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風拂過樹木，驚嚇書上的知了，不停歇地吵著，鬧著，抱怨著。已是季夏，蟲開始最後的悲鳴，如我的心境。

    對麵坐著一個翹著二郎腿的青年，幾分鍾前，他踢開我的屋門，自顧自地坐下，把我從內閣中嚷出來。我可憐的門！

    我強擠出笑容，掏出記事簿，可沒等我去問，他又自顧自地開口了。

    “我叫純翃，想讓你幫我救個人。”

    嗬，又一個大少爺！但我不記得我打過廣告，更不記得我是醫生！

    “救誰？”對普通人，我發不出脾氣，即使能找到我頭上來的都不是普通人。

    “它。”他將一隻棕色的小狼狗抱上桌子。小狗很虛弱，而且小到我根本沒注意到它。

    這次的事件有趣極了，我已意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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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純氏家業是世界上數一數二的企業，它的總裁，也就是純翃的父親，一年到頭都很忙，忙到了過年都不回家的地步，受盡了世人的議論。

    中秋夜，月至圓、至明之時，也是百鬼夜行之時。人們卻在這時過起中秋節，不知是想避鬼，還是想招鬼。

    純翃的中秋節，從來都是和一群仆人與一隻陪他長大的德國牧羊犬，輝，度過的。但今年多了一位新成員——純翃從家外樹林中撿回的一隻小白狐，潔。

    輝從潔進來的一刻起就一直反常，它喉嚨中發出隆隆的響聲，一雙藍眼睛殺氣騰騰地瞪著潔，尾巴不安地掃來掃去，仿佛潔隨時會把主人一口吞下似的。

    “輝，你怎麽啦？”純翃不解地埋怨著它，臉上滿是不快的神情。

    見愛犬仍是那副模樣，純翃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爬上床，關燈，睡覺。

    漆黑的屋中，閃爍著碧藍與血紅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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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陰氣至盛之時。

    別墅外的森林傳來狼嚎，將圓月與狼人串聯。

    林中有兩匹狼正在打鬥，一棕一白。

    狼的戰鬥無需過多描寫，不過是撕咬與抓撓。可這兩匹狼似乎擁有著更高的智慧，技巧更為巧妙。

    棕狼處於弱勢，左前肢開了個大口子；一隻耳朵垂著，想是筋被咬斷了；身上的毛也被扯去不少，露出了皮肉。

    白狼明顯好得多，隻斷了截尾巴，身上也隻有不屬於自己的血。

    不久，它們都停下了動作，氣喘籲籲地對峙起來。

    在原地轉了幾圈，棕狼忽轉頭向別墅區跑去，悄無聲息地闖入了純翃的家。

    無人發覺地，它已趴在純翃的房中，目光炯炯地盯著窗外。

    它漸漸困倦了，將頭搭在了前爪上，微合雙眼。

    然而，就在它走神的一瞬間，窗外明月中映出白狼的影子，格外驚人。

    棕狼一驚，躍到窗前，眼中顯露凶光。

    它藍色的瞳中，映照出白狼的姿態。

    白狼的背後竟生出雙翅，它懸在半空中，口大張著。更令人驚異的是，它的口中正生出一個光球，積蓄著能量，不斷膨脹，隨時準備爆發。

    這如同幻想夢境一般的景象，卻是真切發生的。就在純翃的微鼾中，在飛來的光球爆開的光亮中，在不曾為誰停留片刻的時光中，棕狼撲了過去，奮不顧身地護住純翃。

    一瞬閃光，即為永恒。

    忠犬護主，忠犬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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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

    純翃在刺眼的陽光中醒來，第一眼就看到了破碎的窗玻璃。

    他吃驚地下地，這才看到渾身是傷、血淋淋的輝。

    “輝！你怎麽了！醒醒啊！”一聲驚呼，打破郊外清晨的寧靜。

    在仆人們忙亂地搶救、請獸醫的過程中，他抱著輝走出了房門。

    沒有誰注意到，也沒有誰再想起……

    潔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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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過神來，輕咳了兩聲。

    “純先生，請您把頭回過去，並閉上眼睛。”

    “為什麽？”純翃一下子警惕起來，“你要對輝做什麽？”

    “什麽也不做，”我無奈地搖搖頭，“您不是讓在下治病嗎？在下要治病。”

    他順從了，乖乖地轉過頭去。

    我將輝抱到地上，用手指擬出一個符印，輕吟咒語，看著它一點點變回原樣。最後，它吐出一顆乒乓球大小的珠子，我隨即放入櫃中。

    輝眨了眨眼睛，站了起來，向純翃叫了一聲，不大不小，純翃立刻回頭。

    “輝？你沒事！真是太好了！”他緊緊抱住愛犬，輝也親昵地在主人身上蹭著。

    “呃……雖然在下不想打擾兩位重逢，但在下必須要說，輝留在空乏休息一段時間較好。”我搔了搔臉，輕聲說。

    “什麽？”純翃猛地站起，輝卻跑到了我身後，他一下子溫和下來，“難道輝你也想留在這裏嗎？好吧，你……叫雨夜是吧？輝暫時留在你這裏，如果它有什麽閃失，有你好看的！”

    “那是自然。”我輕輕笑了一下，目送著他走出空乏。

    “去！討厭的野貓！”一隻野貓竄了過來，純翃厭惡地將它轟開，坐入門外的車，一溜煙便不見蹤影。

    見車駛遠，我轉過身，彎下腰，想抱起剛才那隻野貓，它卻撲向了輝。

    “喵嗚！”“汪，汪！”一時間，貓狗大戰在我不大的外閣展開。

    “喂！輝！你夜狼一族和貓打什麽？哇！誰抓我！”

    果然，沒人能阻止動物打架，哪怕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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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很快就過去了，秋風吹過，樹葉便隨風飛翔，如萬千彩蝶翩翩起舞。

    許久沒有案子，我便也到後院歇了歇，扯一對桌椅，備一壺熱茶，閑坐觀景。

    可惜，清靜總不長久。

    忽聞院門處一片喧鬧，隱約聽到什麽人在叫嚷，輝在亂叫，隨即白蒼夫婦飛來，滿眼驚恐。

    我卻不急，繞到正門，微笑。

    “果然是你，望川。”

    那人見我出現，驚慌失措，幾步移到我身前，單膝跪下。

    “屬下驚擾殿下清靜，還請殿下恕罪。”

    一時間，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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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地有一深淵，名“月穀”，其中有狼，善化形，乃妖也。其百年為黑，千年為靛，萬年為棕，而其王者，十萬為白。蠻人謂此異獸曰“夜狼”。——《大荒經·東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