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黃文近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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頡利可汗這人也挺有意思,別看他常年不洗澡渾身羊騷味,人家卻也挺好麵子挺講究排場。突厥是遊牧民族,主要由各部落首領主管自己那一攤事兒。因著習俗簡單,也未給予最高統治者那麽高大上的地位,比如上個朝弄個三跪九拜啥滴,在這點上頡利一直挺嫉妒李世民。
自從身邊有了趙德言,頡利在他的進言下改變施政方式,才稍稍找到那麽點感覺。每每將各部莽漢與趙德言那文縐縐、說話有條有理的人一對比,頡利就不由自主地想到對頭身上。人家滿朝都是這樣的人物,這一比起來不要太寒磣。
他以前捉住過幾個大唐官員,比如漢陽公蘇瑰、太常卿鄭元璹、左驍衛大將軍長孫順德。隻是這些人在大唐有大好的前途,並且一家老小也都在李世民手上,想讓人家來他這荒郊野嶺當官完全是白日做夢。
頡利後來也想明白了,這些人要歸順咱還怕他們來當奸細呢。邊關讀書人少,每次劫掠過來的奴隸中,有能識字的那都是大驚喜。文人在大唐人口中所占的比例特別小,哪那麽容易找到似趙德言那樣有才華還一心為他的人。沒想到飯後遛彎的當口,居然讓他遇到一個不得誌的文人。
瞧著黃文那憂鬱的表情,死寂中帶著渴求的矛盾眼神,文縐縐的談吐以及具有美感的舉止,頡利立馬來了興趣。他揮退左右,踱步到黃文身邊,豪氣地問道:“你是哪裏人,怎麽來我突厥做客了?”
黃文的表情好懸沒繃住,暗道此人不愧為聖上的老朋友,一樣的那麽無恥那麽會睜眼說瞎話。他明明是被劫來的好不好,瞎呀看不到他額上的烙痕?
然而,以上隻是心裏活動。黃文轉過身先對頡利作揖,起身後說道:“我是博陵崔氏旁支,前幾日在邊關遇到點麻煩。本想先到關外躲避幾日,沒想到竟被人打暈劫來做奴隸。我們一族本就前途盡喪,如今額上又多出這麽個烙印,便是沒被判罪我這一生也因此沒了指望。”
就像李世民往關外撒臥底一樣,頡利也有自己的消息來源。關於大唐第一世家博陵崔氏的事情他自然知道,連嫡支無用旁支才華橫溢這一點他也有耳聞,如今眼前出現這麽個痛恨大唐、自身又有才華的人,頡利興致大起。
當然,首先得確定此人的身份。頡利先裝麽著驚訝一下,“我向來敬重有才華的文人,誰這麽大膽竟然敢如此對待先生?!也怪諸部首領不會教導將士,定是他們的人胡亂做事兒!先生到邊關所為何事,聽說李窮鬼有派人秘密監視你們,先生是如何出來的?”
頭前聽頡利稱呼自己為先生,黃文心中生出喜意,暗道事情已成一半。再聽他那無恥的推脫之言,都不知該如何接話了。我在你地頭上做工,你說這事兒不是你手下所為?不好回答的就不接話,先把來曆經過道出好讓對方放心。
“說起來實在慚愧,族人覺得我學識尚可,遂讓我假死出外延續血脈,以躲避唐皇判處的十代不可科舉的懲罰。本想到邊關安家,誰知剛進縣裏就被人誤認為扒手捉進大牢。前些日子衙門出亂子,我因害怕身份被識破趁亂逃走。出來後發現兩份真假手實竟不知遺失在何處,怕是落在牢裏,遂才出關躲避。”
頡利沉默片刻,他在分析黃文話語中的信息。有些事情還需著人去確認,未確定此人身份真假時,不宜許諾或怠慢。他對著黃文扯出一個笑容,“怎可讓先生做苦力,我安排一個帳篷著人伺候你休整。”見黃文要開口,他又出言打斷道:“我最敬重文士,先生千萬別客氣。”
黃文的麵上露出掙紮的表情,而後再次作揖道:“如此,有勞可汗了。”
“哈哈哈哈,這樣就對了!!”笑聲震得羊群直咩咩。
頡利給黃文安排個帳篷就離開了,他走後有兩個大漢抬著浴桶進來,弄這麽倆人伺候他一看就是變相的監視。黃文本來也沒打算逃走,他不顧倆大漢凶神惡煞的表情,洗完澡就開始蒙頭大睡。
沒等頡利派人去打探消息呢,安排在邊關的探子定期傳回的消息送到,裏麵就有關於黃文的逃獄事件的描述。謹慎起見,頡利覺得還要帶上趙先生,考校一下那崔郎君的學識才好談任用之事。
黃文跟在兩個大漢身後很疑惑,不知頡利為何在今日宴請他,按時間算短短幾日不足以打探消息的人一來一回。走進帳篷,除了頡利和侍從們還有一個漢人文士在。黃文麵上仍是一副閑適模樣,隻是心裏已提高警惕。
頡利看到黃文進來,熱情地起身相迎,“崔郎君快過來坐,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此乃我的軍師趙德言先生,他同你一樣是漢人。”
“見過可汗,見過趙先生。”黃文規矩作揖。
見那個叫趙德言的文士從始至終麵無表情,黃文不敢將視線過多放在他身上。三人坐定後,黃文率先開口道:“屢遭磨難,我前幾日竟做出那等頹廢的樣子,讓可汗見笑了。”
頡利同情地看向黃文,“我若是你也會如此,都怪那李窮鬼過河拆橋,你們博陵崔氏曆代都沒少為漢人做貢獻啊。”
“多謝可汗理解,可惜我們沒遇到您這樣的仁君。”黃文眼中蓄淚,感激地看向頡利,好似這一句認同的話給了他十足力量。
等的就是這句話,頡利可汗哈哈大笑著衝趙德言使眼色。趙德言輕頷首,轉而對黃文說道:“郎君既是博陵崔氏賢才,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郎君。想必你對草原局勢已有了解,你覺得可汗該怎麽做能對他最有利呢?”
黃文並未直接答複,而是皺眉思索起來。這個問題很難,他還未摸清頡利的想法,也不知趙德言是何種程度的謀士,若回答不好轉眼就是殺身之禍。
好在黃文此人鬼主意比較多,他目含崇拜地看向頡利,“大唐與突厥各有各的好,隻是我覺得大唐的集權製要勝過突厥如今的治理方式。很多部落首領太過平庸,然而這樣的人卻擁有太多權利,若能越過這些庸人統一聽可汗的指令,我想突厥百姓的生活會更好。”
這種回答很巧妙,哪怕頡利或趙德言知道突厥並不適合過於集權,也隻會把他當成崇拜者或溜須拍馬的庸才罷了。哪怕結果是往後會走彎路,卻也不至於喪命。
“好!博陵崔氏果真名不虛傳,郎君與我和軍師想到一塊兒去了!!”頡利可汗激動得直拍案。
一直麵無表情的趙德言麵上也有了笑模樣,他端起酒碗對黃文說道:“郎君不愧為崔氏賢才,我敬你一碗酒。”
黃文連忙端起酒碗回應,口中蹦出一串謙虛之言。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黃文怎麽覺得趙德言誇獎他時頗有諷刺的意味呢。無論如何,此人能以漢人的身份在突厥混到如今地位,必然要小心提防。
頡利暢快地笑完,直視黃文認真問道:“崔郎君以後有什麽打算?不若留在突厥為我做事如何?”
黃文起身大拜,“願憑可汗差遣。”還以為得來回吹捧試探幾次才能如願呢,沒想到頡利可汗居然是個如此爽快的人。
走到這一步一切仍在計劃中,黃文處事十分小心謹慎,他此後皆跟在頡利和趙德言身邊多看少說。期間,楊諧之女義成公主得知頡利又請來一個漢人幕僚,還特意宴請過黃文。
按突厥習俗,頡利可汗繼位後娶義成公主為妻。這個女人曾是頡利的後母、後來是嫂子、現在是妻子,黃文很好奇頡利對她是什麽樣的感情。作為一個女人,義成公主的遭遇很讓人同情,隻是想到她慫恿頡利以報答隋皇室為由劫掠漢民,黃文內心便想對此人除而後快。
除了趙德言依然給他怪異的感覺,黃文在突厥的生活可以說是如魚得水,實誠漢子遇到他這樣的人分分鍾就給忽悠懵。本以為要往外傳遞消息十分難,沒想到墨家的商隊竟在草原上混得很開。
黃文再早熟也是個未婚小郎君,先顧著正事給老師寫信,將重要事情交代清楚。然後就開始可勁給未婚妻寫情話,就怕對方擔憂思念。那墨家商隊管事拿到信時也一愣,他真沒見著過傳密信寫這麽厚一摞的,難道這位郎君發現很多機密?
某人當晚就後悔了,暗怪自己剛脫離險境就失了分寸。以他對老師的了解,看到信封厚度的對比必然要在心裏給他記小賬。還有一個比一個難纏的師兄們,他似乎隻在給老師的信裏,對他們集體問候了一句。估計等他回去,這事兒也是一筆帳。
除夕夜,去年是在南山過的,沒想到今年竟來到關外,真是世事難料。黃文穿著毛皮大衣,拿著酒壺在帳篷外對月思想。不知老師在做什麽,師兄們回家有沒有搗蛋,未婚妻的身體是否已經康複,還有一直被他騷擾的嶽父大人身體安康否。
“崔郎君在想什麽,可是思念族人了?”
黃文嚇得一抖,這個趙德言總是來去無聲,害他連做夢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說夢話的時候對方突然出現。黃文扯出一個難看的微笑,回道:“確實如此,不知他們要如何過年。”
趙德言拍了拍黃文的肩膀表示安慰,一句話都沒再說便飄然離開了。黃文看著他的背影欲哭聞淚,內心嚎叫盼望老師早日傳遞消息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