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殷勤諂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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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處於皇權爭鬥的漩渦中心,氣氛已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
無極公主暗暗調集各方兵力入京,謝衍也命隱藏在天瀾城外的大軍從棧道進入會宣。
如今大軍集結完畢,謝衍須親自前往會宣布置一切。
行路過半,車駕在林中快速駛過。初春時節,樹枝抽出了嫩芽,一地腐葉都已成過去。突然枝頭有異響傳來,隊伍驟停,天堂手的兩名黑衣劍客踏上枝頭探查片刻,一群麻雀便紛紛撲騰著翅膀飛出來,大約受了驚嚇。
“枝上無事。”二人落地,眼神異樣地看向韓殊。
縱馬走在前方的韓殊點了點頭,眸光意有所指地環視一圈護衛隊,便好似什麽也沒發生一般繼續前行。
但他們前行的速度比之前要慢。
不久,攻擊驀地從四麵八方襲來,瞬間形成一張大網籠罩車駕。與此同時,還有宮氏子弟與一幹韋氏子弟出現。粗略一看,總有三四十人。
“結陣,保護主人!”韓殊立即高喝一聲,退回謝衍的車駕旁,合力擋下突襲,全身戒備。
“沒有用的,早知這一趟你不得不走,我們已在此處候你兩天了。謝衍,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宮渺義憤填膺地開口。
謝衍從車中挑簾出來,下車走至最前方,抬眼看向已成包圍之勢的宮、韋二族子弟,眉目雖然冷峻,但並不慌張,氣度一如既往的從容威嚴。
他思忖片刻,平淡道:“這次不像是無極公主的主張。”
韋氏子弟大怒道:“你這奸佞之輩,何用公主殿下動手,我們宮、韋二族的子弟自然要為家主報仇!”
“嗯,宮韋二主的確是我手下的人所殺。”謝衍並不刨根究底,也不跟他們多說,直接揮袖讓人動手。
生死隻在方寸之間,戰鬥一觸即發。
當一眾韋氏子弟同時結印,有片刻控製了天堂手劍客的行動時,宮氏子弟趁機出手,齊齊攻向孤立無援的謝衍。
這一刻,隻有他一人可以對敵。護衛隊猶如虛設,隻能眼睜睜看著攻擊漸漸逼近。
然而謝衍冷靜地立在原地,竟不躲不避,毫無出手的打算。
他連袖袍也未動。
“束手待斃?”有人疑惑地擰眉。
眼見攻擊快要淹沒了謝衍的身形,終於四周氣流一陣波動,他左右突然浮現四道人影,一同抬袖接下所有攻擊。
這四人正是謝、應、寧三族的子弟。
宮氏子弟見狀也沒有停手,仍然竭盡全力要置他們於死地。應餘姚拔劍一斬鯤鵬虛影的襲擊,又有一人從她身後轉出來,擊潰身後衝出的殺招。
丹薄媚一出手,頓時引起眾人的注意,不止是她攝人心魂的外表,更在於一身令人側目的實力。
她身後浮現的青銅鼎,以及幻化出來的巨大神禽虛影畢方,無不昭示出她的來曆——這是應氏的人。
應氏年輕一輩,什麽時候又出了個這樣的人物?
“她是應氏的哪一位?怎麽從未見過。”
“聽聞近幾日應四爺遺落在外的血脈找到了金陵來,名叫應離禍,莫非就是她麽?但這很說不通,豈有才領悟畢方秘術就已達到如此修為的?”
“應四爺原本是應氏天驕,隻是後來有了魔障才阻礙了突破。若真是他的後代,天資驚人一些也不奇怪。”
宮韋二族子弟交談解惑,又殊死掙紮一陣,見實在沒有機會了,隻好罷手撤離。
謝衍本沒有在意是三族的哪些子弟來了,隻在上車時不經意回頭一瞥,恰對上丹薄媚意味深長的微笑。
她雙手抱臂立在雜花之間,裙裾浮動,身後畢方的虛影還未散去。
謝衍見到她,眸光中不知名的情緒幾番變化。他停了一停,最後又下車,皺眉冷冷地盯過去。見她也不開口,謝衍便冷笑一聲,神色平淡地從身旁黑衣劍客手中取過一柄劍,拖在地上慢慢走近,口中道:“你怎麽還敢出現在我眼前?”
丹薄媚目光落在他手持的劍上,須臾又轉上他的臉,哂笑道:“我可是來救你的。謝公子,你這樣不好吧?”
謝衍腳下一停,將劍猛地架上她的肩,深邃的瞳孔暗潮湧動,然他又不見喜慍,讓人不能推測他此時的心意。隻聽他道:“對一個要置我於死地的人,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他一抬劍,天堂手的人也立刻將丹薄媚團團圍住。霎時此地殺意凜然。
三族子弟尚且不明白發生了什麽,怎麽好端端的兩人,突然就拔劍相向,隻能愣在原地,靜觀其變。
她仍然在笑,瀲灩的丹鳳眼好似一汪湖水,要把人的神智吸進去。
丹薄媚為自己辯解道:“謝公子,誤會一場。我彼時一心尋親,不知招惹了什麽門派,又被人追殺。想起你曾與我有不愉快的記憶,生怕你泄露我的行蹤,不得已才要滅口。如今我已回到應氏,又知道是與謝氏聯手,當然一心都為你著想。過去的誤會千萬一筆勾銷,好麽?”
謝衍看她笑得一臉不真誠,總疑心她隨口胡說八道。但是她胡說八道他也沒辦法,事實真相如何,隻有她自己最清楚。
他懶得跟她糾纏這件事。無論如何,她手上的畢方秘術是不假的,身邊的應氏子弟也不是假的。大抵暫且可以放過。縱使他不相信,現在也最好不殺她。畢竟三族聯手,他不能無故殺盟友。
且看她實力與身份,想必也很受應氏看重。莫名死了,在這個節骨眼,總不是好事。
謝衍盯她少頃,閉了閉眼,不想理她,一把將劍扔回黑衣劍客的劍鞘中,轉身回了馬車上。
丹薄媚於是得以同眾人隨行,一路斂眉靜靜地注視前方。隻是她心底在想:還把劍架在她肩上,弄髒她衣服,真是有脾氣。也不怕他現在高高在上,總有摔下來的時候。那時才有他好看的。
馬車中。
紫衣侍女見謝衍放下簾子,麵色頗為高深莫測,不知又發生了什麽事,便問道:“主人,怎麽了?”
“回頭,讓他們注意一下應氏的人。”謝衍皺眉,右手摩挲一隻精巧的玉質三足小樽。
紫衣侍女偏頭覷了一眼,因行路抖動開去的簾外,應餘姚與丹薄媚麵無表情地走著,護衛裏時不時有人詢問她們渴不渴、餓不餓。
她恍然大悟,道:“主人是覺得這個突然出現的應離禍不是好人?”
謝衍瞥了侍女一眼,閉眼冷淡道:“我也不是好人。”
紫衣侍女自知說錯了話,立刻閉口不言。
入夜時分到了會宣軍營中。
謝衍與一眾將士入大帳密談,周圍由黑衣劍客團團守住,並不讓丹薄媚他們接近。好在她原本也不是為了探聽機密而來,這對她倒沒什麽影響,索性同應餘姚回了帳中休息。
冷不防大半夜又有人來叫她們,待出去了才知道,謝衍有重要消息要連夜傳給謝家主與守皇三老,絕不可被無極公主的人攔下。
正考慮應由何人擔任這個差事,丹薄媚忙道:“我想我還是可以勝任的,謝公子你說是不是?我的實力你再了解不過了。”
謝衍沉吟的動作一僵,臉色頓時冷下去,黑得不能再黑。
這個人的嘴巴怎麽這麽……明明已經是己方的人,卻偏偏還要時刻提醒他某些令人發指的往事,到底有沒有意思?
他冷冷地乜斜她一眼,轉而看向別人,根本不理她毛遂自薦,道:“寧——”
“謝公子,你一定相信我。”丹薄媚極力想要得到一次表現的機會,不然如何打開局麵,取得他的信任。
謝衍心中冷笑,但不動聲色,點頭道:“那好,有勞應姑娘了。”
他往大帳中去,丹薄媚似笑非笑地跟了來,見他在案幾前鋪紙提筆,她於是立刻替他研磨。
謝衍蘸墨時頓了一頓,莫名看了她一眼,又低頭專心寫字,口中卻不鹹不淡地道:“應姑娘,你殷勤得有點過分了。”
“謝公子,你能體會我想要彌補過錯的焦急麽?我曾經險些兒害死你,現在想來十分後悔,常常愧疚得潸然淚下……”丹薄媚絞盡腦汁,表達自己的忠心與懊悔,不料謝衍突然抬頭直勾勾地凝視她。
丹薄媚下意識退了一步,微笑道:“怎麽了?”
謝衍冷笑:“我看看應姑娘是如何潸然淚下的。”
丹薄媚呆了呆,欲言又止好半晌,見他終於寫完了,才將臉湊到他眼皮底下去,誠懇地凝視他雙眼,辯白道:“謝公子,我以為你不是一個會給弱女子難堪的人。我就那麽一說,你這樣問我,讓我怎麽回答才好?我要真哭出來,一時半會兒就收不住的,叫別人看見了,還不知道怎麽誤會。回頭再不小心壞了你清譽,我豈不更加愧疚。”
謝衍斜睨她,神色像要冷笑,但最終又沒有笑出來。他將信紙在燈罩邊烤了烤,待墨跡幹了,三兩下折起來裝進信封,將之不輕不重地放在丹薄媚手中,輕輕推開她,一言不發,負手走出去。
丹薄媚將信收好,奇怪道:“謝公子,你沒有什麽別的話要囑咐我麽?我總以為這樣重要的任務,你一定會鄭重托付的。”
“你口才不錯,不必我多說了。”謝衍大步流星,頭也不回。
丹薄媚笑道:“我這個人,也沒別的優點,就是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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