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特別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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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無疑問,膽大妄為、目無尊長的結果就是

    戚年被紀言信很不客氣地丟出了辦公室。

    真的是

    用丟的!

    戚年揉了揉被他握得發疼的手腕,有些委屈地站在門外,被丟出來這種事,真的是人生第一次

    不歡而散後,戚年回了學校附近的公寓。

    心情不好,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迫於肚子唱的空城計太響亮,餓死之前,她先叫了一份黃燜雞米飯,想了想,還讓老板加上一碗西米露。

    等外賣的時間裏,戚年抱過筆記本電腦,處理微博上的私信。

    她是沒有合約在身的自由人,簽約、代理等各項版權事宜都需要自己決定、處理。

    幾十條未關注人私信裏,有不少編輯詢問她美人宜修的版權情況,還有各種類型的約稿。

    戚年看完後順手清空。

    她雖然沒有簽約公司,代理也是由自己負責,但有長期合作的出版社。美人宜修剛挖坑,和她建立長期合作關係的編輯就來約過稿子。

    戚年那個時候並不想出售美人宜修的版權,就推說過陣子再談。

    可這會兒不知道是餓過頭了,還是在紀言信那受到的打擊太大,腦子裏突然冒出個不得了的想法要是把美人宜修出版了,送給紀老師,他會不會很感動?

    好像可以一試?

    光是想象,有那麽多人參與著這個故事,戚年就跟打了雞血一樣,雙眼冒光。

    就算不為別的單看看他的反應,就足夠構成她滿滿的動力。

    戚年向來是個行動派,這個想法剛冒出水麵,下一刻,她就登上去找編輯。

    周欣欣正因為作者拖稿著急上火,戚年的這個決定就像是濕潤大地的甘霖,感動得她淚眼嘩啦。

    “崽崽下午有空咩?有的話,我把合同弄好給你。”

    戚年正要回複,門鈴聲響起,她捏了錢去取黃燜雞米飯,回來一看,屏幕上幾乎都被周欣欣刷屏了。

    “寶貝兒,難道是太快了不能適應?那坐上來自己動!”

    “別走,萬事好商量。”

    “嚇跑了?抱緊我好嗎?親愛的!”

    “真消失了?”

    戚年無力地回複道:“我就是取個外賣”

    戚年和周欣欣合作過三本漫畫,別看周欣欣看著逗比,但手腕卻是和她畫風不符的強硬。

    戚年這兩年大火,離不開周欣欣的營銷手段。

    作為一個優秀的編輯,周欣欣能夠由一個點發展成一個麵,邊敲定合同,邊提出意見:“七崽,你這個梗又萌又有吸引力,加上又是以你和你男神為原型,讀者最愛看的就是這種涉及了三次元的愛情,因為這種感情很美好。

    “如果我是說如果啊,你要是願意的話,我能把美人宜修操作起來,全民熱戀係那種你看怎麽樣?”

    戚年發了個發呆的表情,“什、什麽意思?”

    周欣欣盤點著腦子裏不斷冒出的點子,興奮得口幹舌燥,“具體的你不用管,我知道你對這些不是很看重。但如果一本書的潛力有那麽大,後勁那麽足,浪費了多不好?而且,我有把握用這本書,徹底碾壓路清舞。”

    戚年咬著土豆,吃驚得都忘記咽下去了,“等等,你來真的?”

    周欣欣在當編輯以前,也是圈子裏的畫手,但一直火不起來,後來迫於生計,轉行當了編輯,再沒有碰過畫筆。

    當年七崽和路清舞開戰的事情,驚動了整個圈子,在畫手圈引起了軒然大波,她也參與其中,知道不少內情。

    就在周欣欣星星眼地等待戚年站在她的戰線同仇敵愾時,屏幕上隻冒出一句:“欣欣你知道嗎?我現在最關心的是我男神愛喝什麽,喜歡吃什麽早餐”

    周欣欣抽著唇角問:“就沒有長遠點的想法?”

    什麽名利雙收啊都沒有嗎?!

    戚年認真地想了想,一本正經地回答:“哦還有就是努力追到男神,不然美人宜修會變成我若幹作品裏唯一b的”

    合上電腦,戚年連食欲都沒了,草草地往嘴裏塞了幾口,就收拾了快餐盒丟進垃圾桶裏。

    然後,上微博,更新

    “我要對男神發動猛攻啦!”

    微博評論裏,小天使們紛紛舉起旗幟:“攻吧,攻下了給我們發糖吃。”

    當然,這是婉約的甜心派。

    還有粗放的邪惡派:“嘿嘿,等著崽崽攻下男神夜夜**,來個高清無碼版的!”

    高清無碼什麽的

    好害羞啊!

    確定了要努力的方向,戚年安心地去補眠了。

    一覺醒來,天色已黑,公寓樓外一整排路燈都已經亮起,昏黃的燈光投下周圍的樹影,安寧又靜謐。

    早晨匆忙間,隻開了一扇窗通氣,窗戶沒關,夜風徐徐,吹動著樹葉,發出簌簌的聲響,夾帶著青草味的冷風卷進屋來,戚年的汗毛直豎,忙裹著毯子哆哆嗦嗦地去關窗。

    再過兩天,就是立冬。

    市的天氣,是越來越冷了。

    戚年洗了把臉,準備叫外賣,一拿起手機,才看見上麵七個未接電話,全部都是劉夏打的。

    戚年睡覺怕被打擾,習慣手機靜音,所以絲毫沒有意識。這個習慣,劉夏是知道的。

    所以這會兒,戚年的心裏一咯噔,隱隱有不太好的直覺冒出來。

    這種不安在劉夏接通電話後,得到證實。

    劉夏不隻沒有和她開玩笑,連帶著語氣都有些低迷脆弱:“我姥姥前天進了急診室,我媽昨天趕過去,結果今天下午來電話說就快不行了,我現在正在機場”

    劉夏的姥姥住在市的老家,一直都是劉夏的伯父一家在照顧。

    戚年記憶最深刻的就是以前還小的時候,劉夏一家每年寒假都回去市過年,一個星期後才回來。

    這次毫無預兆地就

    戚年垂下眼,情緒也被帶動著低落下來,“夏夏,你還好嗎?”

    “還好。”劉夏的聲音都啞了,像是在哭,“今年回去過年的時候我就知道姥姥身體不好,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就是沒想到會這麽快。”

    知道李越會送劉夏回去,戚年鬆了一口氣,安慰了幾句,就因為劉夏快要登機,先掛了電話。

    劉夏和李越一走,上課記筆記的重任戚年就自己攬到了身上。

    早上起床的時候難得沒有賴床,去早餐店吃過早餐,又給紀言信買了一份熱乎乎的三明治和鮮奶裝在便提攜的保溫盒裏帶去紀言信的辦公室。

    經過戚年一段時間的潛伏和觀察,發現無論天氣晴雨,紀言信都會先去辦公室,再去教室上課,無一例外。

    加上早餐肯定要趁熱吃比較好,自然要在上課前給他。

    大約等了十分鍾,走廊裏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戚年轉頭看去,正好和同沈教授一起走來的紀言信打了個照麵。

    為什麽旁邊會有人

    戚年悄悄地背過手,把保溫盒藏到身後,彎腰敬禮道:“沈教授,紀老師,早上好!”

    這恭敬的一鞠躬,倒讓沈教授受寵若驚,“不用行此大禮,哈哈哈。這麽早,來找小紀的吧?”

    戚年點點頭,用眼角餘光看了眼紀言信麵無表情的冰山臉,嘿嘿笑了兩聲,目送著沈教授離開,這才把保溫盒從身後拿出來,“紀老師,我給你帶了早餐。”

    紀言信看都沒看一眼,拿出鑰匙開門,“我吃過了。”

    戚年早就猜到會碰壁了,跟著他走進辦公室,把還溫燙的牛奶遞給他,“喝點牛奶解解膩?”

    紀言信的腳步一頓,轉身看著她,眉宇間,壓著一抹鬱色,語氣不善:“我昨天說過的話,你都當耳邊風了?”

    戚年眨了下眼睛,堅定地搖了搖頭,“我都聽進去了。”

    紀言信無聲地凝視她。

    眼神裏的含義就像是在問她:“那你還死性不改?”

    戚年的手心被鮮奶的溫度熨燙得有些發癢,她耷拉下腦袋,可憐兮兮道:“這家店的三明治和鮮奶都是限量的,我排了好久的隊你就算不吃,也收下好不好?”

    說到最後,她抬起眼來,漆黑的眼睛濕漉漉地看著他。

    紀言信有些頭痛地捏了捏眉心,左手撐在辦公桌上,傾身靠著桌沿,“放下,然後出去。”

    語氣裏,是他自己也未察覺到的無奈和妥協。

    戚年眼睛一亮,歡天喜地。

    但到底不敢在他的麵前表現得太放肆,用力地抿了抿唇角,抑住想要上揚的嘴角,格外鄭重地把保溫盒放在他的手邊。

    “那我先出去了。”

    戚年指了指門口,因為壓抑著情緒,聲音還有些顫抖。

    落在紀言信的耳裏,倒有那麽幾分可憐。

    他側頭看了她一眼,無聲地點了點頭。

    等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了門口,這才拎起還留有她手指餘溫的保溫盒,頭疼地擰起眉

    這個,要怎麽處理?

    市立冬前,難得的大晴天。

    沈教授自得地哼著小曲,剛把碧螺春泡上,就聽見兩聲極為潦草的敲門聲。

    他抬頭看去。

    紀言信敲門的手還沒收回去,見他看來,拎著保溫盒就進來了。

    沈教授急忙把存放碧螺春的罐子藏進櫃子裏,一臉防備,“又來蹭茶葉?我可不給了。”話落,又放軟語氣,“茶葉可是你爸送我的,你想要問他拿去,別三天兩頭來我這兒喝茶。”

    紀言信腳步一頓,有些哭笑不得。

    這幾天因為論文的事來得勤快了些,不料

    紀言信把手裏粉藍色的保溫盒放在桌子上,漫不經心道:“我那兒還有黃山毛峰、君山銀針、廬山雲霧、凍頂烏龍沈叔喜歡,隨時來拿。”

    沈教授的眼睛亮了又亮,直到紀言信轉頭看過來,這才輕咳了幾聲,端出為人師表的架子來,“找我有事?”

    紀言信往後靠著桌子,拍了拍手邊的保溫盒,“給你送早餐。”

    太陽真是打西邊出來了

    沈教授狐疑地打量了他幾眼,嘀咕道:“今天吹的是哪邊風啊,居然知道孝敬我了。”邊說邊打開保溫盒看,裏麵用錫紙包裹著,旁邊還放著一瓶鮮奶,吸管上還綁了個紅色的小蝴蝶結

    沈教授的表情頓時有些精彩。

    紀言信自然也看到了,眉峰微挑,覺得頭更疼了。

    這什麽奇怪的審美?

    “是戚年那丫頭的吧?”沈教授拿起三明治,剝開錫紙看了眼。

    喲,還挺豐盛。

    肉鬆、雞蛋、培根、烤腸香得他嘴裏不停地分泌口水。

    紀言信低頭把玩著鑰匙圈,沒回答。

    這是默認啊

    沈教授立刻把三明治放回去,“那我不要了,人家小姑娘送給你的心意,我吃了要折壽。”

    “她送了,我收了,誰吃的有那麽重要?”紀言信順手把鑰匙塞回褲袋裏,修長的手指搭在保溫盒上,輕輕地敲了兩下,“不吃才浪費。”

    沈教授意味不明地笑了聲,“嫌麻煩收下來幹嗎?回頭還要我銷贓。”

    紀言信皺了皺眉,無言反駁。

    答應收下來,完全是因為

    他回想起剛才,戚年那個濕漉漉的眼神,覺得心髒有一處微微塌陷了,說不出來的,奇怪感覺。

    也許是昨晚沒有休息好,才有這種前所未有的錯覺。

    紀言信輕壓了壓兩側的太陽穴,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臥室的窗忘記關了,他今早起床開始,就一直頭疼。

    “先放你這兒,我過兩天再來拿。”話落,他起身離開。

    走了沒幾步,聽沈教授有些含糊的聲音響起:“昨天我跟你爸去打高爾夫,他問我認不認識戚年。”

    紀言信的腳步頓住。

    沈教授在他身後笑得像是隻偷腥成功的貓,“年紀大了,嘴上沒把門,好像說了些不能說的。”

    紀言信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啞聲問:“你說什麽了?”

    “也沒什麽。”沈教授掀開杯蓋,嗅了嗅碧螺春的茶香,愜意道,“就覺得你對那女孩不一般,挺上心的。”

    紀言信無力地閉了閉眼,抿緊唇,一言不發地抬步離開。

    戚年趴在桌上畫原理圖,紀言信來了,她才收起畫紙,翻開筆記本。

    如往常一樣,寫完課題,他才正式上課。

    紀言信上課很少做板書,很多重點的知識通常都是口述,或者自己實踐做實驗體會,即使寫了板書,大多時候都是一些生僻的專業詞,以及畫原理圖示例。

    戚年作為門外漢,頓時兩眼一摸瞎,不知道什麽時候該記,又要記什麽。

    紀言信偶爾眼風掃到時,她都是一手托腮,叼著筆,苦大仇深的表情。

    雲裏霧裏地上完課,紀言信被學生拖住問問題,戚年就抓緊時間收拾好東西,到教室外等他。

    難得的晴天,風卻很大。

    戚年在走廊裏站了一會兒,就覺得露在外麵的雙手發涼,她邊把手湊到嘴邊哈氣,邊轉頭看樓梯裏經過的人。

    等了大概十分鍾。

    紀言信拿著課本走下來。

    戚年正要迎出去,腳剛邁出去,就看見落後紀言信兩步遠的地方還跟著一個女生。

    大概是發覺走得太快,紀言信在樓梯的拐角處等了幾秒,讓那個女生跟上他。

    戚年“哎”了一聲,默默地收回腳。

    是生化院除了劉夏之外的另一個女生。

    唔聽說,要出國了?

    戚年觀望了片刻,等快看不見他們的身影了,這才跟上去。

    結果

    剛到一樓的樓梯口,就看見紀言信站在幾步外守株待兔。

    那隻兔子當然是她。

    戚年躲避不及,被逮了個正著,隻能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地走過去,“紀老師。”

    紀言信看著她低眉順眼的樣子,挑了挑眉,“跟著我?”

    戚年趕緊搖頭,從包裏拿出筆記本,“我是找你問問題的。”

    紀言信從她手裏抽過本子,隨手翻了兩頁。每頁頁腳都畫了小圖像,最後一頁更是塗了兩隻金毛在玩球。

    他轉眼看她,無聲地詢問。

    戚年不好意思地咬咬唇,“這是七寶還在我家的時候畫的”

    她悄悄掃了眼,用手指了指叼著球的那隻金毛,不太好意思地解釋:“這隻是我,叫七崽”

    七寶寄養在戚年家裏時,戚年回家後都會抽空陪七寶玩一會兒,有時候會玩球。但礙於公寓大小的限製,不能施展開,通常都是丟幾個球讓七寶撿回來,借著獎勵的工夫,就開始對七寶上下其手

    比如揉胸毛,揉腦袋,捏爪子。

    後來,有一晚腦子一抽,畫了兩隻金毛。

    一隻叫七寶,一隻叫七崽。

    本來想貼上微博的,但最後當成私貨藏在本子裏了。

    紀言信的目光凝了片刻,才移開眼,往前翻。

    她的字倒寫得很清秀端正,排列在一起,看著賞心悅目。

    隻是筆記的內容,實在不敢恭維。

    紀言信又隨手翻了幾頁,再往前,基本上都是隻有一個課題,一幅原理圖,然後就是她的隨手塗鴉。

    看來,上課沒少做小動作。

    他抬眼,看著她說:“想問什麽?”

    紀言信問。

    戚年“啊”了一聲,耳根子紅了紅,小聲回答:“要問得太多,我也不知道要問什麽。”

    專業詞那麽多,她隻記得住幾個,就連提問都很困難。

    良久,還是紀言信問:“替劉夏摘的筆記?”

    戚年點點頭。

    “哦,那不需要了。”紀言信把本子還給她,“你摘得再詳細,也許她也看不懂。”

    戚年:“”

    紀言信像是沒看到她無辜的表情,語氣淡淡地問:“還有什麽問題嗎?”

    戚年搖搖頭,失落地說:“沒有了。”

    見他這就要走了,戚年又趕緊舉手,“有!有一個!”

    等到晚上。

    戚年下了課,先給劉夏打電話問問情況。

    昨天淩晨,戚年都已經睡著了,劉夏發過一條短信,說她已經安全下機到醫院了。

    戚年中午打電話給她的時候,沒人接聽。

    這樣的特殊情況,她應該是沒空,或者是無暇顧及了。戚年便沒有再打擾,李越在劉夏身邊,這讓她很放心。

    專業課上了一下午,加上周欣欣把擬好的合同發給她,她光是看合同就看得頭昏眼花。

    以前,她和路清舞還是好基友的時候,合同這種事,她都會交給路清舞把關,可也就是太過信任她,才導致這幾年大小風波不斷。

    劉夏說她沒長腦子。

    戚年想了想,覺得挺有道理。

    那時候即使不懂事,可未免也太缺心眼了可不就是沒長腦子嘛。

    她歎氣的工夫,劉夏已經接通了電話,聲音有些沙啞,聽著卻還挺精神:“歎什麽氣呢,是不是又幹了什麽蠢事等著我給你補窟窿了?”

    “哪有!”戚年嘀咕了聲,問起,“姥姥,還好嗎?”

    “嗯,我下飛機的時候,我媽才告訴我,送姥姥搶救過一次,人是救回來了,但還在危險期。不過,現在這樣的消息,對於我來說,已經是好消息了。”

    戚年垂著眼,有些難過,“摸摸你啊。”

    “呸。”劉夏笑了一聲,“我有男人,還需要你摸啊。”

    戚年:“”行!你有男人,你了不起。

    她哼了一聲,拔了叉子,攪了攪熱氣騰騰的方便麵,深深地吸了口氣。

    劉夏一聽這聲音,隔著手機都能聞到她那紅燒牛肉麵的味道,“又沒吃飯呢?”

    “下課晚了。”戚年往嘴裏塞了一叉子的方便麵,聲音模糊,“又懶得自己做,外賣都吃膩了”

    劉夏“嗯”了聲,問她:“今天是你發動猛攻的第一天,有進展嗎?”

    她這麽一問,戚年跟被踩了尾巴一樣,頓時不吱聲了。

    這動靜

    劉夏揣測:“慘烈?”

    戚年:“”

    “非常慘烈?”

    戚年咽下泡麵,深深地歎了口氣,“我是真的信紀言信是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的人了,我早上送早餐,他奚落我。我青梅愛爆發,幫你摘筆記,他羞辱我!我,我我快要氣死了!”

    劉夏很淡定地回答:“正常。”

    “但我把他噎回來了!”

    樓梯口,來來往往的都是人。

    紀言信不方便和她在這裏久站,抬了抬下巴,示意她邊走邊說。

    戚年自然是屁顛屁顛地跟上,走到了綠草坪旁那條石子小路上,才開口:“我周末的時候能不能去看看七寶?”

    她原本可是鬥誌昂揚,哪怕死皮賴臉,都要跟他回辦公室纏著他教重點。

    可轉念一想,這不利於長期發展啊,於是靈機一動,想到了這個好主意!

    結果

    紀言信停下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語氣涼薄又不客氣:“戚年,你對我的企圖是不是太不遮掩了點?”

    戚年愣了一下,點頭,理所當然地回答:“知道,企圖明確又強烈才能讓你知道我的決心啊”

    論厚臉皮,實在是沒人能夠敵過戚年。

    小學二年級時,戚年借了李越的金剛鐵甲模型回家玩,結果不小心,掰斷了模型的一條腿,氣得李越一個星期沒理她。

    劉夏那時候還是個希望世界和平的善良女孩,很熱情地給兩人當起了和事佬。

    奈何,李越從小就很固執,哪是隨便哄幾句就能哄好的?加上這個金剛鐵甲的模型還是他姑姑從美國帶回來的限量版,事情很棘手。

    戚年轉遍了市所有的玩具店,最後在商場看到了陳列在櫃台上的模型,可惜是非賣品,隻做展示用。

    戚年為了在李越生日前買下這個模型,每天放學之後雷打不動地去商場找老板軟磨硬泡。老板見她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沒挨過一個星期,就把模型賣給了她。

    所以,劉夏在這場追逐站裏,更擔心的反而是紀言信。

    戚年早上有課,等下了課,先回公寓把合同複印出來,一式兩份,還有她的身份證複印件。簽完字,她又仔細地看了一遍,確認無誤,經過快遞驛站時,順手投遞。

    這麽一陣忙下來,等趕到實驗室時,還是來遲了。

    紀言信已經來了。

    戚年輕手輕腳地把書包放在劉夏在生活區的桌上,抱著畫紙躡手躡腳地走進去。

    悄無聲息地,並沒有驚動別人。

    倒是坐在辦公桌前的紀言信,頭一抬,準確無誤地逮到了這隻遲到的小老鼠。

    戚年吐吐舌頭,也不藏了,放輕腳步走過去,“紀老師。”

    紀言信點點頭,眼神毫無波瀾地掃了她一眼,壓低的聲音沉蘊又醇厚:“遲到了要寫一千字的檢討書,開始寫吧。”

    戚年剛拖了凳子要坐下,手扶著桌沿,整個人愣在那兒,“檢、檢討書?”

    紀言信眼都沒抬,“嗯”了聲,手裏的原文書籍被他翻過一頁,輕輕的翻紙頁聲像在戚年心口刷過一樣,微微地癢,癢得她想磨牙。

    見她沒有反應,紀言信的目光終於從書裏抬起,落在她的身上,帶了幾分疑惑,很善意的語氣:“有困難?”

    那眼裏閃爍的光芒,不懷好意。

    戚年咬牙,朝他伸出手來,“借我一支筆。”

    紀言信睨了眼她握在手裏的畫筆,倒沒有為難,拉開辦公桌的抽屜,給她拿了一支鋼筆。

    戚年剛接過來就覺得有些沉甸甸的。

    旋開筆帽,就有一股淡得幾不可聞的墨香味盈盈而繞。

    戚年小的時候字寫得不好看,戚媽媽每次檢查她作業,都要戚年在一旁翻譯,就連戚年的班主任也經常反映:“一個女孩子,字怎麽能寫得這麽醜?”

    戚年幼小又脆弱的心靈還來不及受傷一下,就被戚媽媽果斷地塞去學硬筆書法了,沒有任何緩衝,上來就是用鋼筆。

    那時候還不知道選對一支趁手鋼筆的重要性,直接拿的戚爸爸的鋼筆,結果,戚年練完回家,手都酸得握不住鉛筆。

    所以這會兒,一掂量這支鋼筆的重量,就知道,這樣的重量,肯定是紀言信在用。

    攤開畫紙,戚年目測了一下間距,在幾個方位上點了一個小點做參照,托腮略沉思了片刻,便下筆開始寫一千字的檢討書。

    紀言信原本專注地在看書,耳邊那陣筆尖和畫紙摩擦發出的細微聲響卻擾得他分了神,他側頭看了眼。

    戚年正低著頭,下筆如有神助一般,流暢到連停頓都沒有。

    紀言信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她寫了大半的檢討書上。

    格式規矩又工整,開頭是標準的檢討書格式,字跡端秀,如果有筆鋒,不失為是一卷好字。

    紀言信漫不經心地移開眼,“這麽熟練,沒少寫檢討書吧?”

    戚年毫無防備地點點頭,點完才發覺是紀言信在問她,眉頭都糾在了一起,“也不全是給自己寫”

    初中、高中的青春叛逆期,戚年、劉夏和李越三個人“狼狽為奸”,在學校裏基本上都是橫著走的,闖禍生事,一點也沒少幹。

    戚年那時候就是三人團夥裏的檢討書擔當。

    這麽一回想起來,整個初中、高中的記憶頓時隻剩檢討書了

    紀言信自動過濾她的辯解,問:“通常是哪些理由被罰?”

    “遲到,還有上課不認真。”戚年的聲音越來越小。

    紀言信輕笑了一聲,點頭讚許道:“沒冤枉你。”

    紀言信的辦公桌在實驗室的角落裏,大家又都在專心地做實驗,沒有人會注意這裏,可戚年還是紅了臉,有些羞惱,“這些都是小問題無傷大雅!”

    紀言信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喜歡有時間觀念的人。”

    戚年頓了頓,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又飛快地挪開視線,嬌羞地回答:“我會改的”

    紀言信盯在書上的目光一凝。

    整個世界,瞬間安靜了。

    戚年立刻裝傻,埋頭繼續寫檢討。

    一千字對於她而言,的確不算什麽。戚年收好尾,寫好署名和時間,想了想,在結尾又加了一句:“紀老師,我一定會成為你喜歡的那種有時間觀念的人。”

    寫完,她仔細地端詳了一遍,非常滿意地交給他。

    紀言信接過,從頭掃到尾,落到最後一排字時,視線冷冷地掃了一遍戚年,不悅地皺眉,但最後,什麽也沒說,順手把檢討書夾在了書裏。

    隻扶著書脊的中指,有些不自在地摩挲著光滑的封皮。

    大概一個小時後,紀言信拿了車鑰匙準備離開。

    戚年不是正規的生化院的學生,實驗室又隻被準許跟著紀言信,他一走,戚年也不能留下,收拾了背包,跟著紀言信離開。

    紀言信腿長,步子也邁得比戚年大,從走廊走到樓梯短短的一段路,戚年始終都和他差著兩步遠的距離。

    戚年扶著扶手,眼睛盯著樓梯,腳下的鞋子踩得樓道裏都能聽見回聲,“紀老師,你現在回家嗎?”

    紀言信正在撥電話,沒回答。

    戚年想起什麽,把背包從左肩上鬆開,抱在身前,“我給七寶帶了手工的雞胸肉”

    她又要顧著腳下,又要翻出夾層裏的雞胸肉,一個沒留意,腳下一滑,整個人都不受控製地往前跌去。

    戚年嚇得一聲慘叫,正要屈膝抱頭。

    身後猛地一股力量拉住了她衛衣上的帽子,把她拎了回來。

    戚年心有餘悸地回頭,整張臉都是慘白,驚魂未定地看著紀言信,“紀、紀老師。”

    紀言信也好不到哪兒去,被她剛才那一聲慘叫嚇了一跳,臉色鐵青,薄唇緊抿,眼神更是淩厲。

    訓斥她不好好走路的話到了嘴邊,看她張著嘴急喘著氣,一副被嚇得不清的樣子,最終又咽了回去,盯著她站好,紀言信這才鬆開手,“別跟著我。”

    戚年還沒回過神來,他警告意味濃烈的語氣唬得她一蒙,再不敢上前一步,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幾步消失在樓梯拐角。

    良久,才揉了揉有些酸脹的鼻尖,蹲下身來。

    渾身的冷意還未消退,這會兒才後怕起來,不敢哭出聲,戚年就拚命用袖口狠狠地擦眼淚。可直到擦得整張臉都有些生澀得疼,那眼淚卻越流越多,怎麽也止不住。

    渾蛋!

    紀言信大渾蛋!

    她憤憤地在心裏臭罵了他兩聲,這才揉著蹲麻了的雙腿站起來,一瘸一拐地回家去。

    紀言信的車就停在學院門口的停車線裏,上了車,他重新撥通剛接通就掛斷的電話。

    紀秋躲在廁所裏接電話,捏著鼻子,聲音都變得又輕又細:“堂哥你什麽時候來接我啊,我馬上就放學了。”

    “還要半個小時。”紀言信抬腕看了眼手表,啟動車子。

    “哦”紀秋點點頭,又八卦地問道,“剛才怎麽回事啊,我好像聽”

    紀言信打斷她,“爬山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沒有?”

    紀秋果然很快就被轉移了注意力,“準備好了啊,堂哥我能不能再帶個朋友啊?”

    “隨便。”紀言信看了眼後視鏡,方向盤往左邊打了一圈,快速地從停車線裏退出來,又叮囑紀秋下課後到學校門口對麵的電話亭等他,便掛了電話。

    紀秋的期中考發揮出色,知道紀言信和邵醉約了一起去山上露營一晚看日出,纏著紀老爺子要獎勵。加上紀榮在家,紀老爺子對紀秋又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根本沒有紀言信什麽事,直接就同意了。

    戚年回到家,先打開平板刷微博。

    看到美人宜修的微博話題下,小天使們一臉正氣的鼓勵,哭碎了的心這才被她一塊塊收拾起來。

    她沮喪地發了一會兒呆,發了一條格外喪氣的微博

    我對不起你們,男神他對我一點好感也沒有。大哭大哭大哭再見再見再見

    七崽的小天使們一看到這條微博,頓時跟天塌了一樣。

    黃燜雞米飯:“大大不要啊!你要三思啊,我們給你做後盾,你千萬要堅挺啊,追男神的道路永遠都是坎坷的,加油!”

    麥芽糖吃多了:“大大你別給你不想更新找借口,我們不聽。再見”

    風吹西湖糖醋魚:“發生什麽了,虎摸大大,大大別難過。”

    戚年揉揉發紅的眼睛,邊想著小天使們可太貼心了,邊歎了口氣,打算去刷個牙,洗把臉,先回家再說。

    她覺得她需要好好療兩天傷,才能打起精神來。

    正刷著牙,手機短信提示響起。

    戚年邊往嘴裏灌了口清水漱口,邊拿起手機看了眼短信。

    “戚姐姐,這個周末有沒有空啊?我和堂哥一起去爬山露營,你一定要來好不好?”

    咕咚

    戚年瞪圓了眼,驚嚇得一口滿含泡沫的漱口水吞了下去。

    她捂著喉嚨,痛苦地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