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對立於“滴墨綠竹”林間，隔著七八步遠的距離，漫漫白煙在周圍飄蕩，不時遮住葛飛英氣的臉。

    墨非攥著象牙骨折扇的手已經攥出汗，頭很沉，像是喝了很多久，葛飛那返蠱惑人心的話還在他耳邊浮蕩，就像周圍揮之不去的白煙。

    他心裏清楚眼前的葛師兄是幻象，真正的葛師兄已經在六百多年前耗盡元神“一指壓如來”，化成飛灰。當時情形曆曆在目，他還曾握住葛師兄身體潰散以後化成如星光般飛灰。

    假的。

    可是那番話有道理。

    仙路漫漫，修仙者自散仙開始就是漫無邊際的修行參悟，枯燥的閉關，幾百年幾千年的時光會在他們的身上輕易流淌過來，雖說修仙者壽命悠久，但能夠享受到的東西其實不多，未必比七十便古來稀的凡人多。

    誰不想成就大神通，令見者俯首，眾生膜拜。

    誰不想，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曾經過逆境的人們誰不想有朝一日權在手，殺盡天下負我狗？這些話俗的很，可卻是直擊人之本性。

    而現如今的墨非無疑有了翻雲覆雨的能力，西遊世界或許還差些，但如果是在亂空間後麵那顆蔚藍色的星球，地球，那裏已經沒有任何的力量能夠限製他墨聖君，可以為所欲為。

    沒有力量能夠限製他。

    武道天罡榜上的古武高手不行，軍隊不行，超級武器都不行！

    隻要他願意，什麽名車、豪宅、遊艇、美女等等要多少有多少，事實上在絕對的力量下，他完全可以將這顆蔚藍星球上所有的東西據為己有，那些都不值一提。

    重明師弟……”

    墨非拿著象牙骨折扇敲了一下有些昏沉的腦袋，搖頭道：“你剛才的那番話有道理，不過有一點，有一點大錯特錯！我不是六百年前的我，說句不客氣的話我比凡人已經高處幾個層次，所以有些以前想要的東西已經沒興趣了。人會和螞蟻爭糧麽？”

    你想要什麽？”

    我想踏過星空巨門，踏上那十三布大羅通天橋，想走的更遠，看看這世界究竟是什麽、隱藏了什麽，這是我現在最大的興趣。”

    葛飛甩袖道：“荒謬！”

    沒有什麽比假貨更荒謬的，消散吧。”

    墨非發出一擊掌心雷，把假的葛飛打散成霧氣，但心裏不是吐了當年那口的怨氣的痛快，是除假存真。

    經過六百多年的沉澱，葛飛在他心裏的印象就是一潭水，波紋平息，潭水如鏡。

    根本談不上什麽怨氣。

    葛師兄的幻象消失之後，“滴墨綠竹”林的白煙向外擴散了一些，露出更為廣闊的空間。

    一道明灩的溪流，幾塊石頭擺成過溪的路徑，墨非踏石而過，數百竿綠竹之後是三間很古風的茅草屋，由一圈竹籬笆圍著，籬笆上爬滿了喇叭花。

    推開竹子紮的門，院內有座麵積不大的石桌，放了兩碗的白米飯，他正往裏麵打量的時候，就聽有人道：“等會兒等會兒，菜馬上炒好了，酒在火爐溫著，你去看看好了麽？”

    小仙子佩瑤的聲音。

    這聲音讓墨非的眉頭跳了幾下，臉上泛起五味雜陳的神色，他徑直走進後廚，就見小仙子佩瑤正站在灶台前拿著大勺子炒菜，背對著他。

    也是幻象，可這種幻象已經逼真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不管是灶台的油煙味，炒菜時油嗆的聲音，以及周圍物體的質感，全部都與現實完全相同。小仙子佩瑤的各種細節也與本人毫無差別，她怕辣，炒菜事放了辣椒便轉過頭不住的咳嗽，眼睛都咳出了淚。

    看什麽？馬上就好，這一會兒的時間就等不了？”小仙子佩瑤把墨非往外麵推。

    很像。

    真的很像。

    當年墨非在東海荒島坐關十三年，小仙子佩瑤在島上學廚藝，如現在這種家常的情形不知道發生過多少回。很尋常的事，可是自佩瑤元神受傷，這種尋常的事就成了失望。

    有句詞寫的好，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隻道是尋常。

    當時隻道是尋常……

    趕緊出去呀，你在這裏我怕自己這個菜做不好了，又要被笑話。”小仙子佩瑤嬌嗔的鼓著腮幫，推搡了一把目光腫怔的墨非，讓墨非回過了神。

    假的……”

    什麽假的呀？”

    墨非低了低頭，沒答話。

    有些東西即便知道是假的，都不忍心去戳破，他心裏五味雜陳，有走回了院裏的石桌前，呆若木雞的站著。

    一會兒小仙子佩瑤端著四樣菜走出來，把菜放到桌上，從後麵按著他的肩膀讓他坐下，夾了口菜放到他嘴邊，另一手伸在底下接著。

    嚐嚐，不準說不好吃。”

    為什麽不準？”

    謔！別看就是炒茄子，可這菜真是難做的很，茄子必須要用霜降後七天的茄子，要霜打過的，這種茄子雖然品相不是很好但卻入口即化。另外還要有老母雞雞湯先煨茄子條半刻鍾，可雞湯卻要熬兩個時辰！”

    墨非嚼了一口，低聲道：“這是章台國華駿縣的名菜，做的很好。”

    假的小仙子佩瑤跟真的沒有絲毫的區別，聽到墨非誇讚，有些疲憊的小臉露出明媚到極致的笑容，當然這比不上百花仙子那種明眸皓齒一笑傾國，但卻很真實很平近。

    墨非已經真假難辨，甚至有些不願意去分辨。

    假的佩瑤又問：“你怎麽知道這是章台國華駿縣的名菜。”

    那一縣因為給章台國王室養馬而得名，華駿，就是華麗駿健的一點烏雲萬裏金，我以前聽你見過的。”

    是啊，那馬真漂亮，就胸口上一點的黑色，其餘地方全是明亮的金色毛發，天庭禦馬監都沒那麽漂亮的馬，你要是起那馬肯定像是新科狀元。可惜啊華駿縣不願意賣，不然我就會給你帶回來一匹。吃菜，都嚐嚐，好吃的話我再學別的做給你。”

    嗯，好。”墨非低頭吃飯。

    假的佩瑤坐在對麵，很認真的看著他，抿著嘴唇，笑得還是那麽明媚。

    飯罷。

    墨非起身。

    謝謝你，但我要走了。”

    為什麽要走。”

    救那個真的你，對不起。”墨非轉身，始終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