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墨非醉醺醺地跟著宣旨金將飛往天庭，消失在渺茫的雲天裏。

    走之前小貝伸著爪子搭在他手臂上，感覺他微微顫抖的手臂有些沉重，而他的手溫度很涼，像花果山瀑布流下的水。小貝不知他擔憂什麽，用厚實的爪子握住他的手臂，想告訴他，猴兒們都會等他回來。

    他走之後，一麵旗子在初升起的朝陽裏展開，迎著海風獵獵飄動。上麵還是千歲大王四個字，小貝曾在幾乎同樣的旗子下麵等了他十三年。

    隻是也有很多東西不同了，以前還有斑斕大虎的。

    小貝躺在斑斕大虎的墳頭上，周圍開滿了藍色的花。它在花堆裏向上看，天很高很遠，這次不知又要等待多久。

    一會兒陰影遮到它臉上，然後一隻纖白的手拿著狗尾草在它鼻尖拂動。

    來人是東海小公主敖明心，它認得。

    “墨重明呢？”

    “大王上天做大官了。”小貝把狗尾草推開，翻身起來。

    “到天庭做官？那怕是要很多年才能回來一趟，或者永遠回不來，本公主聽父王說天庭的規矩非常森嚴的。”

    “你胡說，大王肯定會回來。”

    “你不懂的。”小公主沒和它爭辯。

    而小貝也沒再主動和她說話，慢慢拔著斑斕大虎墳上長出來的野草，拔著拔著，淚光忽然在淡金色的眼睛裏晃動起來。停了手，緊緊地抱住一塊岩石。

    墨非走之前跟它說，他不想回來了。

    那句話就像針一樣紮進了小貝心裏，它不明白天上就那麽好麽？比花果山還好？小貝不相信。

    它跟墨非說，它會和花果山的所有猴兒等著，就像從前那樣，直到他回來。那一刻它感覺墨非的手臂顫動的更加厲害，眼睛裏好像藏著很多很多的話。

    “大王會回來的，對不對？”

    ……

    穿過漫漫雲海，一道似橫亙於天地宏華的巨門呈現在眼前，墨非醉沉沉地眼裏看到篆刻在門匾上的南天門字樣。

    進入南天門。

    往裏麵走，似乎是在天界的中軸線上出現了一座雄偉而華貴的大殿，輝光熠熠，殿前九道盤龍華表，白氣猶如河波從高大的台階漫下來蒙在墨非臉上。

    醉得很沉，但走到這座大殿前麵他的酒意立即醒了大半，一股尊崇龐大的威壓落在肩上，想挺直腰杆都困難。

    這股威壓應該屬於三界之主玉皇大帝吧？

    他略征了片刻，感覺佩瑤在後麵推了他一把，才回過神繼續往台階上走。

    佩瑤在天庭多年，規矩禮儀自然都懂，隻是從來也沒有來過雄偉的淩霄寶殿，處處都謹小慎微提醒著墨非。

    到了淩霄寶殿外，宣旨金將讓他二人在外麵等著，便進去繳旨。越是十分鍾以後才聽到一聲拖著長長尾音的宣召：宣花果山散修墨重明進殿。

    墨非很緊張，手心裏攥出了汗，畢竟這是西遊世界的樞紐，所有大神都匯集於此。

    宣花果山散修墨重明進殿——

    “趕快進去！”佩瑤恰了他一把。

    哦。

    大殿內兩列仙家林立。

    右邊為首的人鶴發童顏，身著寬大的太極道袍，麈尾拂塵搭在手臂，應該就是道祖太上老君了。

    隨後五鬥星君、三官四聖，五鬥星君等。

    右邊立的則是武將，托塔天王李天王站在排頭，他手裏的塔惹人注目，不管是誰恐怕都能認出來。

    墨非進去的頭一感覺，這好像是到了供奉玉帝的道館裏，裏麵的塑像都活了過來。好半晌才定下神，左邊、右邊都迅速地打量了一眼，才把視線投向正前方。

    端坐在龍椅上的玉皇大帝與他所想並不相同，雖然也威儀華貴，但並不覺得的咄咄逼人。

    “你就是墨重明？”玉帝翻了翻功德司呈上的奏折，查看墨非功德，微微點頭。

    “東勝神州地處荒蠻，民風雖尚未開化，倒也不失質樸良善。隻是往常天庭並無神聖過多監察此州百姓、聖靈，你倒是為他們做了些事，其行可嘉。”

    嗯？

    墨非微微一怔。

    隻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讓他對這位主管三界的帝王有了不同以往的認知。

    玉帝絕不像地球上影視劇裏表現的那麽昏庸、無能、自私，想想，他也絕不應該那樣，否則三界諸神佛誰會服他？而他治下的三界大體上還是有條不紊的。

    “你身後何人？”

    “回稟陛下！”

    墨非向玉帝拱手，“她叫佩瑤，以前是瑤池裏的小仙子，因打碎驪珠被貶下了凡。但在花果山時候潛心修行，那章台國的事兒大多也是她做的。”

    玉帝點頭，隨即詢問諸仙各司各殿是否有空缺。

    “陛下，五明宮……”

    太白金星剛欲開口，王靈官就站出來攔住話頭：“陛下，日前禦馬監正堂管事、主簿因瀆職別貶，尚有空缺。”

    王靈官本就對墨非懷有成見，又兼要給葛飛出氣的原因，自然不可能推薦他做什麽有品級的正職神位。眼角餘光向墨非斜了斜，哼，就讓你做個下九流的馬夫。

    “我不懂養馬。”墨非說道，聲音不大，但卻有些突兀。

    王靈官冷聲嗬斥道：“放肆，這天庭職位豈容你挑挑揀揀！”

    墨非倒不是瞧不起禦馬監正堂管事這個職務，這沒什麽，霍去病的舅舅——漢大司馬衛青就是馬夫出身。

    但如果也做禦馬監正堂管事，那麽他的路就是在跟西遊記孫悟空的路逐漸靠近，甚至並入相同命運軌跡。他並不希望這樣，因為沿這條路走下去花果山會被屠戮，而他，以後會成為取經的工具。

    想了想，再次拱手道：“玉帝陛下，養馬這行當我實在是一竅不通，如果做了這差事難保不出現紕漏，還是另請高明的好。若天庭沒有其他空缺，請陛下放我回花果山修行。”

    “放肆！放肆！”

    王靈官連喝了兩聲，胡須倒張，“這天庭豈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玉帝陛下，此人全無禮數、視我天庭威儀猶如兒戲，請恩準微臣拿他。”

    “你算老幾啊，大呼小叫的。”墨非轉看王靈官。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