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市第一監獄。

    探視室裏的明亮燈光把地板照得發藍。

    大廳正中央的桌子前坐著一個老頭兒，正盤著腿低頭摳腳丫子。

    北側的鐵門打開，一個中年人走了出來，正是楚河的父親。他在桌前坐了下來，微低著頭，眼鏡片倒映的光澤讓人看不清他的目光。

    他問老頭：“找我什麽事？”

    老頭兒扳著腳丫子聞了聞，貌似被自己熏到，趕緊晃了晃手，悶聲道：“沒事就不能來遛遛？”

    楚河的父親站起來，轉身就走。

    “等等，你這人說急救急……”老頭兒一把扯住了他的褲腰帶。

    中年人回過頭。

    老頭兒從袖子裏掏出一個黑色的牛皮錢包，扔在了桌子上：“你兒子的錢包，幫我還給他……”

    “你給他魂契了？”中年人問道。

    “要不然呢？想楚河死的人太多了。”老頭低頭撚了撚自己的腳趾頭：“改革派的活動越來越頻繁，用不了多久‘協會’就得浮出水麵，到時候全江寧的人能活下來三成就不錯了。”

    中年人平靜道：“有我。”

    “你？你能擋多久？”老頭嗤笑一聲：“你以為當我看不出來？‘它’已經嗅到你了，你活不了多久了。”

    中年人沉默。

    老頭兒咧了咧嘴，露出牙上的韭菜葉子：“不用擔心楚河，他比你強。”

    中年人搖了搖頭：“邏輯還太幼稚，關勇身上那麽明顯的紕漏，他都沒看穿……”

    老頭兒輕歎一聲：“見見血、殺殺人，習慣了就好了。”

    場間再次陷入了沉默。

    “得，不說了，我走了。”老人把臭腳插進老布鞋裏，抄著袖子起身出門。

    門打開的瞬間，露出走廊外一個叼著巧克力，頭發亂糟糟的青年。

    門關上的瞬間，那青年麵無表情的打了個響指：

    “叭！”

    …………

    …………

    在老頭兒慢悠悠的離開第一監獄的時候，張小雪一行人來到了郊區一棟偏僻的三層小樓前。

    生鏽的排水管、牆上密布的青苔、還有樓梯上的裂紋都昭示著這棟樓悠久的曆史。

    這裏就是楚河的住處……

    來楚河家過夜是張小雪的主意，理由是現在是非常時期，無論在葉晴雨家還是張小雪家過夜都太敏感了。

    這個理由背後的真實原因是，張小雪和葉晴雨實在太好奇楚河的身份了。

    幽暗的走廊盡頭是一扇生鏽的鐵門，鐵門沒鎖，一推就開了。

    看到房間裏的布置，兩女就明白門為什麽不鎖了——因為壓根就沒有可以偷的東西！

    一張墨綠色的行軍床，一個衣櫃，一個狗食盆，這家當在全民奔小康的今天，這也算是家徒四壁了。

    張小雪張了張嘴：“你的房間也太……太……”她花了三秒鍾時間在“破”“爛”“貧困”“簡陋”“沒法看”幾個詞裏最終選定了“簡陋”……

    可她剛要說出“簡陋”這個相對溫和的詞，就聽葉晴雨驚訝道：“你這是要窮死啊？”

    張小雪汗顏……

    不過楚河沒理葉晴雪，而是一臉懵逼的看著門口的狗食盆，喃喃道：“‘旺財’沒了……”

    葉晴雨聳了聳肩：“你已經三天沒回家了，它估計是餓瘋了跑出去吧了。”

    楚河搖了搖頭：“不會，上次我出去有事，餓他一個星期都沒事。”

    葉晴雨一臉黑線：“這狗跟著你也是倒了八輩子黴……”

    “誰跟你說旺財是狗？”楚河白了他一眼。

    “那是什麽？難道是牛？”

    楚河沒理她，掏出他那諾基亞1100，飛快的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哥？”楚溪的聲音。

    楚河：“混蛋！你把旺財帶走了？”

    楚溪：“哦，你這幾天不是沒回家？我怕他餓著……你老喂他劣質狗糧，現在掉毛很嚴重啊。”

    楚河：“給我送回來……”

    楚溪：“我都半年沒見過它了，讓它在我這呆幾天吧？”

    楚河堅定道：“不行，明天就得給我送回來！”

    “唉？我聽到聲音了……”楚溪嘿嘿笑著轉移了話題：“嫂子在你旁邊？”

    “什麽嫂子？”

    “前天你下班陪你散步的那個。”

    “都說了，她是普通朋友……”

    “哥你就別裝啦！”楚溪哈哈一笑：“我都看見她挽你胳膊了！”

    楚河解釋道：“那是個誤會，你吹口哨招手讓我上車，她以為你是在勾引她呢……”

    “我沒看清臉，不過身材和林詩羽有一拚！可以搞一搞！”

    楚河皺了皺眉：“我掛了。”

    “唉哥，別一提林詩羽你就炸毛啊，我就是想……”

    “嘟嘟嘟……”

    楚河掛斷了電話，聳了聳肩：“沒事，旺財是被我弟接走了。”

    葉晴雨道：“旺財沒事了，那我們呢？總不能睡地上吧？”

    “要不……”楚河嘿嘿一笑：“咱們去開房住？謝爾頓大酒店，總統套房！我埋單！”飆車贏的二十四萬大洋獎金已經打到了張小雪的賬戶上，他現在也算個小土豪了，自然可以稍微奢侈一點。

    “也不行，現在牽扯進來的幾個世家都是手眼通天，咱們去開房肯定會被查出來，到時候更尷尬……”張小雪輕聲道：“要不就在這裏湊合一晚上吧。”

    葉晴雨環視了一圈，點了點頭——楚河家裏雖然簡陋，但非常幹淨，說是一塵不染也不過分，還算能忍。

    楚河打開櫃門拖出來兩大床軍用被鋪在了地上，然後很紳士的做了個“請”的手勢。

    葉晴雨皺眉道：“你讓我們兩個女孩睡地上？”

    楚河聳了聳肩：“我那行軍床就能睡一個人，你要不願睡地板你就上去睡，我和張小雪睡地上。”

    葉晴雨急了：“你這個臭流氓，居然……”

    “也行。”張小雪忽然說道。

    “你說啥？”葉晴雨以為自己聽錯了。

    張小雪小聲道：“我說我和楚河睡地上也行。”

    葉晴雨愣了大概5秒左右，露出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趴在行軍床上，抓過夏涼被蒙頭就睡……瘋了……這世道真是瘋了……

    張小雪也沒敢看楚河，跪坐在地整理了一下軍用被，然後背對著楚河蜷縮著躺了下去。

    “你還沒脫鞋……”楚河好心提醒道。

    張小雪臉一紅，慌慌張張的把鞋脫了……

    “你還沒脫衣服……”楚河又好心的提醒道。

    下一刻，兩個枕頭同時摔在了他臉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