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地下鐵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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惦記著今天要去實驗室,鬧鍾還沒響,戚年就已經醒了,躺在床上睜眼發了會兒呆,這才磨蹭著爬了起來。
市的深秋隻剩下了一個尾巴,這幾日不是陰沉沉的,就是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實驗室的樓道口被雨水打濕,戚年邁上來,順手甩了甩雨傘上的水珠。
實驗室出入有限製,是以,雖然是周一,來往的人也並不多。
跺了跺腳,戚年避開冷風盈灌的風口,往樓梯上站了站。被凍得冰涼的手有些僵硬地拿出手機,給紀言信打了個電話。
等待電話接通的這幾秒裏,她扶著樓梯扶手往外看了眼上一次來實驗室找李越和劉夏,就是在這裏看見他從雨幕中走過來。
紀言信握著手裏還在不停振動的手機,從樓上的樓梯口往下望,一眼就看見樓底,站著穿粉紅色大衣,正探頭探腦的戚年。
他順手掐斷電話,叫她:“戚年。”
樓下的人抬起頭來,有些驚喜,也有些意外。
紀言信抬抬手,“上來。”
因為是下雨天,樓道裏有些暗。
他低著頭,戚年看不清他的五官,隻看到了在幽暗中他那雙明亮的眼睛。
她匆忙答應了一聲,三步並作兩步地爬上樓。
紀言信還在原地等她,一手插在白大褂的兜裏,一手握著手機。不知道是誰來了信息,屏幕上倏然閃過一道光澤,被他掐了鍵,順手放回了口袋裏。
等戚年站到了他的麵前,才發現他的神情裏有幾分倦色,身上穿著的還是昨天的那套衣服,隻在外麵套了一件白大褂,看上去,像是昨晚就留在這裏一般
這樣慵懶隨性的樣子,倒沒有平常看上去得那麽不易近人了。
“跟我進來。”紀言信轉身,率先走進實驗室。
和上一次來實驗室找李越和劉夏的感覺不同,這一次跟在紀言信的身後走進去,總有種在一步步邁進他世界裏的感覺。
咳好吧,不用提醒她,她知道是自己想太多了。
實驗室的生活區依然有些亂糟糟的。
紀言信走到劉夏的桌前停步,懶得說話,隻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把東西放下。
戚年立刻會意,把放在背包裏要用的畫筆和畫紙拿出來,想了想,又拉開最裏麵的隔層,摸了一瓶牛奶遞給他,“紀老師,給你的。”
紀言信的眼神定住,視線落在她手心裏的那瓶牛奶上。
戚年有些局促,怕被他拒絕,低著頭,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就怕從他的眼裏看到審判的結果。
“我不喜歡喝甜的。”紀言信的聲音很輕,似乎是在刻意壓低。
戚年閉了閉眼,暗道:果然是要拒絕嗎?
結果,下一刻,他抬手接過來。
溫熱的指尖擦過她的,戚年手裏的牛奶被抽走,她霍然睜開眼看去。
紀言信收下牛奶,看著她,“不過,謝謝。”
依然是壓低的嗓音,淡淡的,含著一絲沙啞,是成熟男人才有的磁性。
戚年這才後知後覺地縮回手,悄悄背到身後去,握住被他不小心觸碰到的手指,那一寸皮膚,燙得就像是濺到了火星,讓她全身發暖。
紀言信帶著戚年出現在實驗室裏時,原本還輕聲交流的學生,頓時鴉雀無聲。
戴著口罩的,扶著眼鏡的,正在觀察數據的,實驗室裏做課題的十幾個人整齊劃一地全部把目光落在了戚年的身上。
對戚年,生化院的學霸們基本上都不陌生。
從一開始以劉夏的朋友身份出現在會場幫忙布置,後來出現在生化院的教室裏聽課,直到今天,又站在了這裏。
如果前麵幾次還能夠忽略,那麽此刻,對戚年就要重新定位了。
戚年被大家盯得有些緊張,見紀言信沒有要介紹的意思,清了清嗓子道:“我就是來畫畫的”
劉夏差點笑出聲來。
生化院現在誰不知道她是有備而來,畫畫也就隻能當個靶子糊弄外人,虧她還說得那麽一本正經。
話音剛落沒多久,就聽一個男聲拖長音調“哦”了聲,不太懷好意地質問:“是來給我們教授畫肖像的嗎?”
劉夏沒忍住,第一個笑出聲來。
有一就有二,接二連三的笑聲傳來,雖然並沒有惡意,可還是讓戚年鬧了個大臉紅。
她默默地捏緊了畫筆,有些無措地看了紀言信一眼。
哄堂大笑中,一直沒有說話的紀言信掃了那個男生一眼,手指微點,“那桶離心管你來洗,一遍洗潔精十遍自來水十遍去離子水。”
殺雞儆猴的效果顯然很好,原本的喧鬧頓時平息,隻有那個愛開玩笑的男生一聲哀號,頗有些悔不當初。
紀言信抬起狹長如墨的雙眼,低聲問:“還有問題嗎?”
鴉雀無聲。
紀言信要指導他們做實驗,隻帶著戚年轉了一圈,介紹了實驗室裏的儀器和用法,給她安排了一個待著的地方,便沒有再管她。
戚年也樂得一個人待著。
從剛才他替自己解圍開始,戚年的心髒就一直不安分地跳動著,失序得讓她有些驚慌,如果再待在他的身邊
戚年悄悄地看了眼幾步外,彎腰看顯微鏡的人。
鼓著嘴緩緩吐出一口氣來,抬手不停往臉上扇風呼,好熱!好熱!
快到飯點時,實驗室裏的人陸陸續續地都走光了,隻有李越留下來值班,盯著培養皿。
紀言信昨晚沒有回去,心裏惦記著七寶,手頭上的事一結束,就要離開,脫了白大褂挽在了臂彎,這才想起戚年。
回頭一看,發現她真的還沒走,坐在他的講桌前,懶洋洋地趴伏著,下巴抵在手背上,腦袋一點一點的,握著畫筆正在畫著什麽。
講桌靠著牆壁,這一處的光線略暗。她的坐姿又不標準,垂下來的頭發遮掩了她的側臉,隻能看到圓潤白皙的手指曲起,那關節微微發青,畫了很久的樣子。
他悄無聲息地走近,站在她的身後,看她畫筆一勾一提,已經畫了一整排的試管架。
紀言信看了一會兒,屈指輕叩桌麵,吸引她的注意力。
戚年果然抬起頭來,眼底的迷茫還未收去,猝不及防地撞進他深邃如墨的眼裏。
紀言信把白大褂掛在手邊的衣架上,“走了。”
戚年這才發現,整個實驗室已經空了。
昨晚睡得不好,早上又醒得早,她困得連意識都有些迷糊了,壓根沒注意大家是什麽時候走的。
匆忙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跟著紀言信走出實驗室。
走廊裏卷起一陣冷風,吹得戚年縮了縮脖子,不自覺地裹緊了外套,“紀老師。”
走在前麵的紀言信停下來,轉身看她。
戚年隻是覺得他走得太快了,他突然停下來,她反而一愣,傻傻地回望。
“下次實驗課就自己過來。”他放慢了腳步等她跟上,“我一般都在,所以不用提前打電話或者發短信問我。”
戚年點點頭說:“哦。”
“做實驗通常要很久,你的時間不用和他們同步,自由分配。但走之前,跟我,或者劉夏說一聲。”他瞥了她一眼,“實驗室的禁則都清楚吧?”
戚年繼續點頭說:“清楚的。”
她怕忘記,還抄過十遍,就貼在書桌上
幾句話的交談,已經走到了一樓。
站在樓道口,戚年才發現,原本淅淅瀝瀝的小雨,已經醞釀出了一大片的烏雲,天空陰沉得連一絲光都沒有,整個天地之間,似乎隻有雨點砸落在地麵上的聲音。
雨勢已經大如瓢潑,頗有傾盆之勢。
紀言信看著她,挑眉問:“傘呢?”
戚年一摸背包,囧了,“好像落在實驗室裏了。”剛才進門怕弄濕了屋子,傘就靠在進門的牆邊。
她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指了指樓上,“我回去拿傘。紀老師,再見。”
紀言信點頭,撐起傘就要離開,剛走了幾步,想起什麽,回身叫住她:“戚年。”
那聲音已沒有了早晨時的低沉沙啞,像被這雨水打濕的樹木,透著微微的濕潤。
戚年站在樓梯上,轉身看著他。
他站在台階上,雨滴落在傘麵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那水花順著傘骨流淌,在他腳邊濺開一朵朵水花。
他的聲音不知道怎麽的,又有些低啞:“長壽麵”才說了幾個字,就是一頓,右手虛握成拳,抵在唇邊輕咳了幾聲,“你可以百度。以防萬一,在當作禮物之前,先實驗幾遍。”
戚年還在發愣。
他昨晚還有些不高興地問她,知不知道有個成語叫得寸進尺
可現在,好像就是在縱容她的得寸進尺?
戚年被自己歸納出的“縱容”兩字嚇了一跳,下意識就在心裏否認不可能!
有紀言信的學生經過,和他打招呼:“紀老師。”
紀言信頷首,眉眼間的冷清就像是這冰涼的雨水。
他轉身,撐著傘,邁進了雨幕中,絲毫沒有察覺,他的隨意之舉,已經攪亂了戚年的一方春池。
戚年覺得自己是真的沒有下廚的天分。
流理台亂得像是被洗劫過一樣,碟碟碗碗亂七八糟地堆在一起,或多或少地還沾上了不少白色的麵粉,一片狼藉。
戚年用手背搓了搓有些發癢的鼻子,崩潰地洗了手,發求助短信。
屋外是纏綿的小雨,屋內是茶香嫋嫋,透著一股清雅的溫暖。
沈教授端起茶壺往玻璃茶杯裏斟了茶,那清暖的茶香中,他一雙眼睛也緩緩地眯起來,“回頭你替我向你爸傳個話,改天我沒課,約他去茶樓喝茶。”
條索細長,卷曲成螺的碧綠茶葉在溫燙的水中沉浮。
紀言信輕晃了晃茶杯,看著碧綠的茶葉沿著玻璃杯的杯壁晃過,低頭抿了口。
微燙的茶水入喉,鮮醇的茶香滿溢,回味甘甜。
沈教授喜歡喝茶,尤其喜歡碧螺春,紀父每次回來看望老爺子,總會記得給他捎上特級的碧螺春。
但這還是第一次,由紀言信送來。
“他過兩天就要回去了。”紀言信低斂起幽深如墨的雙眸,眉眼間不自覺地又漫上了幾分清冷,“陪老爺子體檢完就回去了。”
“難怪,”沈教授嘀咕了一聲,“不然往常都是他自己送來。”
正說著話,紀言信放在手邊的手機嗡鳴著振動起來。
他垂眸看去。
屏幕被滑亮,戚年的短信倏然躥進了他的視野裏。
先映入眼簾的,是慘不忍睹的流理台。
停頓了幾秒,她的第二條短信緊接著追了過來:“紀老師,我們參照的攻略一定不一樣吧”
紀言信握著手機,有一瞬間的出神。
沈教授好奇地探了腦袋去看,掃到“戚年”二字時,挑了挑眉,“這丫頭在給你做飯啊?”
紀言信抬眼,那眼神的含義不言而喻,“想多了。”
“我是真沒想到。”沈教授“嘖嘖”了兩聲,跟第一次認識他一樣,把紀言信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你授課的範圍都已經涉及下廚了。”
“隻教她而已。”紀言信站起身,從衣架上取下自己的長外套,“去實驗室,我先走了。”
沈教授揮揮手道:“行,走吧走吧,每次一談這個女孩,你就下意識回避。”
紀言信的腳步一頓,轉頭看他,疑惑地問:“我有這樣?”
這會兒,連沈教授都詫異了,“我瞎說的,你反應這麽大幹嗎?”
紀言信:“”
戚年等了半天沒等到紀言信的回複,不敢再打擾他,擰眉盯著眼前的狼藉發呆。
正打算回去再搜搜“揉麵的技巧”,手機鈴聲響起,戚年湊過去看了眼來電顯示,驚嚇得差點把手機都扔出去。
鎮定了幾秒鍾,她清了清嗓子,這才接起,“紀老師。”
紀言信握著傘走在去實驗室的路上。
黃昏時分,天色沉得猶如打翻了硯台裏的墨水,不透一絲日光,有路燈已經亮起,一盞盞,隱在行道樹之間,昏黃又朦朧。
他的聲音也從未如此清晰:“我以為揉麵這種事,都是無師自通的。”
戚年幹巴巴地眨了下眼睛,不敢反駁好吧,她承認,她是有些小故意。
他不說話,戚年也保持沉默。
她總覺得自己這些小心思,在他麵前,基本上都是透明的。
有雨水落在樹葉間,沙沙作響。
戚年轉頭看向窗外,“紀老師你在外麵啊?”
“嗯。”紀言信輕應了聲,回憶了一下揉麵的過程,簡單地跟她說了一遍流程和注意事項。
聽她滿口答應,他頓了頓,又提供了一種方案:“如果還不會,就去買現成的麵條煮,基本常識,不用我再說了!”
戚年自動地把這句話翻譯成:“不會也不要再問我,很蠢知道嗎?”
她咬咬唇,有些低落地“嗯”了一聲:“我不會隨便打擾老師了,老師你先忙吧。”
紀言信已經邁上了台階,單手收起傘,聽了一會兒,那端一直沒有聲音,便掛斷了電話。
戚年在廚房裏呆呆地站了一會兒,直到腳底傳來了冷意,她才醒過神來,拍了拍臉,振作起來。
先收拾廚房,把不需要的碗碗碟碟都洗好放進櫥櫃裏,剛把流理台恢複一新,戚年卻沒了揉麵的興致,回到電腦前,草草地畫了一幅臉滾鍵盤的草圖貼上微博。
附句:兵行蠢招,滾臉長記性。
劉夏回到寢室,洗完澡,剛舒舒服服地躺下來刷微博,沒刷幾下,就看到了戚年那張萌萌的臉滾鍵盤圖。
第一反應:這家夥又幹什麽蠢事了?
第二反應:缺了本軍師,果然不行啊。
第三反應:能者多勞啊
戚年正盯著畫板發呆,突然彈出劉夏的視頻邀請。
她猶豫了一瞬,接受。
畫麵靜止了幾秒,出現劉夏糊著綠藻麵膜的臉,“我說你什麽時候去修修鏡頭啊,每次跟你視頻都是一團黑。”
戚年被嚇了一跳,剛緩過來,“你敷麵膜的時候能不能別跟我視頻啊,嚇我一跳。”
劉夏“嘿嘿”了兩聲:“哎,你那微博是怎麽回事?又幹什麽蠢事了?”
戚年支支吾吾地不想說,被逼問了幾句,這才老老實實地交代了,話落,殷切地看著她,“你說我這樣是不是顯得特別蠢啊?我總覺得紀教授都沒有耐心了。”
劉夏“唔”了一聲,想了想,才回答:“戚年,說實話,在你之前說對紀老師一見鍾情想追他的時候,我就提醒過你,紀老師油鹽不進,冷情冷性,從來不知道什麽叫憐香惜玉你那時候是怎麽回答我的?”
戚年沉默。
“所以,如果你依舊保持初心,就不要老是自我懷疑。”頓了頓,劉夏分析道,“你現在也沒明確地跟紀老師表白,不過紀老師那麽聰明怎麽會看不出來。但他的態度,給我的感覺好像並沒有強硬地要拒絕的意思啊”說到這兒,劉夏一怔,皺起眉來。
之前她還沒往這個方向想,現在開解戚年回想起來,好像還真的是這麽一回事。
戚年的眼睛倏然一亮,“真的?”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是一直沒覺得紀言信對她有什麽好感
劉夏不太肯定,但還是點點頭道:“他居然還會因為揉麵這個事給你回電話,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啊。”
嗯,戚年瞬間被治愈。
她歡快地用臉在鍵盤上來回滾了幾圈,那鍵盤被壓得嘎嘎亂叫,聽得劉夏很是狐疑地問:“你在幹嗎?”
戚年答:“滾鍵盤啊”
“”求鍵盤的心理陰影麵積。
戚年下午沒課,上午的課結束後,就收拾了東西提前回家,先坐公交到地鐵站,再轉乘地鐵去烘焙屋拿蛋糕。
為了給戚媽媽一個驚喜,戚年選擇了自取,然後親自送貨上門。
等她拎著一袋麵粉,站了那麽多站地鐵,站在店門口時,她才深刻地悔悟,這是一個多麽錯誤的決定。
回去時,乘的是七號線的地鐵,路過祁承站。
祁承站的出口就在紀言信公寓的不遠處。
戚年靠在車廂之間的車壁上,聽著地鐵呼嘯而過時的風聲,看著自己正在一點點地,靠近他。
戚年上高中時,學校還不能寄宿,每次上完晚自習,都是和同學一起坐地鐵回家。
七號線的地鐵車廂裏,總有穿著藍白校服的身影。
那個時候,班上已經有好幾對班對了。
浪漫的高中戀情,總有那麽些浪漫的傳說。
戚年那時期,最流行的浪漫傳說是在七號線末班車上,閉著眼,虔誠地在心裏默念三遍自己想見的那個人的名字,他就一定會在下一站出現。
不過戚年那時候不開竅,有人追她她反而避之不及,再加上,她又沒有喜歡的人,對這個浪漫的傳說嗤之以鼻。
七號線是主線,隻要對方坐地鐵,從第一節車廂走到最後一節,見一麵的概率還不大嗎
所以,這會兒她閉上眼默念紀言信名字的時候,心裏一直有個聲音在罵她腦殘,神經病。
好吧,腦殘也好,神經病也好。
她的少女懷春來得比別人都晚了些,這會兒就算是想體驗體驗,也不犯法啊。
下一站是祁承站。
祁承站離市中心不遠,是七號線人流量最大的一個站,眼下雖然不是出行高峰,可地鐵裏依然擠滿了人。
戚年小心地護住蛋糕,邊壓著裙角,邊後悔不迭。
穿著裙子為什麽要站在出風口!
不過眼下,是寸步難移。
廣播提示到站,地鐵的速度漸漸慢下來,車廂外的廣告箱終於漸漸清晰,明亮的燈照亮著一個二十六歲女孩明媚的臉。
清秀的臉龐,眉眼舒展,算不上漂亮,看著卻很是清新舒服。
路清舞簽售會,倒計時30天。
這個女孩對戚年不,應該是對七崽而言,是一段裏程碑式的成長。
她曾經給過戚年無數對漫畫的憧憬和幻想,但也是她,生生掐滅過她所有的熱情。
她還在發呆,眼神呆滯地凝視著廣告箱良久,終於在地鐵關車門的聲響裏回過神來。
一抬頭,傻了。
那什麽狗屁傳說,這麽準?
車廂裏,有潮濕的風。
隨著地鐵緩緩前行,那濕潤的風,徐徐而起。
壓在軌道上的重響漸漸清晰,窗外的燈箱從車窗外掠過,形成一幀幀靜止的畫麵。
很安靜。
紀言信並沒有發現戚年,他靠在門邊的扶手上,修長的身材和出色的外形讓他在這樣擁擠的環境裏,都鮮明得獨樹一幟。
戚年聽見身旁站著的幾個女孩正大膽地看著他輕聲議論,不是普通話,也不是市的方言,聽著倒像是韓語。
戚年好奇地回頭看了眼。
與此同時,低頭回短信的人像是有所察覺一般,抬起頭來,和戚年的目光交錯而過。
戚年下意識地貼著車壁站直。
紀言信有些意外,他隔開人群,向她走去。
呼嘯搖晃的地鐵車廂裏,他的每一步邁得又平又穩,幾步之間,便已經從人群間穿過,走到了她的麵前。
身後的交談聲戛然而止。
有幾縷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微微地審視。
戚年有些緊張地貼著牆壁,仰頭看他,“紀老師。”
紀言信睨了眼她護在手裏的禮盒,“蛋糕?”
戚年點點頭。
外麵在下雨,她怕淋濕了,出門的時候讓導購員在蛋糕紙盒上麵蓋了一層紙板和塑料袋,蠟燭等配具都和麵粉一起放在了包裏。
“下午沒課?”紀言信看了眼她的負重,微挑了挑眉。
戚年搖頭,搖完,想起下午有一節他的實驗課,“下午的實驗課我去不了了,我也不知道要不要跟你請假”
她滿腦子裝著給母上過生日的事情,直到剛才上地鐵了才想起來。
關於是否需要跟他請假這個問題,想了好幾站。
猶豫著猶豫著然後就,遇上了
她帶著幾分小心的表情看得紀言信微微皺起眉來,他重複了一遍她剛才說的話:“不知道要不要跟我請假?”
戚年抿嘴,她說錯什麽了嗎?
為什麽紀言信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太高興?
“要要請假?”她試探著放緩聲音解釋,“上次你說,我並不算你的學生,隻是一個人數而已,所以,我不知道要不要因為請假這件事打擾你”
紀言信認真地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前幾天的事?回答紀秋的時候,以及她問隨堂考成績的時候。
他一皺眉,戚年的心就跟著發緊,“我說錯話了嗎?”
車廂內有些搖晃,紀言信抬手握住扶手,低頭看她,“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話落,見她一臉迷茫,耐著性子解釋道:“缺課要請假,聽見了?”
戚年忙不迭點頭,莫名得就覺得有些心花怒放,就連語氣都雀躍了不少,“聽見了聽見了。”
說話間,下一站很快就到了。
森冷的風卷起她的裙角,戚年腿上一涼,忙不迭地去按裙角。
雖然穿了絲襪和安全褲,可裙子飛起來,腿上就涼颼颼的,一點安全感也沒有。
車門口開始圍上要出站的人。
戚年又要小心地護著蛋糕不被撞到,又要壓住裙角,分身乏術,狼狽得不行。
多次刹車減速,讓戚年慣性地往前一撲,險些沒站穩。
紙盒的棱角撞到紀言信的手背上,微微的尖銳。
他轉頭,看了眼臉憋得紅紅的,被身旁擁著往車門走的人群推擠卻還努力避開撞到他的戚年。
鬼使神差地,紀言信鬆開扶手,把手撐在了她身後的車壁上保持平衡。
然後俯身,把她和人群徹底隔開。
戚年驀然抬眼看向近在尺咫的紀言信,驚嚇得不會說話了,“紀,紀老師”
周圍的聲音像是都在此刻遠去了般,隻有心跳如擂鼓,怦然作響。
紀言信一手壓住她被風吹起的裙角,撐在她臉側的手往上移了移,那雙眸子沉鬱濃黑,似結了冰,冷然地看著她。
戚年被他這樣的眼神盯得不敢說話,埋頭錯開他的視線,數飛快的心跳聲。
結果,越數越心慌。
車門大開,有冷風吹進來。
戚年縮了縮脖子,看向紀言信壓在她裙角上的手那修長的手指輕輕按壓住裙角,始終保持著一橫向小指的距離不碰到她。
心口像有一隻小獸在翻滾,卷起一池春水湧動。
戚年耳朵熱熱的,燙得幾乎要冒煙。
下站的人還未走完,兩側等候已久的乘客已經迫不及待地擠上來。
紀言信被身後的人群一推,猝不及防地往前撞去,隻來得及用手肘抵在她的身後,避免撞上她。
然而,這樣的姿勢看上去卻有些尷尬,像是半圈住了戚年。
原本就低著頭默不作聲的戚年,額頭抵上他的肩膀,就跟縮在他懷裏一樣。她驚慌失措地抬起頭來,毫無預兆地,撞進他幽邃深沉的眼神裏。
離得這麽近,戚年都能嗅到他這件拚色針織毛衣上淡淡的香味。
她有些發愣,片刻的失神後,才想起要管理好臉上的表情,努力地擺出四個字坐懷不亂!
可惜,那燙紅的臉,實在是沒有一點說服力。
這樣的曖昧對於紀言信而言就是一場尷尬,他把眉心間的沉鬱壓下,盡量和戚年拉開距離。
不料,剛退後一步,戚年就握住了他的手。
“紀老師。”戚年有些緊張地舔了舔唇。
紀言信皺眉。
這樣的表情,並不陌生。
他幾乎是立刻就猜到了她接下來要出口的話,隻是還來不及阻止,就聽她問
“紀言信,我可不可以追你?”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戚年情緒崩潰地猛灌了幾口果汁,冰涼的果汁從喉間劃過,冷得她一個哆嗦,悲從中來。
劉夏被她有些入魔般的表情唬得一愣一愣的,嚇得都沒敢問她又幹了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蠢事。
李越來得遲,看桌上被消滅得所剩無幾的烤肉串,認命地又去點了些。
等坐下來,才察覺木桌上,猶如凝固了一般的低氣壓。
他悄悄地撞了撞劉夏的胳膊,壓低了聲音問道:“怎麽了這是?”
劉夏兩條眉頭擰得都要打結了,“我要是知道了,這會兒該落井下石就落井下石,該火上澆油就火上澆油,哪能什麽都不做?”
李越:“”
老板端著烤盤來上菜,看見戚年麵前三瓶空了的玻璃瓶和一大串竹簽,探究地打量了這三位顧客一眼,確認不像是吃霸王餐的,才問道:“還需要飲料嗎?”
“要!”戚年一拍桌子,惡狠狠地說,“旺仔來一箱!”
老板:“”
劉夏狠狠地瞪了戚年一眼,趕緊攔住,“喝醉了,她喝醉了,再來一瓶旺仔就行了,謝謝老板啊。”
老板沉默。
喝果汁能喝醉?別欺負他少好嗎!
大的小吃街,雨後熱鬧得像是戲台。
吹拉彈打,樣樣皆有。
唯獨燒烤攤上,安靜得像是凝固了一般。
“就是這樣”戚年用濕漉漉的眼睛看著劉夏,默默地向烤盤裏的烤玉米伸出魔爪。
劉夏一把壓住她的手,沉了臉,“你給我再說一遍?”
那怒氣值,隔著桌子都撲麵而來。
戚年不敢了,可憐巴巴地向李越求救。
得到求助信號,李越立刻出動,按住劉夏,半摟進懷裏,“別衝動,氣壞了我心疼。”
戚年:“”
都什麽人啊這是?
劉夏氣勢洶洶地把李越丟到一邊,質問戚年:“你把紀老師按在地鐵裏告白了?”
戚年眨了下眼,“我沒按著他”就是摸了摸小手。
“告白了?”劉夏再次確認。
戚年大氣都不敢出,小雞啄米般點點頭。
劉夏被氣樂了,瞪著眼,擺出凶神惡煞的表情來,“你就因為這點事,讓我坐在這兒看你吃了半小時?你知道我培養皿裏那堆小乖乖們都還餓著嗎?”
戚年連旺仔都不敢拿起來了,乖乖聽訓。
戚年和劉夏、李越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小到什麽程度呢?
戚年和劉夏的父母是同學,當初一起懷孕的時候還約好了,如果是一男一女,那就定下娃娃親,來個親上加親。如果都是姑娘,或小子,那就義結金蘭都沒點兒創意。
據戚媽媽說,戚年和劉夏的友情,是在媽媽的肚子裏就結下的。
李越是戚年和劉夏上幼兒園時的同學,他的爸媽和劉夏的媽媽是同事,經常有往來。
後來,三個人一起上小學,上初中,上高中。
戚年是三個人裏麵年紀最個子也是最小的,加上小時候身體弱,總是受保護的那一方。
她也喜歡這種相處模式,久而久之的,對劉夏的依賴性強烈得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直到大學。
戚年去了省的大,李越和劉夏來了大。
可即使分開了那麽久,很多東西,依舊是時間也無法改變。哦除了這兩隻悄悄地“狼狽為奸”了這事。
“沒多大點事。”劉夏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告白是遲早的事,你腦子發熱提前告白了也不是壞事,起碼,能早點被拒絕,早點死心。”
戚年捂耳朵。
“拿開。”劉夏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挪開手,“聽著,既然都這樣了,你就放手去追吧。送早餐,送狗糧,送狗零食,每天一封萌萌的漫畫,這種你一開始設計好的追男神的橋段都能拿出來用上了。”
話落,她想起什麽,眯了眯眼,問道:“你問完那句話後,他就沒反應?”
“啊?”戚年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是我跑了。”
劉夏冷笑一聲,徹底氣樂了。
地鐵到站的提示音響起,紀言信睜開眼,看了眼站牌,還有兩站,捏捏眉心,繼續閉眼。
越往西,地鐵上的乘客就越少。
紀秋百無聊賴地看著燈箱上的廣告,從幾天前開始,七號線燈箱上的廣告幾乎都換成了路清舞簽售會倒計時30天。
“不是七崽的啊”紀秋托腮。
路清舞是這兩年突然崛起的漫畫作大神,雜誌連載,各地巡回簽售會,粉絲見麵會等,都進行得有聲有色。
紀秋剛接觸漫畫時,迷了路清舞一陣子。
天天抱著微博看路清舞和基友七崽微博秀恩愛,沒少被紀老爺子念叨。
但物是人非,曾經迷戀的人,在時光的洪流裏早已成了過去時。
地鐵到站,紀秋跟著紀言信從地鐵口出來。
雨已經停了,地麵還濕漉漉的。
紀秋拿著傘,從天橋上往下看,奇怪地問:“堂哥,你今天怎麽不開車?”
紀言信的回應很冷淡:“安靜點。”
紀秋“哦”了聲,乖乖地把嘴封上,不敢造次。
今天是紀老爺子每年體檢的時候,慣例是紀言信開車送紀老爺子和紀榮去醫院。
紀榮這次回來得匆忙,公司一堆工作積壓著,後天就要回美國。
下午把紀秋接回來,等晚上吃過飯,再送她回學校上晚自修。
把紀老爺子和紀榮送回紀家後,紀言信把車送去保養,難得坐了一趟地鐵,這才會正好遇上戚年。
取了車回家,紀秋等車一停穩,就迫不及待地下車去告狀。
紀老爺子親自下廚做拿手菜,被衝進來的孫女一頓委屈地告狀,頓時瞪起眼睛,和紀秋統一戰線,“太不像話了,給你擺臉色!”
紀秋一臉“小人得誌”的表情,“就是就是,我被嚇得一路沒敢說話”
“等晚上,讓你叔叔收拾他。”
紀秋立刻就高興了。
結果一回頭,紀言信就倚在廚房門口看著她,似笑非笑地問:“學會告狀了?”
理所當然地,紀秋被狠狠地收拾了一頓。
直到吃晚飯前,還哭著在書房寫試卷。
紀榮聽說了這件事,飯桌上免不了問起:“今天心情不好?”
紀言信眼皮都沒抬一下,回答:“挺好。”
看來是非常不好了
紀秋埋頭,認真努力地數飯粒。
紀榮倒沒繼續追問,安慰了一下紀秋,轉了話題:“這次你媽走不開,沒回來,但操心你的事是一點沒忘,問你打算什麽時候才準備談個女朋友?”
紀言信伸出去的筷子一頓,循聲抬眼,“目前都沒有這個打算。”
紀秋專業拆台十八年,等著時機從飯碗裏抬起頭來,插上一句:“那戚姐姐呢?”
戚年一晚上,坐立難安。
雄心萬丈、氣壓山河地說完一句“紀言信,我可不可以追你”一時爽,爽完就讓戚年後悔得想咬舌自盡。
睡前都喝了三杯牛奶了,除了不停跑廁所,她是一點睡意也沒有。
她擔心被紀言信直接拒絕,擔心再去上課會被攆出來,直愁得失眠了一晚,才在清晨晨曦微露時沉沉地睡去。
劉夏在教室門口碰到戚年時,狠狠地吃了一驚,“你昨晚做賊去了?”
戚年一臉的萎靡,“失眠”
劉夏噗的一聲笑起來,拉著她坐下,把李越熱好才給她的牛奶移到戚年的麵前,“喝一口暖暖,等會兒迎接你的會是紀老師冬天般的嚴寒。”
戚年想裝作不在意地冷笑一聲,然後拍著桌子說:“我才不怕!”
但這個念頭剛從心口滾過,就被她摁了回去,何必丟人現眼呢
鈴聲剛響過,紀言信拎著書,走進教室裏,原本還嘈雜的教室,瞬間安靜了下來。
戚年的心跳也隨之慢了半拍,不自覺地往下縮了縮,企圖減少存在感。
紀言信按照往常的習慣,用眼神掃了一圈,在出勤表上記錄下來。
視線落在戚年的身上時,毫無停頓,直接略過。
劉夏看得也是心口發緊,壓低了聲音小聲地問了句:“你是不是還有事瞞著我?我總覺得你昨天把紀老師惹毛了啊”
戚年一頭霧水,“惹毛了?”
“紀老師越不動聲色的時候,就說明”接下去的話劉夏不說戚年也明白,她默默地吞了吞口水,一臉悲壯。
果不其然,紀言信就像是故意刁難她一樣,一到提問環節就換著法地點她名字。
“坐在第三排,沒帶課本的同學,站起來回答。”
目光所聚,皆落在裝死的戚年身上。
“倒數第七排最中間的同學,請站起來回答。”
同學們興致勃勃地算了一圈,目光又落在咬著筆頭一副要哭出來的戚年身上。
“縱向排列第”
到最後,劉夏都格外同情地看著戚年。
紀言信卻怡然地問:“怎麽又是你?”
戚年:“”她也想知道!
下課後,戚年理所當然地被提審到紀言信的辦公室。
再次踏入這裏,戚年很自覺地站到了辦公桌前,低垂著腦袋,雙手交疊垂放在腹部,標準的認錯姿態。
不過顯然,紀言信把人弄到這裏,並不是為了看她罰站。
早上泡的茶已經涼了,紀言信卻毫不在意,端起來抿了幾口潤嗓。
碧綠的茶水還凝著淡淡的茶香,浸在空氣裏,不仔細聞,根本無法察覺,喝完這杯涼掉的茶水,他像是剛看見她站在這裏,點了點戚年身後的椅子,“坐吧。”
戚年一臉堅貞地搖搖頭,“紀老師你說吧,我站著聽。”
紀言信挑了挑眉,意外地沒說什麽,隻點頭,表示隨意。
但很快,戚年就後悔了
他把戚年直接晾在一邊,寫論文。
紀言信考究資料時,會去書架裏翻書。他辦公室裏有滿滿一書架的專業書,原文版的、翻譯版的,分門別類,整整齊齊地碼在一起。
這會兒,他正半靠著書架,修長的手指扶著書脊,紙頁和他手指摩擦的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室裏顯得尤為安靜。
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空隙落下來,細細碎碎地灑了一地。
他卻似沒有察覺陽光的刺眼,低著頭,看得認真,側臉被明暗兩道光線切割,暈染出了平日裏沒有的柔和。
戚年差點沉迷。
她從未見過這麽好看的人。
專注看書的人,突然抬起頭來。
戚年偷看被逮了個正著,頓時囧得無以複加,忙別開視線,遮掩一般,東張西望,就是不跟他的眼神對視。
紀言信抬腕看了眼時間,覺得差不多了,這才合起書,“看來,你也沒有好好反省。”
胡說!
戚年咬唇,她就剛才走神被逮到了!
紀言信也不在意她的回答,把書放回原來的位置上,信步走到她麵前。
他的個子比戚年高出很多,這麽近地站在她麵前,沉沉的威壓攏下來,把戚年原本就磨得差不多的意誌力生生又瓦解了大半。
“我不太擅長處理這些問題,但通常,我隻有一種做法。”他輕緩地開口,聲音不疾不徐,“不留希望地扼殺。”
語調裏的冷意讓戚年心尖一抖,背脊涼涼的。
“你今年幾歲?”紀言信問。
戚年已經餓得有些反應遲鈍了,頓了頓,才回答:“二十三了。”
差五歲,多萌的年齡差啊
“之前談過戀愛?”他繼續問。
戚年連忙搖搖頭道:“沒有,連喜歡的人都沒有,你是第一個。”
那語氣正經得像是在告白。
紀言信一怔,被她的回答殺了個措手不及,目光涼涼地看著她,“都沒有戀愛過,就要追我?”
戚年“啊”了聲,有些迷茫地問:“要有戀愛經曆才能追你嗎?”
紀言信:“”
他一沉默,戚年就心慌。
她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小聲地道歉:“對不起,紀老師你繼續。”
紀言信的耐性並不好,短短幾句交流,他就已經對這個話題沒有了耐心,匆匆結束:“我對師生戀沒有興趣,聽見了?”
戚年很喜歡聽他說“聽見了”這三個字,即使簡短,卻總能聽到他壓在尾音上的輕柔,像是被對待七寶一樣對待著。
雖然明白,隻是音節的原因,並非是他刻意的溫柔,可當這三個字前麵有了那樣一句前綴,她一點也不喜歡了。
戚年咬著下唇,小聲道:“我也沒打算馬上就能追到你”
她一直都是奔著持久戰去的啊
那時候她畢業工作,他繼續當他的大學教授,多好!
紀言信沒聽清,“你說什麽?”
戚年心虛地搖搖頭,“沒沒什麽。”
話落,她又反口,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神色,“我能說嗎?”
她的表情看著就不像是要說什麽好事,明明他已經把話說得這麽明白了,她卻左耳進右耳出,壓根沒放在心上。
但,一瞬的僵持後,紀言信妥協道:“說。”
戚年笑眯眯地彎起眼睛,“你不喜歡喝甜的牛奶,那喜歡純牛奶嗎?或者酸牛奶?”她敲了敲腦袋,又補充,“不然你喜歡喝的飲料,喜歡的早餐,我明天早上可以送給你嗎?”
紀言信沉默。
眉目間似藏著北極的冰雪,眸色淡淡地看著她。
戚年的聲音越說越小:“那你是同意我追你了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