口氣。那個少年,變得愈發的沉默寡言了,臉上也沒了笑容。

    一如迎客,每天早晨起床洗漱完畢,雲翼的工作就是,在客棧大堂裏,將住客的身份信息登記下來。能沉默的時候,雲翼總是低著頭,絕不與人交談。

    要是遇見了健談的住客,笑著調侃說老板娘你怎麽這麽狠心,居然用這麽小的孩子當童工,諸如此類的話,雲翼也隻是客氣的笑一下,笑容木訥而呆板。

    當然也會遇見帶著孩子的夫妻來投店,一家三口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每當這個時候,雲翼總是微微發呆一下,心中有些酸楚和羨慕,卻並不再表露出來。

    他十分的想念雲鷹和艾薇兒,卻並不太擔心他們的安危,因為雲翼仍認為爸爸媽媽這次所麵對的追殺,和往年他們所共同遭遇的一樣。

    往年那些他們雖然費力,但仍舊成功且安全的躲過了的追殺。

    隻是這一次,雲翼他並不知道,他的父母所麵對的情景有多危險,危險到他們寧願忍受與親子分離的煎熬,也不敢再帶著他逃亡了。

    對於雲翼的消沉,翟海苔並不著急,隻是悉心照料著雲翼的生活起居,一絲不苟。她想著等這個夏天匆匆過去,到了夏末秋初的時候,進行過覺醒儀式後的雲翼會去初級魔法師學院裏上學,有了朋友之後,應該會開心一點吧。

    鬥氣興盛於神風大陸最西方的風昭帝國,而東方的雪原帝國則是魔法的發源地,在散落在帝國各處的無數魔法師學院裏,培育了無數的正統魔法師與魔導師。

    雪原帝國中的傳統理念是,學習魔法的魔法師要高貴於學習鬥氣的武士,其中的原因便在於,孩童在十二歲覺醒之後,人人都可以修煉出鬥氣,但卻隻有一小部分的人,才能感應到天地之中的元素,成為一名尊貴的魔法師。

    這種與生俱來的天賦,是上蒼給予的恩賜。

    自從大約七百多年前的那場大戰之後,神風大陸上僅存的風昭、流雲、神雨、雷霆、雪原五大帝國簽訂了停戰協議,大陸終於再次恢複了和平。

    之後各國不再固步自封,相互之間的相互交流越來越頻繁,一如風昭帝國湧現了一大批的優秀的魔法師,雪原帝國裏,修煉鬥氣的魔法師也越來越多。

    雖然仍不免有所側重,但魔武雙修的盛世,終究還是到來了。

    如今全大陸的鬥氣學院與魔法師學院,即便沒有更改名字,也都成為了綜合類的學院,不再僅僅讓學生在單一的領域裏學習。

    雲翼在悉熟小駐裏的生意不忙的時候,偶爾會去朱雀街初級魔法學院裏,找一個角落裏呆著,就那樣靜靜地看著那些比他稍大一些的孩童下課時在演武場上相互嬉戲玩耍,卻也並不主動去融入他們。

    有時候,他一待就是一下午。

    全世界,沒有一個人知道,雲翼隻是在碰運氣。

    如果運氣好的話,可以遇見那個叫宇婷的女孩。

    縱然心緒彷徨,雲翼也試過,在那個雨停的第二天下午,穿過洶湧的人潮,從朱雀街獨自走到那個艾裏克城最東北邊上的破廟裏,心懷希冀卻隻能無功而返。

    那個女孩,並沒有來。

    應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吧,雲翼自嘲一笑,他們隻是匆匆見過一麵,而且兩人並沒有立下什麽約定,約定第二天在這個地方見麵。

    雲翼隻是來試試,隻是來碰碰運氣。

    沒有遇見宇婷,雲翼依舊在那個破廟裏待了很久。

    從朱雀街的悉熟小駐,到這座破廟,其實僅僅隔著幾條街道,卻荒涼安靜了許多。即使在悉熟小駐的房間裏,雲翼也能清晰的聽到外麵街道上車水馬龍的噪聲,讓他的心無論如何都靜不下來。

    他隻想找一個安靜無人的角落,就那樣待一會兒,一個人。

    就在雲翼的爸爸媽媽離開的那幾天裏,這個秘密基地,成為了他自我療傷的地方。

    這個時候,他不想被任何人打擾,就那樣孤單的坐在台階上,低頭靜默,或仰頭望著廟前的幾株參天的老樹。

    可是,每當有腳步聲在耳邊響起來的時候,雲翼仍然禁不住驚喜的四麵環顧,但迎來的卻總是失望。有時是路過歇腳的旅客,有時則是苦行的信徒。

    有時候,雲翼也在想,為什麽自己會這麽想要見到那個隻有一麵之緣的女孩呢?可能是那個下雨的午後,那個女孩的笑容是如此的絢爛如彩虹。

    與其說是一見鍾情,雲翼更傾向於用怦然心動這四個字來形容。一次躲過追殺的寧靜夜晚,艾薇兒曾經給雲翼讀過這本德拉安南寫的書,作為睡前的故事。

    那個少男和少女,怦然心動的故事。

    晚飯之後,翟海苔有時會提議,帶著雲翼去海濱的瞭望台去閑逛。

    有一天晚夏,晚晴。

    瞭望台直麵著波濤詭譎的東海,時而幽深沉靜,時而海浪洶湧。天空一碧如洗,拔地而起的瞭望台日夜守望著周遭的居民。每當黃昏時分,沙灘上總是聚集著散步的人們,他們在微醺的海風中,腳踩著柔軟的沙石,欣賞著海濱落日的美景。

    偶爾會有浪花嬉鬧著湧來,調皮地撓了一下腳踝,就退了回去。

    翟海苔牽著雲翼的小手,沿著海岸線一直朝前走著。

    這裏便是瞭望台,這裏便是東海,任誰看到了這番波瀾壯闊,都會覺得心胸一片寬廣。與他們擦肩而過的行人中,早已有孩童開心的歡呼雀躍了起來。

    即便在來來往往的人裏,並沒有找到那個叫宇婷的女孩,但是第一次見到大海的雲翼,嘴角終於浮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這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

    而細心的翟海苔看在眼裏,心中欣慰。

    “雲翼?”耳邊響起一道驚喜的聲音。

    雲翼和翟海苔同時轉過臉去,看到一個男孩被父母牽著,正一臉欣喜地看著雲翼。

    “椎名?”雲翼想了一下,才記起這個男孩的名字,是那天下雨的時候在神廟裏遇到的,流著鼻涕的男孩。

    “對呀,你還記得我啊。”椎名鬆開了拉著父母的手,走到雲翼的身邊。

    “嗯。”雲翼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我當然記得你啊,我還記得,你有個哥哥在神風學院呢。”

    椎名裂開嘴笑道:“那是我表哥啦。”雖然雲翼說的事情與實情略有些出入,但椎名仍舊感到十分的開心,因為雲翼是記得他的。

    椎名繼續說道:“對了,雲翼,上次你不是說還沒有覺醒麽?這個暑假你應該差不多要去覺醒了吧?”

    雲翼點了點頭說道:“嗯,下周五就是我十二周歲的生日了,覺醒完之後,正好趕上暑假結束學院開學。”

    椎名笑著祝福他說道:“那祝你好運啦,像宇婷一樣天賦出眾,天賜法身。”

    雲翼聽到椎名提及宇婷的名字,心中微微一動,想從同是住在瞭望台的椎名口中得知一些關於宇婷的消息,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他問道:“椎名,你暑假開學之後是上二年級麽?”

    椎名點頭說道:“對呀,我和宇婷開學之後就上二年級了,不能和你同一個班呢。”

    “啊?那我們會在同一個學校麽?”

    椎名說道:“那是當然啦,瞭望台沒有公立的初級學院,這裏的孩子都要去朱雀街的青檸初級魔法師學院讀書。你不是住在朱雀街的什麽客棧裏麽?”

    雲翼聽說仍能和宇婷椎名在一個學校裏,當然很開心,他說道:“是悉熟小駐啦,就是我翟阿姨開的客棧。”他朝椎名示意,他身邊站著的翟海苔就是那位老板娘。

    趁著椎名的父母和翟海苔相互寒暄,雲翼和椎名在海濱的沙灘上歡快的嬉戲了起來,而雲翼的心裏,也越來越期待他六周歲生日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