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評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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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熱田能夠下地自由活動之前,他一直在柴田勝家的宅邸養傷。

    在柴田勝家的宅邸養病的期間,雖然見過柴田鶴無數次,但這小妮子似乎還在怪罪熱田看到了她的全部,不肯理會熱田。

    沒有柴田鶴的騷擾,熱田倒也樂得清閑。不過每當熱田在柴田為自己準備的房間鍛煉複健的時候,總能察覺到在身後的紙扉被偷偷打開一道縫隙,而熱田轉頭查看時,就會悄悄關上,熱田知道那是柴田鶴,因為沒有女人映在紙扉上的身影如她那般頎長。對於這種情形,熱田實在不很明白。大概以人造人的想法來看,一個人對另一個人不是喜歡就是討厭吧。

    偶爾桔梗信之助回來探望並照顧熱田一陣子,但由於織田信長指名要讓信之助去辦的事情越來越多,所以桔梗信之助也是無法經常來探視。

    “聽說主公又換了新寵。”

    “對對,就是那個信之助吧!”

    一日熱田聽到下人們悄悄議論的內容,有些吃驚。不過轉念一想,似乎在這個時代有權勢的人都不會拒絕男色,例如今川義元,例如武田信玄,鬆平元康等人。所以倒也沒什麽。隻要桔梗也是傾心信長,兩情相悅,就祝他們幸福吧。

    不過,熱田想了一下具體情形,覺得有些惡心。

    康複之後回到家中,柴田鶴還出奇的來過兩次,不過都是以奉父親之命前來道謝的名義前來。一次,熱田正****大汗淋漓的上身在庭院裏搖樹訓練,將庭院中那棵碗口粗細的鬆柏搖得樹梢掃地,幾乎令樹幹彎成了半圓型,這讓柴田鶴好好的驚訝了一下(熱田家沒什麽下人,所以柴田鶴才能直闖庭院)。於是熱田又得意忘形了,他大笑著大步走進柴田鶴,想要跟她閑聊幾句,不過,當柴田鶴看著熱田****精壯的上身慢慢接近,立即臉頰緋紅的大叫著混蛋落荒而逃,一直逃出了熱田家的大門。

    “至於麽?”熱田撓了撓腦袋,他弄不清楚柴田鶴腦袋裏想的東西,回身繼續搖樹,絲毫不理會站在大街上麵紅耳赤向著熱田家大門叫著混蛋的柴田鶴。

    在熱田惡來在家養傷的期間,奉織田信長之命前來問候的前田利家來過。從他的嘴裏知道由於織田信長采納了諸清青世大人建言的“兵農分離”政策,而使得清州城的軍隊不再依靠農兵民兵混編入軍團,也避免了農忙時期為了不耽誤農民耕種而無法有軍事調動的弊端。具體實行方針就是按年齡段,抽調青壯年為常備軍,不斷接受訓練成為職業軍人,大大提高了軍隊的素質,廢除了之前隻要大戰在即,就全領地動員的模式。

    並且,織田信長聽從了諸清青世的建議撤銷領內關所的稅收,以市場交易稅替代。這就令前來做生意的商人免去了擔憂之苦。從前都是商人每經過一道關所就交納過路費,不論貨物是否能夠銷售出去,這無形中承擔了很大的風險。而現在諸清大人建議的市場交易稅,就是取消過路費,而以按實際交易售出貨物的價格種類,抽取一定利潤。即為當你賣出一件商品後,再繳納該商品的稅額。這項舉措極大的刺激了周圍客商的積極性,從而使尾張國境內的經濟越加繁榮,外來商戶和人口不斷向尾張匯聚。

    “市場交易這方麵在下並不是非常精通,諸清大人果然是我織田家的棟梁。”熱田聽後思慮良久。在他腦中的資料並沒有關於市場經濟這一塊,他腦海裏有的,就是如何戰爭,如何戰鬥。

    “哈哈,熱田大人果然是我利家的知心人。”前田利家撓了撓頭,商業頭腦也是他所不具備的東西。“真是不明白為什麽諸清大人那麽善於和商人打交道。”諸清青世身上充滿了疑問,就連跟他關係最要好的利家自己,也是無法窺破分毫。

    “不過對於兵農分離,在下倒是有些想法。”熱田繼續說道。“現在各地一向一揆的暴動如此強烈,正是因為他們手中有武器。而且他們每人至少受過幾次因臨時征調而參與的軍事訓練,這無疑大大加強了他們的軍事素養。既然要兵農分離,何不徹底一些?將那些農民,僧侶手中的武器全部繳上來,被編入軍隊的人口隻要不死,就不允許其退回農籍。這樣一來,是否就能大大的減少領民的反抗?”熱田思考著。

    “這...”前田利家有些猶疑。“我這次來主要是替主公傳達問候,並奉主公之命,前來查看你是不是已經恢複到可以上戰場?主公近日似乎要有所行動。”前田利家岔開了話題,沒有民政方麵工作經驗的他無法回答這樣複雜的問題。

    熱田微微一笑,站起身來。他將上身****,走到了庭院之中。一隻手拍著那棵碗口粗的鬆柏。“前田大人,看好了。”

    隻聽熱田一聲大喝,雙手抓住樹幹,不斷左右搖晃,他的雙臂青筋暴起,那棵鬆柏也越是搖晃幅度就越大,最後樹梢竟然掃地而過!

    “熱田。”前田利家麵色凝重。

    “怎麽?”熱田慢慢的將搖晃的幅度減小,最後輕輕的鬆開雙手,此刻他已經是大汗淋漓,在這隆冬的庭院裏,渾身冒著蒸汽。他詫異的看著前田利家凝重的臉。

    前田利家走到庭中,試著晃了晃那棵鬆樹,卻隻是小幅度的搖擺一下。“你真的是怪物麽...”他認真的說道。

    前田利家走後的第二天,熱田便接到了進城參加會議的通知。

    “看來我的三河弟弟已經迫不及待了。”信長坐在評議間自己的位置上,在他的身後是一幅巨大的繪有猛虎的屏風。旁邊,則是桔梗信之助以小姓的打扮拿著薙刀侍立其旁。今天的議題主要就是就去年鬆平元康在岡崎城獨立後,曾大舉進攻尾張的事情。

    在織田信長的對麵,足輕大將及以上職位的家臣按位階分立兩旁跪坐。熱田則坐在最末尾,最靠近門的地方。

    “主公,在下認為此刻不宜動武。”佐佐成政出列叩首。

    “說下去。”信長一手斜倚在麵前矮幾上笑道,似乎,他今天的心情不錯。

    “是。美濃國在道三公,您的嶽父大人死後,齋藤義龍的陰毒更甚其父,甚至將道三公沒有籠絡成功的美濃國本土勢力都收歸麾下,使美濃國齋藤家的勢力空前強大。另外,齋藤義龍又策動北伊勢長島城附近的一向一揆對我虎視眈眈。所以在下認為不宜在此刻動武,如果一旦戰事僵持不下,而齋藤義龍趁機進攻的話...”

    “難道,去年三河人占領的東春日井和愛知的土地就要白白給他們嗎?”信長問道。

    “主公!在下認為萬萬不能饒了三河人!他們與我們世代結仇,怎能對這樣明目張膽的侵犯忍氣吞聲坐視不理?”柴田勝家出列說道。“請主公給在下三千士兵,讓在下將那些三河人趕出尾張!”

    “主公!”素有冷靜之稱的丹羽長秀出列說道。“在下以為此刻不宜出兵,正如佐佐成政大人說的一樣,一旦戰事僵持不下,美濃國的齋藤家必然不會放棄進攻我們的機會。”說道這丹羽長秀話鋒一轉。“但是在下以為鬆平家的壓力也不一定輕鬆。”

    “哦?不愧是‘米五郎左’,說下去。”信長此刻眼睛一亮,身體從歪斜狀態變成了正坐,期待著丹羽長秀的下文。

    “目前鬆平元康剛剛由岡崎城起兵,就瞬間整合了西三河甚至進攻尾張,這樣的急速擴張不會令人心信服。而且駿河的今川氏真雖然性格軟弱,但是今川家強盛的軍力並非單憑一場戰鬥可以消弭,所以鬆平元康一麵需要擔心尚在今川掌控中的東三河的動向,還要擔心西三河是否會因為自己的介入而有反彈。”丹羽長秀推斷道。“所以,主公!在下建議讓某一位聰明睿智堪當大任的家臣出訪鬆平元康,足以令其有所收斂。”

    信長聽後隻是玩弄著手中的折扇沉默不語,看樣子在盤算什麽。他是那種喜歡聽所有人的意見,但是卻將所有人的意見全部推翻,令大家跟著他一起幹的狂傲的人。

    “哦?這不是尾張的名人,熱田大人麽?”織田信長也不知為什麽,看著角落裏正閉目養神的熱田猛然說道。“你有什麽看法?”信長的捉狹引來一些笑聲。

    “誠惶誠恐。”熱田出列。信長一開始就準備出兵,熱田這樣想到。不然就不會讓前田利家特意去家裏拜訪,詢問自己是否能夠戰鬥,這本身就是在傳達著某種信號。熱田心想。

    “主公,在下以為非出兵不可!”當熱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大家都為之一驚,明明此時是四麵受敵,居然還敢不知天高地厚的提出出兵?柴田勝家則向熱田投來讚許的目光,但是他目光裏更多的是憐惜般的讚許,仿佛在說,有勇氣非常不錯,但是時機確實不適合...

    “何出此言?”織田信長眼中精光一閃,語氣稍微激動。一旁的桔梗信之助則顯得異常興奮,熱田心想自己是猜對了,而且桔梗信之助一定也知道些什麽內幕。

    “正如丹羽大人前麵所說,此刻鬆平元康也在承受著非常大的壓力,來自國內或者今川。此刻他的立場正是搖擺不定的時候,如果不出兵給他們點厲害看看,被鬆平元康認為我織田家就是一軟柿子,那麽他完全有可能倒向今川。並且對尾張出兵,既能獲得今川的支持,又能占領攻略後的土地,這又何樂而不為?”熱田慢慢的說著,他偷眼的觀瞧了四周其他人的臉色,發現他們都有些吃驚,隻有信長微笑不語。證明他話說到了點子上。同時,他也驚異於自己的表達天賦,幾句話將如果不出兵反抗,便會惹來比四麵受敵更加危險的境地這個理念灌輸給在座。

    “你是說...”佐佐成政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麽。

    “對!以鬆平元康的老練,他一定會用這個一箭雙雕的計策!既討好了今川,穩住了東三河,又最少獲得了尾張下四郡的富饒土地。而且如果他自己吃不掉尾張,還有美濃的‘六尺五寸殿’(齋藤義龍),還有伊勢的一向一揆!”熱田大聲說道,他發現信長正向他投來讚許的目光的時候,就更加放開手腳。“而如果我們拿出尾張武士的勇氣,向三河人表示我們並不好欺負的時候,三河人一定會退卻的,因為鬆平元康此時領有的西三河,也並不是非常穩固。一旦戰事陷入僵局,尚未執行兵農分離的他們,會因為即將到來的春季而不得不退兵務農,如果耽擱了這個,他治下的西三河領主或者一向一揆就必然令其不好受...”

    “說得好!熱田!”柴田勝家回頭給熱田一個小聲的讚許,熱田則微微頷首以致意。

    “放肆!諸位大人都在,怎能輪的上你發言!”織田信長大聲嗬斥著熱田,不過誰都看得出來,從他眼中閃動的瘋狂的光芒來看,出兵是勢在必行。所以那些腦袋比較靈光的武士,紛紛出列替熱田求情,既賣熱田一個人情,又可以討好信長,真是何樂而不為?

    所以織田信長就在大家的求情之下,“原諒”了熱田,並令人將事先準備好的地圖拿出來,此時此刻信長早已準備好地圖想要出兵的這個想法同時出現在所有人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