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陰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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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劉家家道中落,到了現在,不僅沒有幾個錢產,連人丁也不旺盛了。
我這一輩,就我一個人。
太爺爺去世後,我開始料理他的喪事,前來憑吊的親戚,居然隻有三兩人,我想了辦法通知在深山裏出家的爺爺,結果不了了之。
我根本不知道他還活著沒有,也不知道他出家在哪一座山,哪一座廟。
隻是太爺爺入殯那一天,來了一個陌生的老人,這個人五十來歲左右,頭發少得可憐,僅有的幾根頭發也沒有一根黑發,但這個人精神矍爍,一雙小眼炯炯有神,如鷹如隼。
我問他叫什麽名字。
他回答:“陰鬼人。”並且解釋道:“我是一名陰陽先生,會算命,會看相,還會幫忙念幾句往生咒,超度經,不過這些都不算什麽,我最重要的看家本領是看風水,比如找一個風水好的地方修房子,比如找墓地。”
陰鬼人。”我沒說話,不過現在演戲的人有藝名,寫信的人有筆名,他們陰陽先生也應該有自己獨特的名字。
反正不可能是真實名字就對了。
我問陰鬼人:“你看我太爺爺的墓穴選得怎麽樣?他老人家生前就為自己選的,而且再三囑咐,他死了後,不要高香黃紙,也不要別人的祭拜,但一定要把他埋在這裏。”
陰鬼人裝模作樣地看了一眼周圍的地勢,隻見這裏依山傍水,山樹環繞,環境的確不錯。
陰鬼人指了指旁邊的幾座山,說道:“你家這老頭是道上人啊,你看。”
我沿著他手指指的方向看過去,他點指幾座山,數道:“一,二,三,四,五,六,七。”
不就是七個小山坡嘛。”我不以為然。
你懂什麽。”陰鬼人撇撇嘴,說道:“別不懂裝懂,這七座山,你不覺得像天上的北鬥七星麽?而且七星拱衛著的就是你家老頭子埋葬的這一座小山上。”
我又看了看,還真是。
我小時候經常聽太爺爺說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比如九龍帝王墳,什麽天罡萬戶侯。我一直當故事聽,就像他說他乘坐了幽靈列車一樣,裏麵還有離奇的嬰靈,這個怎麽可能會是真的。
現在已經快七十年代了,早就過了封建迷信的時代。
陰鬼人在我的邀請下,為我太爺爺擺了一個法場,念了幾段經,他走的時候我說要請他吃頓飯,他說他還有事,拒絕了我。
最後想著,人家來一趟,又念經,又做苦力來著,不能讓人家白忙活啊,於是我把荷包中所有的錢都掏出來了,還有幾張糧票,想意思意思。
陰鬼人麵無表情:“做這些是我應該的。”甩下了目瞪口呆的我,一瘸一拐地離去了。他在做法事的時候,不小心被樹枝割傷了腿。看他滑稽的背影,真像一隻老猴子。
回家後我收拾了太爺爺的遺物,竟然找到了一疊各種糧票,肉票,這是他老人家一生的收藏。還有一封信,說自己無用,這些可以給我改善生活。
我把他雜七雜八的東西放了一大摞,像沒用的衣服,家具什麽的,我都燒了過去,相信太爺爺在另外一個世界用得著。
包括那一把他坐了半輩子的太師椅。
紅色的火苗劈裏啪啦地把地上的雜物吞噬,我在火苗中看到了一本書,被燒了一半,我搶了出來。
封麵上的字跡被毀壞了大半,隻看得清陰陽十六四個字,後麵的東西看不清了,陰鬼人說我太爺爺是他們那一行的行家,我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難道就是這個玩意兒?讓太爺爺能受同行人的尊敬?
這本書不知經過了多少年,看上麵陳舊的痕跡肯定是古董,上麵的紙張因為年代久遠,不再泛黃,而是被氧化成了灰黑色,字跡是比紙張更黑的黑色,所以上麵的字還是看得清楚。
隻是毀壞得太嚴重,我努力研究了好一段子,還是隻了解到了大半。
但單是我了解的大半,就足以讓我感到驚奇,這一門學問,博大精深。
我把這本書藏了起來。
可是緊接著就是十年的大動蕩,十年文革,我也被紅衛兵查家了,最後我看到紅衛兵在我的衣櫃中翻出了這本《天罡九字……》的書,心涼到了深潭。
紅衛兵頭頭指著我腦袋大罵:“劉軍偉,你也是我們光榮的紅衛兵一員,是毛主席的紅衛兵,可是你呢?平時看你革命得最激烈,在破牛神鬼怪的時候最徹底,結果你他媽的骨子裏都裝滿了反動思想。”
我已經沒有話語反駁。
最後革命委員會下達了對我的處罰,要把我分配到荒涼的青藏高原去進行勞動改造。紅衛兵當著我的麵,把那本《天罡九字……》扔進了火爐,讓它徹底化成了灰燼。
輾轉反側,我到達了海拔四千多米的青海省,這裏隻有一望無際的岩石,連青草都很難看到。
在格爾德市偏遠的賀家井村,村長熱情地接待了我,這裏環境荒涼,村長對於我這樣從城市裏來的人禮敬有加。除了必須的活路,幾乎不會給我安排太多的任務。
這裏的種植的糧食很少,主要的任務就是放牧,我每天就是趕著青海藏羊到有草的地方,讓它們吃飽喝足。
剛到這裏的時候,文革剛開始兩年,我沒有想到,在這裏一呆,就是五年。
賀家井村有上百戶人家,民風淳樸,都是老實巴交的人,這裏還有幾位上山下鄉的知識青年,那個瘦得像猴子一樣的人叫潘鵬,我們都叫他猴子,是來自北京的文藝青年,文革後,年輕人有三個選擇,第一就是留在城市裏麵,找個關係,做一名工人。那時候做工人就相當於抱上了鐵飯碗,不用擔心吃不飽穿不暖,是整個社會都競爭的行業。其次是上山下鄉,在城市中沒有背景,沒有後台的年輕人,就隻能被分配到邊選山區,幫助山區的農民致富,帶動中國經濟發展,趕英超美。
最後就是那些死賴在城市裏不走的人了,他們的結果是被強製送到鄉下進行勞動改造,因為你死賴著不走,不能給社會帶來一點的價值,這樣的人,是要被戴上高帽子批鬥的,這些人都是臭老九。
猴子屬於第三者,他想留在北京照顧年邁的母親,結果被強製送了過來。
還有一個小胖子,年紀很小,才十五歲,長得白白嫩嫩,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從一開始,我們就叫他小胖。
最後一個,就是我在青海生存下去的動力了,是我心中的一處柔軟,她叫徐萋萋,萋萋是草木茂盛的意思,荒草萋萋鸚鵡州,充滿了升級,徐萋萋人如其名,是一位活潑好動的姑娘。
她係著雙馬辮,穿一身軍綠色的襯衣,魂魄好動的性格,不僅讓賀家井村年輕一代愛慕不以,連老一輩都對她讚賞有加。
徐萋萋來賀家井村的時候,是我去接的她,在這裏,她與我最親近,小胖跟我混熟後,常常恿慫我去表白,但每一次我都臨陣脫逃,不是我膽子小,而是一個人到了心中最喜歡的人麵前,總是會怕失敗,我怕徐萋萋會毫不猶豫地把我拒絕掉。
中午吃了午飯,吃的是青稞麵餅子,就到了午後,我打算去放藏羊,把羊群攆到有草與灌木的地方去。
徐萋萋跑來找我,她大聲喊道:“偉哥,我幫你看著羊,大李叔叫我來找你,他們打算去捕殺岩羊,問你去不去。”
岩羊是一種野生的哺乳動物,與山羊綿羊都有些相似,不過岩羊頭上的角更大,我來到賀家井村後,吃了一回岩羊肉,味道很好。是大李叔家裏的獵狗咬到的,賀家井村與大城市裏不一樣,這裏的人住在一個村子就是一家人,大李叔家裏捕捉到了岩羊,村裏每一家人都可以分到。
我說我把羊群趕到有草的地方去,你幫我看著羊,別讓羊群走散就行了。
徐萋萋說行,她說她也趕不動羊群,這本來就是男人的事情。
等我把一群青海藏羊趕到有草的地方時,我發現少了一隻,又焦急地去找,那是一隻母羊,比普通的羊重要得多。
我擔心它會被狼叼去,好在我帶了獵狗,獵狗記得它的味道,找了好大一圈,在一處灌木叢中找回了正在吃草的母羊。
可是時間已經到了傍晚了,大李叔出去捕捉岩羊也應該早就走了,就不想著回去了,反正大李叔等不到我人,時間到了就會帶著幾個年輕人與獵狗離開了。
現在是夏季,到了冬季,賀家井村的人就不會捕捉這些生靈了,那時候是岩羊的交配季節,青海省雖然荒涼,環境惡劣,但這裏的人更加懂得處理人與自然的關係。
取之無盡,用之不竭,永遠隻存在神話中的聚寶盆,據說那個盆子很大,你隻要往盆子裏放進一個金元寶,它就會吐出兩個金元寶。
現實中,這樣做隻會帶來環境的毀滅。
下午我跟徐萋萋一起,趕著羊群,看了青海省的日落,到了天黑的時候才回到村子裏麵。
大李叔下午兩點鍾就進山裏去了,小胖與猴子覺得山裏捕獵很有意思,以前沒有經曆過,就跟著一起去了。
同去的還有兩個村裏的年輕人,連大李叔,他們一行人一共五人,村支書是一個滿頭白發,帶著厚厚的玻璃鏡片的老人,他給我與徐萋萋說:“你們錯過了就要等下一次了,小李他人踏實,也不知道去捕獵了多少次了,最多的一次不僅帶回了六隻壯年的岩羊,還帶回了兩隻幼崽,現在幼崽還養在紅姑娘那裏呢。”
紅姑娘是大李叔的老婆,我們都叫紅姨。她家裏的確有兩隻黃毛的羊,而且比青海藏羊暴戾得多,我想那應該就是大李叔捕捉的岩羊幼崽養大的了。
徐萋萋問村支書:“陳爺爺,那大李叔他們要多久才回來啊?”
村支書回答道:“這可不計咯,快的話三四天,慢的話十天半個月,不過岩羊有個習性,他們會在固定的地方飲水,小李知道那幾個固定的地方,運氣不錯的話,過幾天村裏人就能吃飯岩羊肉咯。”
現在已經是黑夜了,天空漆黑,四周環境也漆黑一片,村子裏很安靜,除了昏黃的火光從每一家窗戶中照出來,不見其他的光線。
村支書留徐萋萋在家裏吃飯,也留了我,而且村支書的老婆惠婆婆是個熱情的老人,他們家唯一的兒子死在了戰亂中,惠婆婆說八年抗戰他們兒子在戰場上殺鬼子,不知道手刃了多少侵略者,但是居然死在了中國人自己的手中。他們一家人都恨國名黨,恨那個姓蔣的人。
惠婆婆家裏很冷清,但是對於我們,確是熱情得要命,我知道她是把我與萋萋當成了她的兒子女兒。
晚上吃了飯,我們各自回到了住處。
第二天開始,我又重複每天的工作,放羊,找草場。但是三天後,卻發生了一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