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凡掃他一眼，也有些意外，隨即搖頭道：“果然是物以類聚。”

    孫瑞泉的哥們不是別人，居然是他的同班同學彭毅輝。

    他這兩天遭遇的一堆事，起因就是在這個彭毅輝的身上。

    孫瑞泉有些詫異，問彭毅輝：“你們認識啊？”

    彭毅輝幹咽一口唾沫，說：“那個要不我回去吧？”

    “別呀！”

    孫瑞泉一把拉住他，說：“這算幹什麽？來了就走？”

    彭毅輝連看李不凡都不敢，幹幹巴巴的說：“我，我家裏還有事呢。”

    孫瑞泉越發堅定的說：“那不行！既然來了就不能走！你不用怕，這在我小叔家呢，沒人敢把你怎麽著！”

    他疑惑不解的看了李不凡一眼，拉著彭毅輝朝樓梯走去，說：“走，咱倆去我房間說話去，不搭理他們。你快跟我說說，你跟那個小子怎麽回事啊……”

    孫瑞泉在問彭毅輝，孫詩韻也很好奇的問李不凡類似的問題：“彭副縣長的兒子怎麽那麽怕你啊？”

    李不凡淡淡一笑，說：“他是我們班的同學，原來跟另外一個學生有矛盾，前天就找了人去打架，那不正好咱倆在校門口遇上嗎？”

    孫詩韻想起這回事了，還是不明白，問：“那跟你有什麽關係啊？”

    “當時他找的人不是嘴裏不幹淨嗎？我抽了那小子一巴掌是不是？回過頭來，那小子一夥就找了七八個人堵我，結果讓我收拾了。”

    李不凡說：“可能彭毅輝怕我報複他吧，才這麽害怕我。”

    孫詩韻翻翻白眼，說：“不用管他，他再敢惹幺蛾子，你就狠狠收拾他們，還沒完了！”

    這個時候，高英美的聲音從廚房裏傳出來，說：“韻韻，過來幫媽媽摘摘菜，媽媽要開夥了。”

    “好唻！”

    孫詩韻囑咐李老道和李不凡隨便坐，就去廚房了。

    客廳裏隻剩下李不凡、李老道和孫精忠，孫精忠明顯又不願和李老道多說些什麽，李老道自然也不好再找人說話，氣氛就顯得沉悶起來。

    忽然間，孫精忠將手中的報紙放下，說道：“不凡，你來我書房一下，我跟你談點事情。”

    ………………………………

    孫精忠的書房在客廳的一角，是一間獨立的寧靜小屋。

    “你很小的時候，我就沒少聽說你的事情，尤其是你開始說話，開始上學之後的事情。還有你這次來肥縣高中上學的事情，我也了解了一下。”

    孫精忠和李不凡隔著一張書桌坐下，很是認真的說：“我必需得承認，你的確是一個天才，不說你上小學直接上五年級的事情，就是這一次考高中，休學七年之後，你能考出肥縣高中第一名的成績來，就不是尋常人能夠做到的。”

    李不凡不知道他究竟想說些什麽，謹慎的回答說：“謝謝孫叔叔誇獎。”

    “說這些，是對你的肯定，我下麵想說說我對你的人生的思考。如果有什麽不對的地方，那是我考慮的不夠周全，希望你別介意。”

    孫精忠慢慢說道：“據我了解，你現在是和老李在肥縣城郊租房子住，你們兩個的主要經濟來源就是老李出去給人幫忙做法事，其它的收入基本上沒有，這個沒錯吧？”

    “離開中西村之後，我不是很了解現在做一場法事大概會有多少收入，不過我想現在國家大環境擺在這裏，老百姓對於這一套封建迷信的東西越來越不信任，也隻有一些相對比較落後的地區，可能對這方麵比較重視，所以我非常謹慎的猜測一下，一場法事下來，老李大概能夠賺到50塊錢。那麽，假設老李每天都能攬到一個法事去做，你們兩個一個月的總收入大概是在1500塊錢左右。”

    “這個錢，和一個普通工人一個月的工資相比，還是有些優勢的，就我個人作為一個副縣長來說，我認為在維持你們倆日常開支的情況下，一個月應該還會有800塊錢左右的盈餘。這樣算，一年下來，你們大概能攢9600塊錢。我給你算一萬。”

    “你現在上高三，以你的成績，考個四年本科的大學不難，這樣算下來，在未來七年之內，你和老李的生活不會有太大的變故，如果老李的收入狀況也能維持不變的話，你們至少能夠存七萬塊錢。當然，我計算的這個數字可能有些不準確，畢竟我不確定你們以前攢了多少錢。”

    “但是，七年之後呢？”

    “不凡，我是肥縣主抓經濟改革的副縣長，所以我可以非常負責任的告訴你，在未來的不長的一段時間之後，鐵飯碗這種東西勢必成為曆史，更多的大學畢業生都需要自謀職業。現在的大學生，畢業之後找份好工作，已經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了，你認為七年之後又會是一個什麽情況？說實話，我不樂觀。”

    “不過我還是假定你畢業之後能夠找個不錯的工作，按照現在大學生畢業之後的工資給你計算，假設你一個月賺1500元，刨除你自己的個人開支，一年你能攢下15000塊錢，就很不錯了。”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孫精忠有點累，他背靠在椅子上，說：“不凡，這是我，作為一個長輩，對你的人生的看法。”

    李不凡冷漠的看著他，點點頭，說：“孫叔叔考慮的很周全。”

    “周全不周全的，都是一己之見，或許也有不對的地方。”

    孫精忠嗬嗬一笑，說：“我再來給你說說我對韻韻人生的看法，也可以說是規劃吧。”

    “韻韻這個孩子，學習成績現在處於他們年級中上遊，我認為考個大學問題不大，當然考個很好的大學可能有點難度。不過她有她的優勢，那就是我，是我母親——也就是韻韻的奶奶。”

    “你是知道的，韻韻的奶奶原來是省委的高官，門生故舊，遍布全省，我可以保證的是，別說韻韻能夠考上大學，就算是考不上，我們家也有能力為她安排一份相當優越的工作。並且，因為我們家既有的一些情況，韻韻其他方麵都會有保障。簡而言之一句話，我們家的韻韻，可以享受一個小公主的待遇，她不需要做什麽，隻要按照我們家給她畫好的規矩走下去，一切都沒有問題。”

    孫精忠總結說：“相信我說到這裏，不凡你一定能夠看出你和她的不同，對嗎？”

    李不凡笑了。

    “我知道，你們兩個從小就長在一起，後來上學也是你追我趕，感情基礎很好。此前你們分離七年，最近重逢之後，一切如舊就已經說明很多問題了。”

    孫精忠說：“我需要說明的是，我是一個很開明的父親，如果你和韻韻的情況比較接近，我個人認為你們繼續接觸下去，一直到大學畢業，最後走到一塊兒，也不失為一樁美事。但是，不凡，你的人生畢竟和韻韻不同，你說呢？”

    “我沒什麽好說的。”

    李不凡收住自己臉上的笑容，冷漠的說道：“孫叔叔良苦用心我很了解，天下父母心，大抵如此。不過有兩點，恐怕孫叔叔的確是沒有考慮到。”

    孫精忠眉毛一挑，問道：“哪兩點？”

    “按照孫叔叔的分析，我的人生的確不容樂觀，不提李老道不可能一天攬到一個法事，就算是攬到了，也不見得每場法事都能賺50塊錢；至於以後的就業、賺錢，我不認為孫叔叔判斷的不對，但我遠沒有孫叔叔更樂觀。但是——”

    李不凡很認真的說：“凡事都有變數。七年前，你在中西村做村幹部，你是否想到過七年後你能做肥縣的副縣長？沒有！所以，七年之後，我會是什麽樣，一樣是一個未知數。”

    孫精忠皺皺眉頭，沒有說話。

    “第二點，孫叔叔今天給我分析的是我和孫詩韻的人生，分析的是我們可能走出來的路線，以及我們兩個人分別會麵臨的不同境況，但是孫叔叔唯獨有一樣沒有分析到——”

    李不凡豎起一根手指，說道：“感情。”

    他站起身來，微笑道：“孫叔叔，言盡於此，多謝您的教誨，我覺得今天我和李老道還是不要繼續叨擾了。但是以後的事情，請孫叔叔靜觀為好，既然未來不可知，孫叔叔過早的插手似乎就顯得多餘了。”

    孫精忠隱怒，輕拍桌子，厲聲問道：“你這是在教訓我？”

    “不敢。”

    李不凡微微鞠躬，轉身離開。

    孫精忠氣得胸脯急速起伏，久久不能平靜。

    無論如何，他都是一縣副縣長，他覺得自己剛剛花費了那麽長的時間和李不凡談了那麽多，李不凡應該非常知趣的明白他的意思，並且知道下一步應該怎麽做。

    但真實的情況恰恰相反，他的意思，李不凡明白是明白了，可李不凡似乎並沒有因為明白而有任何的改變，還敢在他的麵前叫囂什麽“未來不可知”，什麽“靜觀為好”！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臭小子！”

    孫精忠在心裏憤憤不平的想道：“就憑你也想打我們家韻韻的主意？癩蛤蟆想吃天鵝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