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裏克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什麽問題？”

    “你的魔杖啊！那是你的爺爺送給你的！”赫敏語速很快地說，“這違反了伊法魔尼的規定，未成年人不得在校外持有魔杖。”

    “你以後可以嚐試從事法律工作，赫敏，你真的很敏銳。”德裏克讚揚道，“但在這件事情上，法律是死的，人是活的，總有變通方法，是不？”

    “我感覺你又要談到你的媽媽了，”赫敏一臉我有預感的表情，“在你傳遞給我的印象裏，她好像無所不能。”

    “這件事情媽媽起到的作用的確很大，但不是最關鍵的。”德裏克說，“關鍵還在於巫師的物權法和魔法契約。”

    赫敏側耳傾聽。

    “簡單點說，我的魔杖百分之百屬於我，但伊法魔尼學生的魔杖卻屬於學校。對於魔法物品的交易，錢貨兩清可不僅僅是一句話，它是一種隱形的魔法契約，代表了物權的轉讓。學生直到成年才會為他們的魔杖向學校付錢，在這之前，魔杖屬於學校，學生自然得按照學校的要求使用它。”德裏克解釋道，“但我通過贈與完全匹配有一根魔杖，校方無權幹涉，隻能要求媽媽簽署一份承諾書，保證在假期期間管理我的行為，禁止我使用魔杖。”

    “可是——可是你不是說過，你在暑假時自己研究魔咒嗎？”赫敏懷疑道，“難道你是在對著書本做理論推導？”

    “媽媽毀約了。”他淡定地說。

    “嗬……”赫敏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驚歎。

    “麻瓜界有一句話：真理隻在大炮射程之內。”德裏克聳聳肩，“這句話在魔法界通用，任你契約擬定的天花亂墜，遇到法力高強的巫師一樣沒招。媽媽和爸爸研究了半個月，暗地裏把它解除了。”

    “我明白了。”赫敏有氣無力地說，“格瑞多夫人是真的無所不能。而你恐怕是最愜意的學生了，沒有蹤絲，持有許可證，隨意使用魔杖。你的美國同學會羨慕死你的，他們甚至無法擁有自己的魔杖。”

    德裏克淡淡笑了，露出一個奇特的懷念表情。

    這時，他們停在了格蘭芬多的塔樓前，正對著胖夫人的畫像。

    “我們到了，回去好好休息吧，赫敏。”德裏克說。

    上一刻如同往常一般融洽的氛圍瞬時煙消雲散，十幾分鍾前發生的事情還曆曆在目，赫敏的臉上又泛起了粉紅色，既沒有對畫像念出口令，也沒有對德裏克表示要繼續聊天，她隻是站在原地，雙手緊握兩邊的袍子，繼續捏揉著。

    德裏克不自然地站在她麵前，過了幾分鍾才明白自己應該幹些什麽——他可是差點吻了麵前的姑娘，總不能隨便扯幾段話就當事情沒發生吧！

    他糾結地揉了揉頭發，片刻後，下定了決心，向赫敏的右手抬起胳膊，慢慢地試探性地伸了過去。

    赫敏的右手驀地瑟縮了一下，但又僵在了那裏，沒有繼續閃躲，微微顫抖，保持著若有若無的接觸。德裏克已經能隱隱察覺她肌膚的溫度和手背上幾根細小的汗毛。

    他輕咳一聲，又把手向前移了移，一把握住了女孩纖柔的手掌，拉了起來。

    赫敏深深低垂下眼眸，用力盯著地磚，她的手指動了一下，看不出想要抽離還是握緊，接著又一動不動了。

    “赫敏，你今天真的很漂亮，那段時間我的腦袋混混沌沌，做了傻事，非常抱歉。”德裏克認真地說，“到現在我還有點暈，真的難以想象我差點吻了今晚最美麗的姑娘。”

    赫敏的手指緊了緊，眉毛一下子舒展開來，嘴角隱現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回去好好休息，行嗎？”德裏克繼續說，“我也回去整理一下自己，然後再——”

    他的話才說了一半，一處移動的樓梯就架在了走廊邊緣，發出了厚重的摩擦聲，羅恩韋斯萊踏著沉重的步伐走上八樓，一眼看到了他們。

    三個人陷入了詭異的靜默，過了兩秒，羅恩臉上露出了別扭的、不正常的笑容，簡直像在做怪相。

    “哦，抱歉，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他陰陽怪氣地說。

    赫敏臉上的粉紅色頓時消退了，她抽出手，麵部板得像塊石板，轉身向肖像畫說出口令“仙境之光”，一言不發鑽進了公共休息室，回頭前的最後一瞥，她給了羅恩一記冷冰冰的眼刀。

    德裏克也拿不準此時他的內心到底是鬆了一口氣，還是充斥著陰森森的怒火。他衝羅恩點點頭，邁步走向樓梯口。

    他們擦肩而過時，羅恩又說話了。

    “要追進去找她嗎，德裏克？”他仍然用那副拿腔作調的口吻說，“口令你已經聽到啦，還是需要我再重複一次？”

    德裏克慢慢回過頭，淡漠地打量著他。

    “羅恩，你是一個很好的人。”他說，“請不要讓我討厭你，行嗎？”

    說完，他快步走下樓梯。

    ……

    回到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德裏克立馬把自己扔上一張沙發，腦袋枕在手臂上，凝視著圓窗外的夜空。

    現在他有充足的時間和空間來整理自己了。

    他——德裏克格瑞多，今晚差點吻了赫敏格蘭傑。

    這究竟是怎麽發生的？

    是因為成為舞伴，舞會共舞，月下獨處，摩擦出曖昧的火花，一時情不自禁；

    還是因為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有了超出友誼的部分，舞會成為了推動發展的催化劑？

    靜靜思索了一會，德裏克不得不承認，赫敏是他現在最要好的朋友了。他們通過學習加深對彼此的認識，漸漸延伸到生活，最後發展到了如今親密無間的狀態。從沒有一個女生可以像赫敏一樣，在他的社交網絡中走得那麽深，他甚至願意與她分享前世的部分經曆，哪怕是無關緊要的餐具部分。

    同時，赫敏會因為芙蓉德拉庫爾對他的邀請而感到生氣，會因為威克多爾克魯姆對她的邀請而感到不安，也會因為在舞會上發生的一點不和諧的插曲而感到沮喪難過。

    這是不是說明，赫敏有著和他一樣的困惑：突然發現朋友之間的界限逐漸變得模糊，純粹的友誼隨著內心情感的波動慢慢發生了轉變？

    問題來到了方法論上——他該怎麽做。

    他是想與赫敏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友，還是想與她成為心心相印的戀人？

    以及，赫敏到底在怎麽想？

    然後，他發現五根粗壯的手指遮擋了窗戶，來回不斷地晃動。它們的主人厄尼麥克米蘭正站在沙發旁邊笑眯眯地看著他。

    “你回來的有些早了。”厄尼說，“沒有和格蘭傑小姐多玩一陣？”

    “沒有，”德裏克說，一邊起身給他讓出位置，“我們都有點累了。”

    厄尼做了個鬼臉，一屁股坐在他身邊。

    “激情燃燒過快讓你們感到疲倦了嗎？”

    “你又喝酒了？”德裏克蹙起眉頭。

    “別裝了，夥計，咱們不必這樣。”厄尼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都看在眼裏了！”

    “看到什麽？”德裏克問。

    “你們跳舞時的樣子啊！”厄尼擠眉弄眼地說，“你們簡直無法把目光從對方臉上移開，是不是？”

    這時，休息室桶蓋狀的門打開了，賈斯廷搖搖晃晃走了進來，臉上掛著傻乎乎的笑容。

    “這兒！”厄尼揮了揮手。

    賈斯廷仿佛沒有意識到有人在叫他，直到厄尼不耐煩地上前拉過他按在沙發上，才慢慢回神。

    “厄尼，德裏克，晚上好，”他心不在焉地說，“玩得開心嗎？”

    “嘖嘖嘖，神奇，真的神奇。”厄尼感歎道，“舞會妙極了，看看你們兩個，魂都被抽走了。”

    “你這樣對我們評頭論足，自己的情況應該很不錯吧。”德裏克淡淡地說，“說說看？”

    厄尼的臉高高鼓起，又很快幹癟，就像一隻泄氣的皮球。

    “唉，梅林就是如此殘酷，總是讓事情無法十全十美。”他怏怏地說，“她似乎更喜歡和高年級男生跳舞。”

    “那你當時是怎麽邀請到這位布斯巴頓姑娘的？”德裏克問。

    “不知道，”厄尼誠實地說，“我在走廊裏見她很漂亮，就走上去邀請，她答應了。”

    “然後呢？”德裏克問，“你還做了什麽？”

    “沒有然後了啊。”厄尼茫然道，“今晚跳舞唄！”

    德裏克歎了一口氣。

    “你隻剩下嘴上功夫了，厄尼。”德裏克挖苦道，“為什麽不動動你的腦子呢？”

    厄尼懵懂地盯著他。

    “顯而易見，她對你的第一印象還不錯，所以答應了你的邀請。但之後你並沒有接著去找她聊天，散步，介紹霍格沃茨……”德裏克說，“從你邀請她到舞會開始的這段時間裏，你毫無存在感，但她是布斯巴頓的女生，又很漂亮，肯定會有被她吸引的其他男生去邀請她。對比一下，一邊是邀請之後就杳無音信的舞伴，一邊是不斷冒出來的新的邀請者。想想看，她會不會因為被你冷落而感到失望和不滿？”

    厄尼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賈斯廷欽佩地看著德裏克。

    “你如此懂行，今晚一定大獲全勝吧，德裏克？”厄尼惱火地反擊道，“明天我可以看到你和格蘭傑小姐成雙成對嗎？”

    剛才被賈斯廷打斷的話題繞了一圈之後又回來了，德裏克下意識地敲擊起沙發扶手。

    在旁觀者看來，他和赫敏的關係已經達到了他們自己都沒有認識到的水準嗎？

    “僅僅一晚上的時間，怎麽可能發生那麽多事？”德裏克不動聲色地說，“是什麽給了你這種念頭？”

    厄尼似乎用了很大努力才忍住沒有翻眼睛。

    “好吧，好吧。我繼續提示你，看你能偽裝到什麽時候。”他說，“成為勇士後，你就很少待在公共休息室了，你去了哪裏？”

    “圖書館——”

    “——和空教室。”這句話德裏克是在心中說的。

    “在圖書館你和誰待在一起？”厄尼問，然後自己直接給出了答案，“赫敏格蘭傑。”

    “上課你和誰坐在一塊？”他自問自答，“赫敏格蘭傑。”

    “沒事就來我們的餐桌上找你的人是誰？”他繼續自問自答，“赫敏格蘭傑。”

    “舞會前你不去圖書館了，而是抱了一堆圖書館裏關於跳舞的書在寢室裏看，這是為了誰？”他用總結的語調說，“赫敏格蘭傑。”

    “所以，”他攤開手，好像已經完成了一道一望而知的證明題，“需要我繼續舉例嗎，德裏克？我還能說出好幾條呢！”

    德裏克感覺此刻他臉上的表情已經和斯內普臉上常常掛著的那種高深莫測相差不多了。

    “謝謝你精妙的分析，厄尼。”德裏克平靜地說，“我要回去睡覺了。”

    他快步走向宿舍，厄尼和賈斯廷在他的背後發出了竊笑。

    宿舍裏也是一片歡慶氛圍，家養小精靈（肯定是他們）在這裏布置了聖誕樹、聖誕帽、彩球、鈴鐺和彩結，就連帷幔邊緣都勾勒出了一圈袖珍聖誕樹。

    德裏克抬手拍走一顆繞著他腦袋旋轉閃光的聖誕彩球，換上睡衣、拉開被子鑽了進去，小精靈已經把銅製的暖床器提前放了進來，被窩裏暖洋洋、熱乎乎，給予了床上的人濃鬱的昏睡感。

    迷迷糊糊間，那個最關鍵的問題再一次在德裏克的腦海中回旋——

    在內心深處，他到底想與赫敏格蘭傑做朋友，還是做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