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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一刻,璉哥兒敢對天發誓他從王熙鳳眼底裏看出了森然的殺意,唬得他登時甚麽都顧不上了,隻真的舉手發毒誓:“我要是敢有那樣的想法,就讓我天大五……”

    “叫你當王家的上門女婿。”十二大吼一聲,打斷了璉哥兒先前那話,成功的讓原就處於驚悚之中的璉哥兒直接懵了。

    再看璉哥兒,一言難盡都不足以表達他此時此刻的心情,他隻能僵硬著脖子直勾勾的盯著十二猛瞧,努力做出一副憤怒的模樣,偏生他這副樣子落在十二眼裏卻僅有一個“慫”字可以描述。

    偏十二還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見自家蠢哥哥都嚇成這樣了,他還哥倆好一般的攬過璉哥兒的肩膀,擠眉弄眼的道:“咋了?其實我跟你說,當上門女婿可好了,起碼最要緊的一點,往後我都不用每日裏被老太太催促著去她那兒請安了。回頭等我成親了,一準搬出去,再也用不著顧忌老太太的烏鴉嘴了。”

    嘿,還真別說,這麽一想也對呢!璉哥兒恍然大悟一般的回望十二,剛要開口,就感覺周遭的情況有些不妙,忙用眼角瞥去,見不單自家媳婦兒麵帶殺氣,連帶爹娘麵上的神也不好看了,他趕緊改口道:“渾說甚麽呢!咱們堂堂男兒,怎能給人當上門女婿呢?反正我不幹!”

    “你想幹也沒門兒呢。”十二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旋即又抬眼向王熙鳳告黑狀,“鳳姐姐你都聽到了罷?其實壓根就不是我哥不想咋樣,而是他不能!要是今個兒聖上挑中的不是我而是他,沒準兒他一早就顛顛兒的上前……嗚嗚嗚。”

    王熙鳳笑得一臉的殺氣騰騰,虧的這會兒人多,她才隻但笑不語,不過基本上可以肯定了,接下來璉哥兒一定會遭罪的。

    可惜的是,沒人在乎。

    先前十二告黑狀時,賈赦隻冷眼瞧著,可這會兒十二被璉哥兒捂住嘴修理時,他卻立馬心疼上了。當下,賈赦上前分開倆兒子,瞪眼道:“一堆的正事兒要辦,你倆瞎鬧甚麽?璉兒媳婦兒,這兒沒你倆啥事兒了,你趕緊把璉兒帶回東院去!”

    璉哥兒無比震驚的望著賈赦,雖說賈赦這話乍一聽是不算甚麽,可聯係到之前十二告的黑狀,他還能有活路?!

    卻見王熙鳳上前一步,巧笑倩兮的給長輩行禮告退,旋即便強拽著璉哥兒走了。

    走了……

    走了……

    那拉淑嫻一臉無奈的扶額,不過她也清楚王熙鳳是個有分寸的,因而隻眼睜睜的目送他倆離開。待璉哥兒小倆口走了之後,她才瞧了十二一眼,將人招到跟前,拿手戳他的腦門:“一天到晚的就知曉鬧騰,都多大的人兒了?都要娶媳婦兒了,還整日裏拿你哥哥開涮!還有,真以為你一跑幾個月,先前的事兒我就給忘了?少做夢,我都攢起來隻等著一並同你算總賬!”

    十二瞬間換上了一副被拋棄小狗的可憐表情,眼巴巴的望著那拉淑嫻,半晌才委屈的哭訴道:“這不都是四皇子造的孽嗎?他非要我陪他一道兒去塞外行圍,我倒是想拒絕來著,偏他打小就被寵壞了,又任性又胡來。我也是沒法子了,才同意跟他一起走。”

    “是嗎?”那拉淑嫻挑眉,“我卻是不知曉,原來四皇子是個刁鑽的性子。”

    這話一出,十二才意識到不對勁兒,想也知曉了,他娘跟渣爹過了大半輩子,怎麽著也不可能不了解對方罷?尤其他娘還是從潛邸時就跟在身邊的,更別提渣爹……渣是渣了點兒,可那也是登基多年以後的事情,最初人家的性子是很好的,趨於完美的那種。

    當下,十二瞬間改口道:“說刁鑽倒也不是,我猜可能是四皇子本身也頭一次往塞外去,大約是想找個熟悉人跟在身邊,到底也方便些。再說了,這四皇子看重我,也是我的福氣。”

    那拉淑嫻依舊保持著端莊的笑容,格外和善的道:“喲,還是你的福氣?那尚公主這事兒呢?別說也是四皇子幹的?”

    “這個……”十二極快的轉著腦子,他是打算跟雍華公主好生過一輩子的,若是在成親前就攬上一個逼迫的名頭,那絕對不是好玩的。

    想通了這一點,旁的就無法了。

    “是四皇子保的媒!娘,您或許不知曉,雍華公主跟四皇子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他們姐弟二人的感情特別好,每日裏都要見麵說話,就連用膳的時候,也都互相惦記著對方。有一次,我同四皇子一道兒用膳,四皇子就指著一道他最愛吃的羊肉羹給雍華公主送去,偏巧這頭才剛出了門,那頭雍華公主也給送了一模一樣的。可不就是感情極好嗎?”

    十二說的那叫一個斬釘截鐵,而這事兒倒也不是他編排出來的,隻是這倆姐弟的本意卻不是為對方著想。

    四皇子是知曉雍華公主喜歡吃煎炸烤的肉類,最不喜歡那些個湯湯水水,尤其是羹和糊糊一類的。而雍華公主則是嫌棄四皇子沒有男子漢氣概,整日裏就知曉吃些湯品,跟小姑娘似的,這才故意讓人拿這道菜來調侃他。

    可甭管怎麽說,事情總歸是真的,略偷換一下概念,就成了一出姐弟感情深厚的好戲了。

    因著十二說的無比肯定,那拉淑嫻雖隱約覺得這裏頭有些不對勁兒,可畢竟上輩子的乾隆帝可沒有同胞姐姐,實在是沒法做比較。因此,那拉淑嫻隻微微點頭,算是將此事揭過不提了。

    問題是,那拉淑嫻還算好擺平,可這不是還有一個隻知道胡攪蠻纏的賈赦嗎?他原就極不樂意,這會兒聽得十二似乎受了委屈,登時就忍不住發作了。

    “不嫁了!咱們的琮兒才不嫁!回頭我就像太上皇說的那般,找聖上一哭二鬧三上吊去!”賈赦一把攬過十二,眼淚汪汪的看著他,“我的琮兒都瘦了!”

    十二默默側過臉,不言不語。

    連著跑出去了好幾個月,他吃的好喝的好,每日裏最大的愛好就是將四皇子折騰得死去活來,除卻被曬黑了之後,其實還略長高了一點兒,另外就是感覺身上結實了好多。至於瘦……大概是某人的錯覺罷。

    甭管怎麽說,十二總算回來了,且賜婚的聖旨早就下來了,這是務必更改的事實。哪怕賈赦還不死心的打算折騰泰安帝,卻也並不急於一時,畢竟回了府裏,還得先去榮慶堂給賈母請安。

    請安的事情倒是用不著那麽多人呼啦啦的湧過去,十二隻拉著璟哥兒一同去了,旁的人都是該幹啥就該幹啥。倒不是大房已經徹底無視賈母了,而是因著今個兒就是小年夜,等下半晌所有人都要去榮慶堂的,因而沒必要爭搶這一時半會兒的。

    等到了晚間,因著泰安帝已經回來,之前也早有了消息傳來,因而宮裏的小年夜宴都是早已備好的。賈赦身為正一品殿閣大學士,是絕對要入宮領宴的,除此之外,旁的人倒是無需跑這一趟了。倒是十二,等來年成了駙馬爺以後,卻是可以名正言順的入宮領宴了,今年還是消停些罷。

    待下半晌,整個榮國府除卻賈赦之外的所有主子們,齊聚榮慶堂,包括養在大房名下的惜春。

    說起來隔壁東府也是真的心大,自打將惜春送過來養之後,就再也沒有特地過來看過,當然吃喝用度也不送,連惜春跟前伺候的人,除卻一個奶娘外,旁的全部都是榮國府的下人。也虧得大房這頭對惜春歡喜得很,並不計較這種小事兒,但凡擱在旁的愛計較的人身上,指不定怎麽委屈這孩子了。

    不過,這樣也好,算是坐實了收養之名,回頭給惜春說親之類的,也可以從大房這頭走,哪怕到時候寧國府有意見……

    有意見也給憋著,大不了讓賈赦去交涉,看他到時候不掀了寧國府!

    然而,在這種闔家歡樂之際,依著榮國府的傳統,要不出意外才叫真的意外了。

    還沒等家宴正式開始,小輩兒那頭就出了意外。

    按著慣例,這種時候多半都是賈母坐在位於正堂的高座上,賈赦、賈政倆兄弟坐在右下首處,那拉淑嫻和王夫人坐在對麵才是。不過,因著賈赦不在,賈政一個人枯坐著也沒甚麽意思,他索性喚了珠哥兒、璉哥兒這倆大的,去隔壁的耳房說話。這仨人一走,等於留下來的除卻女眷就是未成親的小輩兒們了,這些人又分成了好幾撥,賈母正同那拉淑嫻和王夫人閑聊著,跟前自有李紈和王熙鳳伺候著,至於十二則帶著哥兒們在旁邊說話,迎姐兒則帶著姐兒們和小五、蘭兒在玩翻花繩。

    正當賈母說到來年開春十二的親事時,隻聽得另一麵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旋即便是哥兒們齊刷刷的驚呼聲。

    等賈母等人循聲望過去時,就看到十二一臉懵逼的站著,身畔是麵無表情的璟哥兒以及齊齊驚呼的二房庶子們。

    再一看,似乎地上……

    “寶玉!寶玉你怎麽了?我的寶玉喲!”許是賈母眼尖,或是她素來眼裏就隻有寶玉一個,其他人還在愣神之中,她便已經驚呼一聲,且立刻起身欲上前。好在鴛鴦一直立在賈母身後,見狀立馬上前扶了一把。有這麽短暫的緩衝,那拉淑嫻和王夫人也回過味兒來了,趕忙上前攔住賈母。

    那拉淑嫻道:“鳳丫頭去瞧瞧,好端端的這是怎的了?”

    王熙鳳答應一聲,趕忙上前。見狀,王夫人也忙給李紈使了個眼,偏李紈從聽到驚呼聲後,就下意識望向迎姐兒那頭,她的心肝蘭兒因著年歲小,並不曾跟十二他們在一道兒,而是被迎姐兒、探春等人帶著。

    慌亂之中是沒有半點兒時間可以耽擱的,李紈隻是回頭瞧了瞧,確定蘭兒無事後,再回首時,王夫人已經氣惱的回了頭不再看她。偏李紈完全無所察覺,加上王熙鳳已經查看清楚了,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那頭。

    十二苦笑連連。

    甭管這事兒誰對誰錯,他這群小子裏頭最大的那個,那他就得承擔起所有責任來。又見自家弟弟黑著臉散發著寒意的模樣,十二更無奈了,隻能任由王熙鳳喚了丫鬟將暈倒在地的寶玉抬到暖炕上,再開口慢慢解釋了。

    可還不等十二開口解釋,因著哥兒們各自散開讓丫鬟來抬人,以至於原本暈倒在地上的寶玉整個人暴露在了眾人的注視之下。

    昏迷不醒外加一臉血的寶玉……

    “這是怎的了?怎的了?我的寶玉哦!快點兒去喊大夫,快點兒!!”賈母徹底慌了神,也虧得她這些年經曆的事情多了,沒立刻暈厥過去,要不然寶玉事小,賈母一旦出了事兒,那才叫要命了。

    彼時,那拉淑嫻已經開口喚了十二:“琮兒過來。”

    都不用開口詢問,十二便老老實實的上前,垂頭喪氣的解釋了原委。

    事情很簡單,也真的怨不得十二,隻因事發突然,以至於他連阻攔的時間都沒有。真要算起來,十二倒是覺得這完全是寶玉自找的。問題是,倘若今個兒是在榮禧堂麵對自家爹娘,他這麽說沒啥大不了的,可當著賈母的麵,他覺得自己還是老實一點兒罷,免得真的在大好的日子裏把賈母氣出個好歹來。

    哀歎一聲,十二道:“方才寶玉同璟兒說,叫他抗旨,叫他別娶林家姐兒,還說林家姐兒……是他的。”

    最後三個字,十二真心是歎著氣說出來的。他自家嫡親的兄弟姐妹,怎麽可能不了解呢?其實大房裏頭,真要算脾氣好的,隻有不是親生也沒養多久的惜春。可以完全不客氣的說,除卻惜春以外的所有人都不是甚麽好東西。而璟哥兒,因著長相精致性子乖巧,很得長輩的喜歡,饒是如此,他也不是好惹的角啊!

    “然後呢?”那拉淑嫻又問道。

    十二瞥了一眼璟哥兒,見他仍黑著臉不吭聲,登時更無奈了,偏那拉淑嫻的問話也不能不回答,因而隻盡可能簡單的回道:“璟兒打了寶玉。”

    這句話一出,甭管是先前看到過這一幕的,還是純粹聽了動靜注意這頭的,都將目光落在了璟哥兒麵上。然而,璟哥兒雖麵無表情卻隱隱帶著惱怒,見眾人看過來也隻梗著脖子不說話。

    “寶玉!哎喲我的寶玉,璟兒你怎的下手這般狠?天呐,鼻梁怕是都斷了,你你你……”賈母這會兒也已經在鴛鴦的攙扶下走到了寶玉跟前,一見寶玉滿臉是血的模樣,心疼的直拿手去捶心口。

    其實,賈母素日裏倒也挺疼愛璟哥兒的,可乍一看放在心尖尖上的寶玉一臉血暈迷不醒的模樣,登時失了分寸,隻一疊聲的怪著璟哥兒。

    璟哥兒依舊沉默不語。

    那拉淑嫻聽得王夫人已經遣人去請大夫了,又見賈母不似快要暈厥的模樣,便索性走到璟哥兒跟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狀似好奇的道:“這是……吃味兒了?”

    按說小孩子打架是常事,像大房這頭,幾個哥兒姐兒素日裏沒少掐到一塊兒,尤其是迎姐兒和璟哥兒,這倆掐架的次數是最多的。倒是倆大的,璉哥兒十二以往極少掐架,一般來說都是十二單方麵的碾壓璉哥兒,偏璉哥兒沒臉哭著告狀,通常都是不了了之的。因而,那拉淑嫻對於小孩子打架這種事情其實並不是很在乎。

    可今個兒到底不同,賈母已經做出了這麽一番態度,顯然這事兒不可能跟以往那般處理,偏那拉淑嫻並不認為璟哥兒錯得有多離譜,又見他看起來是真的氣狠了。這比起隔房侄子受的小傷,那拉淑嫻還是更為在乎自家兒子會不會被氣瘋了。

    等她開口調侃了一句後,都不見璟哥兒變臉,就知曉這事兒怕是真的難辦了。

    十歲出頭的年紀,既可以算是小孩子,也可以算是半大少年郎,可偏生這個年歲既不像孩子那般好哄騙,也不像少年那般懂事明理。更重要的是,這事兒還扯到林家那頭,以及聖旨……

    給十二使了個眼,那拉淑嫻讓他先將璟哥兒帶回榮禧堂去。十二自是看明白了,忙拽過璟哥兒快步離開了榮慶堂。

    大夫尚未趕到,寶玉也尚未蘇醒。王夫人喚了丫鬟去端熱水投了帕子給寶玉擦掉臉上的血跡。等血跡一擦掉,看起來倒是不似先前那般唬人了,可也正是因著擦了血跡,以至於讓人一眼就能看出……

    寶玉的鼻子塌了。

    那拉淑嫻走過去剛想表示一下關懷,冷不丁的看到王夫人用毒蛇般的怨恨眼神狠狠的剜了一眼賈母。登時,那拉淑嫻愣住了,不過很快她就明白過來了,敢情王夫人是真的篤定賈母有烏鴉嘴,才會在看到寶玉鼻子塌了後,第一時間想起賈母方才那句“鼻梁怕是都斷了”。可問題是,打斷寶玉鼻梁的人是璟哥兒,賈母之所以會這麽說,應該是她看出來了罷?這跟烏鴉嘴怕是沒有任何關係的。

    再看賈母,因著她這會兒滿心滿眼的隻有寶玉,自是沒有發覺王夫人這點兒小動作。那拉淑嫻倒是發現了,卻絕對不會捅破,她隻按著原先的想法,略關懷了幾句後,便耐著性子等待大夫的到來。

    許是因著日子不對頭,以往來的極快的大夫,今個兒遲遲未來。倒是約莫一刻鍾後,寶玉幽幽的醒轉過來了。

    賈母立刻湊上前去,剛要開口,卻聽寶玉喃喃的道:“林妹妹是我的,妹妹她……我不要林妹妹嫁給別人,就算是璟四哥哥也不可以……林妹妹是要嫁給我的……”

    一瞬間,所有聽到這話的人皆變了臉。

    丫鬟們飛快的退後兩步,旋即跪倒在地,眼觀鼻鼻觀心,一副老實到了極點的模樣。王夫人則飛快的看了那拉淑嫻一眼,旋即抬頭讓李紈帶幾個小的去旁邊的暖閣坐一坐。那拉淑嫻倒是淡定依舊,她極是了解十二,隻需聽個一句半句的就知曉真相如何,更別說寶玉魘著一事她早有耳聞。

    當下,那拉淑嫻便道:“鳳丫頭也下去罷,照顧那幾個的便是。”

    王熙鳳答應一聲,垂首告退的同時,順便也將幾個伺候丫鬟都喚了下去。

    一時間,房裏隻餘賈母、那拉淑嫻、王夫人,並剛醒轉過來的寶玉以及鴛鴦、鸚鵡倆大丫鬟。

    “擱在這兒也不是個事兒,回頭大夫就來了,不若先將寶玉安置到裏頭的床榻上?”那拉淑嫻淡淡的提了建議。

    誰知,她話音剛落,方才還半死不活的寶玉猛地跳了起來,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哭喊著道:“大太太,大太太您行行好,別讓璟四哥哥娶林妹妹好不好?林妹妹是我的呀,她一直都是我的呀,我不想讓她嫁給別人……林妹妹本就該同我在一起!”

    那拉淑嫻麵上帶著淡淡的笑容,看了一眼被寶玉緊抓著不放的胳膊,冷冷的道:“放手。”

    寶玉一驚,下意識的鬆脫了手,麵帶驚懼的望著那拉淑嫻,喃喃的解釋道:“大太太您別生氣,我不是想惹您生氣,我隻是想跟林妹妹在一起……”

    “我沒有生氣。”那拉淑嫻平靜的道,“至於你,好生養身子骨罷。”又瞥了王夫人一眼,“是璟兒打了寶玉,回頭我會讓人將診金、藥錢一一送來。”

    不等王夫人開口,那拉淑嫻又道:“我身子骨略有些不適,那就先回去了。”說罷,便拂袖離開,走到門口時,又高聲喚了王熙鳳和迎姐兒等人,“……都走罷!免得留下來擾了寶玉養病。”

    王熙鳳何等精明之人,況且她壓根就沒走遠,自是聽到了方才那些話。當下,不單是喚了迎姐兒等人,還特地讓人將耳房裏的璉哥兒喚了出來。

    可憐的璉哥兒,他真的是一頭霧水,茫然的望著自家媳婦兒,剛想問甚麽,冷不丁就遭了媳婦兒的毒手——被王熙鳳在胳膊上狠狠的擰了一把——連呼痛聲都未出口,便已被強行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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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賈赦夜裏頭回到了榮國府裏,又頂著風霜去了榮慶堂,結果看到的卻是格外冷清的一幕。

    正堂空無一人,不遠處的暖閣裏倒是有點兒動靜,去瞧了一眼卻是二房那幾個庶出的哥兒姐兒,問了丫鬟發生了何事,沒得到像模像樣的回答,倒是被引去了賈母房中。

    一進到賈母房中,賈赦就聞到一股子濃鬱的中藥味,登時忍不住皺了皺眉,待抬眼望去,卻見一群人圍在床榻邊上,而坐在床頭的那人,隻需看背影就知曉是賈母。再定睛看去,旁邊守著的是王夫人並珠哥兒小倆口,賈政和蘭兒並不在此。

    那麽躺在床榻上的人就無需猜測了。

    賈赦上前幾步,果然見是寶玉病歪歪的躺著,登時忍不住嗤笑一聲,卻在賈母等人回頭前端正了麵:“這是怎的了?好端端的,寶玉又病了?”

    王夫人和珠哥兒小倆口都有些尷尬,退到一旁低頭不去看賈赦。賈母則是略瞥了賈赦一眼,旋即仍是回頭一臉悲傷的望著寶玉。

    見狀,賈赦愈發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按說是寶玉病了,原也不需要這般大張旗鼓的。今個兒又是小年夜,怎麽著也應該讓寶玉留在耳房或者廂房那頭,旁的人該幹啥就接著幹啥唄,頂多就是因著不放心寶玉,讓王夫人去守著便是了,甚至讓李紈幫著看顧些也成呢,怎麽就直接給散了家宴呢?

    虧的賈赦不知曉家宴壓根就沒開始過,不然他鐵定更要腹誹不已了。為了個黃口小兒連節日都不過了,關鍵是寶玉他一看就是麵紅潤身子骨康健,除卻神情有些蔫蔫的,還有啥問題呢?

    見沒人理會自己,賈赦也懶得再耽擱下去,雖說小年夜不算啥,可他還是想跟自家媳婦兒孩子們聚在一道兒,吃飽了撐著沒事兒幹才跑來看隔房的熊孩子呢!

    當下,賈赦抬腿就打算離開。

    “大老爺!”寶玉忽的掙紮著起身,高聲喚道,“大老爺慢點兒,寶玉有事相求。”

    在那一瞬間,除了賈赦之外的所有人麵都極為難看,包括賈母在內。

    誠然,賈母格外的疼寵寶玉,是恨不得放在心尖尖上捧著的那種溺愛。然而,甭管有多溺愛,璟哥兒跟黛玉的親事那是由太上皇下了賜婚的旨意的。哪怕太上皇的權利並不如泰安帝,可這又不是甚麽軍國大事,泰安帝腦子有坑才會去反駁。可撇開這倆人之外,又有哪個膽敢違抗賜婚的旨意呢?

    榮國府諸人不敢,宮裏的元姐兒自然也不敢。饒是賈母再怎麽疼愛,她都不可能拿闔府上下的性命並宮裏娘娘的前程開玩笑的。

    這事兒是必然不成的。

    “赦兒你先回去罷,無需擔憂寶玉。”賈母側過身子看向賈赦,還向他擺了擺手,示意他直接離開便是。

    盡管賈赦不大明白到底出了何事,可用腦子想想就知曉今時不同往日,要是賈母再敢作幺針對大房,那就不單單是腦子進水的問題了。可隻要不是針對大房,甭管賈母想要怎麽鬧騰,哪怕她把二房給折騰散架了,他也不想多過問。

    這般想著,賈赦便點頭退了出去。

    不想,賈赦才走到外頭正堂裏,就聽到內室裏寶玉一聲高過一聲的哭叫:“不要走!林妹妹是我的,我不會讓林妹妹嫁給別的,別走啊!大老爺,您進宮同聖上說,林妹妹是我的!!”

    賈赦:“…………”

    懵逼了半晌,賈赦果斷的拔腿就走,在問明了賈政的去處後,他便快步離開。不出一刻鍾,榮慶堂這頭得到消息,賈赦特地趕到梨香院將賈政痛揍了一頓。

    彼時,賈赦已經回了榮禧堂。

    “璟兒呢?哎喲爹的好璟兒,你今個兒一定是受委屈了。天可見憐的,爹幫你出氣了,我回頭就將賈政那混賬東西狠狠的揍了一頓!放心,我把他打了個姹紫嫣紅!!”

    一回到榮禧堂,頭一件事情必然是邀功。尤其在看到璟哥兒一臉不高興的表情,賈赦更是心疼壞了。再掃視一圈,那拉淑嫻捧著茶在喝,璉哥兒一副牙疼的立在旁邊,十二不見了蹤影,倒是迎姐兒一直緊挨著璟哥兒坐著,似乎在安慰著他。

    這麽一圈看下來,賈赦登時怒道:“璉兒你這個臭小子!你是怎麽當哥哥的?弟弟受了委屈也不管,你當時就應當一拳揍死寶玉那小混賬!我就知曉,他爹不是甚麽好東西,他能有好?乖乖璟兒,明個兒爹還幫你出氣!”

    璟哥兒一臉無語的抬眼望著賈赦,慢悠悠的道:“可我已經揍他了。”

    “你揍誰?賈政?”賈赦驚道,“那可不行,你還是得尊敬長輩,賈政那蠢貨,爹來幫你揍!”

    “我揍了寶玉。”璟哥兒已經不知道該說甚麽才好了,頓了頓才道,“我知曉打人是不對的,可我忍不住呢。黛玉性子那麽軟,與其等她聽說了這事兒心裏頭難過,還不若由我把寶玉打服了。不過如今看來,他似乎還沒有服氣罷?”

    “你也是傻的,你那麽小,能有多大勁兒?看我的!方才我把賈政狠揍了一頓,你以為他能咽得下這口氣?回頭指不定把寶玉往死裏打呢!打死算了!”賈赦恨恨的道。

    自家的幾個孩子裏頭,賈赦最心愛的永遠是十二。問題是,就算他承認自己略有些偏心眼兒,可他跟賈母是有著本質上的區別的。就算是十二欺負了璟哥兒,他也一樣照樣狠狠的收拾十二。疼愛是一回事兒,可他從不溺愛。

    這要是換做了寶玉欺負了他的小璟兒……

    揍死寶玉他爹!!!

    “璟兒乖,別生氣了,要死還嫌不夠,回頭我按著一天三頓的收拾賈政,擔保寶玉將來都別想有好日子過了。”賈赦柔聲的哄著璟哥兒,完全沒有意識到是璟哥兒揍了寶玉,隻滿心滿眼的覺得他的小璟兒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拉淑嫻也沒吭聲,任由他們父慈子孝。直到片刻後十二進來後,她才問道:“如何了?”

    十二看了看賈赦,才道:“大夫來過了,問題不大,就是鼻梁受了傷,怕是要養一段時日了,不過應當是不會留疤的。對了,據寶玉的奶娘所說,自打賜婚的旨意下來後,寶玉就一直魘著,聽說夜裏還會猛地驚醒,說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具體點兒。”那拉淑嫻道。

    “大概就是像今個兒這種,一口咬定林家姐兒是他的,還說不能嫁給旁人,誰都不可以,隻有他才配得上林家姐兒。對了,還有一句話……”十二皺著眉頭想了想,才道,“好像是說林家姐兒是仙子,不能讓凡人給辱沒了。”

    “呸!”賈赦一個沒忍住,狠狠的啐道,“就算那孩子真的是仙子,也不是一個破石頭可以胡說的!該死的賈政,我就知曉他不是個好東西!”

    那拉淑嫻很想提醒賈赦,這會兒明顯跟賈政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想也知曉賈政絕對不會這麽教唆寶玉的。不過,她隻略張了張嘴,便將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隻歎氣道:“先說這事兒怎麽辦罷。甭管對錯,這事兒到底是出在自家府裏的,要如何掩了去,還是老爺您另有打算?”

    “打算?讓賈政一家子都給我滾出去!!”

    其實,賈赦很久以前就想這麽幹了,他神煩自家的蠢弟弟。雖說也有父母在不分家的道理,可人家那是老老實實的縮在府裏,而不是整日裏折騰來折騰去的。賈赦可以不計較那點兒吃喝用度,可他覺得煩心。

    要是擱在以往也就罷了,左右賈母都這麽大把年歲了,賈赦也不想鬧得太過分了,可自打昨個兒十二同他說了那番話以後,他是真的把這事兒放在心上了。

    十二說了甚麽?他說他尚公主以後,家裏就可以省一座宅子了!!

    這叫賈赦怎麽能忍?哪怕十二隻是開玩笑,哪怕就算賈政一家子滾出去了,十二依然要尚公主,那麽將來呢?榮國府是占地不少,可家裏人丁興旺,是注定住不開的。況且,十二是尚公主,並不是真正的當人家上門女婿,也就是說十二成親後是可以帶著公主來府上住的。甭管時間多少,起碼是可以住一段時日的。可若是真的住了,住哪兒?

    等再過幾年,璟哥兒大了要娶媳婦兒,而隻他小一歲的寶玉,還有二房那五個年歲相差不多的庶子們也該娶親了,到時候又該怎麽辦?

    最簡單粗暴的方法就是:讓二房滾出去!!...看書的朋友,你可以搜搜“”,。(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