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無法克製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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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年的後背撞上微涼的牆壁,悶哼了一聲。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找到支撐點。手剛扶上一旁的窗框,就被他用力地扣住手腕,壓在了牆上。

    修長的五指緊貼著她的脈搏,像是桎梏了她的命門。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戚年措手不及,隻錯愕地瞪大眼,被迫承受他用力碾上來的嘴唇。

    怎、怎、怎麽又不打招呼就親她!

    電話還未掛斷。

    金憲譽在一陣沉默後,自嘲地笑起來,“其實我初二的時候就喜歡你了,給你買飲料買水果糖,但那時候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都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哪兒敢追你。高一之後,和李越成了同寢室的室友

    “我總想著法地打聽你的事,小時候的,那些我沒來得及參與的。李越問我是不是喜歡你,就像是關著妖精的鎖妖塔被打開,所有的秘密被揭露之後就變得無所畏懼起來”

    紀言信張嘴咬了戚年一口,微用了幾分力,咬得戚年嘶了聲,掙紮著就要推開他。

    奈何,她和紀言信就是個大寫的實力懸殊,剛翻了一下手腕,就被他壓得更緊。

    他低下頭,毫不客氣地撬開她的齒關,長驅直入。

    戚年哭的心都有了,偏偏接電話的手被他牢牢地握住,動彈不得,連按個關機鍵都難如登天。

    金憲譽知道戚年在聽,說得更起勁了:“這幾次見麵,我發現我最喜歡的人還是你。我知道你現在是一個人,如果願意如果你願意的話就給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嘟嘟嘟

    電話終於被掛斷。

    紀言信不悅地眯起眼,把戚年的手機從她的手心裏抽出來,順手放進她的連衣帽裏。收回手時,微涼的手指有些惡劣地按在她的後頸上,冷得戚年哆嗦了幾下,他才鬆開她,就抵著她的額頭,這麽近地看著她。

    他掛斷了金憲譽的電話

    那是不是證明,他吃醋了?

    戚年呆呆地看著他,被他咬過的下唇和舌頭還微微發麻,她抬手捂住嘴,眼睛濕漉漉地看著他,“你你你”

    “什麽?”紀言信用鼻尖蹭了蹭她的。

    這麽一個親昵的舉動,成功地讓戚年徹底斷片,傻在原地。

    這是在幹嗎?!

    她不自覺地咬住下唇,心跳快得她幾乎無法負荷,心髒最深處好像有一處柔軟正以無法控製的速度塌陷下去。身體裏全部的力氣都隨著這不可控的塌陷緩緩地流失,像抽絲,一縷一縷,難熬又磨人。

    兩個人在被屏風遮擋住的狹小空間裏,這麽曖昧的姿勢,就連呼吸都帶著旖旎。

    戚年唯恐紀言信會聽見她這麽劇烈的心跳聲,忍不住小口小口地調整著呼吸,那濕漉漉的眼睛像是蒸騰起了柔濕的水汽,漆黑明亮。

    紀言信心念一動,張嘴,輕咬了一下她掩住嘴的手指。

    像是**,也像是挑逗,驚得戚年立刻縮回手,無措地看著他。

    雖然這會是個不太恰當的比喻,但紀言信還是覺得她這種時候看起來和無辜賣萌的七寶真的很像。

    他忽然就有了耐心,溫熱的嘴唇沿著她的鼻梁落下來,手指摩挲著她柔軟的臉頰,又低頭吻了上去,這一次溫柔了很多。

    他覆在戚年後頸上的手指輕輕地摩挲著,一下一下,那指腹,捏著她那一寸,就像是摸著小貓一樣,輕柔又緩慢。

    不一會兒,那被他摩挲著的地方就燙得如同烙鐵,深深地灼著她的心口。

    所有紛雜的思緒都堆積到一起,她剛理清的思緒又被紀言信打亂,纏在一起,像被貓爪子撓亂的毛線團。

    樓下響起了掌聲,從稀稀落落漸漸變得整齊劃一,那喝彩聲幾乎要壓過台上咿呀唱著的女聲。

    戚年有些不安。

    這不安在聽到由下而上漸漸清晰的腳步聲時,徹底變成巨浪波瀾的大海,一下一下拍打著岸邊的岩石。

    這個地方緊鄰樓梯,僅靠一扇屏風遮擋,隻要有人繞過這個屏風,對裏麵一覽無遺。

    戚年“唔”了聲,推了推紀言信,“有有人”

    話還沒說完,紀言信摩挲著她後頸的手一頓,舌尖從她的上顎掃過,不輕不重,卻撩得戚年瞬間軟了腿

    “別出聲。”他壓低了聲音,那聲音沙啞性感。

    戚年的耳朵一酥,什麽反抗性的動作都做不出來了,隻緊緊地握住他伸過來的手指,用力得讓紀言信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她。

    很緊張?

    那腳步聲踩著樓板一步步邁上來,戚年的手指越抓越緊,呼吸緊張,緊閉著的眼睛上,那微卷的眼睫不停地輕顫著。

    紀言信忍不住彎起唇,捏著她後頸的手往自己懷裏一壓。

    他偏頭,不輕不重地咬了咬她的耳垂。

    戚年一抖,“唔”了一聲。

    就在耳畔的腳步聲一頓,停了一下。

    戚年緊閉著眼,整個人都有些不太好

    幸好,那腳步聲一頓之後很快就重新響起,可比起之前的閑適淡定,這會兒匆匆忙忙得像是三步並作兩步,幾下就消失了。

    戚年小心肝抖了兩抖,鬆了一口氣的同時

    她發誓,一定是被人誤會了!

    紀言信低低地笑起來,下巴擱在她的發頂摩挲了下,手指捏住她的耳垂揉了揉,看著它在指下變得通紅,眸色漸深,“晚上到我房間來?”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戚年借口尿遁,逃了就再沒敢上去,和紀秋擠在一條長凳上。

    紀秋正嗑著瓜子用眼神調戲唱曲的姑娘,戚年挨上來時,她抽空看了眼,嘖嘖了兩聲,“真被我哥灌醉了啊,臉怎麽那麽紅?”

    戚年囧,“什麽叫被你哥灌醉了?”

    紀秋猥瑣地嘿嘿了兩聲,“我哥騙你喝那楊梅酒的時候我和邵醉可都看見了啊,絕對不懷好意。”

    戚年被她說得臉頰發燙,抓了一把瓜子放在紅木桌上一個一個地剝,裝沒聽見,心裏卻腹誹:“紀家的人都焉壞。”

    眼看著時間不早,四個人決定打道回府。

    雨依舊淅淅瀝瀝地下著,雨滴落下來的聲音清脆,像一曲溫婉輕柔的小調。

    不知道是喝了酒的緣故,還是因為戚年也不覺得冷,看著商鋪前紅燈籠發出的微光更是覺得溫和又溫暖。

    紀秋挽著她走在前麵,身後的兩個男人走得不緊不慢,卻始終保持著落後兩步的距離,從容又悠閑。

    很快,回到客棧。

    老板還沒睡,半靠著牆壁在看球賽,看見他們回來,坐正了身子,“回來得這麽早,沒去後巷的酒吧玩?”

    “沒。”邵醉從櫃台前抽了幾張外賣單看了看,隨口回答,“去茶樓聽評彈了。”

    老板似乎是沒料到邵醉會好這個,不太相信地看了他一眼。

    邵醉笑了笑,往已經上樓的紀秋那兒抬了抬下巴,“小姑娘喜歡。”

    老板頓時了然,“夠紳士。我大老粗,聽那些咿咿呀呀的聲音就渾身雞皮疙瘩,隻陪我老婆去聽過一次,受不了”

    邵醉笑了笑,聽著賽事講解的聲音,問:“怕吵著老板娘出來看球賽?”

    老板摸了摸頭,笑了幾聲,算是默認。

    戚年聽著邵醉和老板的對話,邁上了樓梯也轉過頭來看,不經意地對上紀言信的目光,一愣,跟兔子一樣飛快地跑了上去。

    邵醉聽那木板被踩得咯吱作響的聲音,忍不住眯了下眼,問:“你怎麽招惹人家了?看戚年那架勢恨不得把木板踏碎了。”

    何止招惹?

    紀言信把玩著房卡,等戚年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一言不發地上樓去。

    紀秋聽見房間門被撞上,回頭看了眼急匆匆的戚年,疑惑地張望了眼,“怎麽了?”

    “沒事。”戚年搖搖頭,壓抑著呼吸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走到床邊坐下。

    四個人兩間房,紀言信和邵醉是商務房,一整個大間,裏麵分了兩個房間,正好滿足他們一人一間房,共用一個客廳。

    戚年和紀秋原本定的是主題房,但等那興奮勁一過去,紀秋看著古舊的大花床又覺得起雞皮疙瘩。權衡再三,確認晚上不敢睡大花床,就換成了標準的民居房。

    紀秋時差還沒倒過來,下午又和戚年逛了半個北巷古城,早就累得不行。雖然看出戚年似乎有心事,但實在困得不行,洗過澡就先睡下了。

    戚年從剛才起就心亂如麻,一會兒想起在高鐵上被他牽了一路的畫麵,一會兒又想起被紀言信壓在牆上

    想著想著,耳朵又燙了起來。

    耳邊隻有他那句:“晚上到我房間來?”

    如果說這句話的是別人,戚年一定會覺得自己是被暗示了,可對象換成紀言信,她怎麽想都不覺得他這是在邀請她。

    就本能地認定,他不是這樣的人。

    而且就算是被紀言信暗示了,她也沒覺得有什麽不舒服。

    這個想法是不是有些可怕。

    過分!

    戚年在花灑下閉上眼,溫熱的水流落下來,她捂住臉,隻覺得一顆心被他撩得七上八下,卻又無處紓解。

    不正經。

    臭流氓

    大渾蛋!

    戚年洗完澡,時間已經不早了。

    古城的夜晚像是這時候才剛開始,漸漸恢複寧靜。

    推開走廊上的窗能看到河岸兩旁的燈把青石板照得發亮,兩側的商鋪漸漸關門,隻有門口燈籠的餘光,在清冷的夜色裏透出淡色的寂寥。

    戚年擦了擦濕漉漉的頭發,輕手輕腳地開了電視櫃旁的落地燈,暖橘色的燈光溫和不刺眼,並不用擔心會打擾到紀秋。

    她雙腿盤膝,就在床尾坐下,從包裏拿出平板,刷開微博。

    戚年平時的樂趣不多,除了畫畫就是刷微博,尤其是心亂如麻的時候,就忍不住地想讓小天使們也亂一亂。

    但被男神撩撥得春心蕩漾這種事還真是不太好意思開口,戚年想了想,換了一種方式。

    手機裏拍了不少北巷的風景,她從相冊裏翻出幾張,稍微潤了下色,貼上微博,想了想,又配了幾句話。

    七崽:上午剛到魂牽夢縈的北巷,客棧的老板形容北巷最近的天氣用了“爛冬”兩個字,我倒是覺得一直下著雨的水鄉古城像蒙了一層霧一樣,很美很美。下個坑想把北巷當作背景,寄秋秋幫著我采了一下午的風,現在已經在身邊睡著了。

    劉夏這幾天在家閑得都要淡出鳥來,剛刷完一部虐心虐肺的韓劇來微博找安慰,一刷開看見戚年的微博,叼著鴨鎖骨給了個惡意的差評:“睡你旁邊的不應該是你一口一個雪梨一口一個親愛的男神嗎?”

    有不少小天使認出這個微博名叫“李越你這隻豬”的博主是七崽在三次元的閨密,頓時被這信息量炸得翻了天,群情沸騰。

    狗蛋兒的傻白甜:博主你憋走,博主你簡直美麗得炸翻天了,博主求你一定要告訴我,七崽大人是和男神一起去的北巷嗎?李越你這隻豬。

    清風不識字:晚睡果然有福利係列,隨手

    靜沐暖陽:瞧我看見了什麽李越你這隻豬李越你這隻豬李越你這隻豬,請問我們大大真的是跟男神一起去的北巷嗎?

    蹲在牆角數室友:我去拿個外賣的工夫,我女神就有主了?什麽時候的事?

    若是他能回頭:完了,熱評第一吊炸天,簡直捅破了屏幕給我們灌了滿屋子的粉紅。

    戚年就眼看著事情往自己意料之外的方向發展而去,她連忙點開劉夏的微博,看著她首頁置頂微博的評論裏噌噌噌往上漲,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連忙挽救。

    七崽:姑娘們乖,別去我閨密微博裏打擾她,我老實交代給我幾分鍾!

    姑娘們表示安靜不下來啊!

    一個個跟嗷嗷待哺的小狼一樣,在她微博底下刷著評。

    戚年從相冊裏翻出在高鐵上趁著紀言信睡著時偷拍的兩人合照,把紀言信和自己的臉馬賽克了後,貼上微博。

    七崽:感謝寄秋秋神一般的助攻吧,的確和男神一起來了北巷。一行四人,沒有二人世界,也沒我撲倒的機會。

    皚雪皎月吟白頭:好不容易爆照,結果你給了個馬賽克手動再見。

    每天吃土的少女:靠那麽近,說沒什麽打死我也不信。

    李越你這隻豬:就我一個人好奇,為什麽外套蓋在兩個人的中間呢?外套明顯是男人的崽崽你不老實。

    劉夏這條觀察細微的評論直接誘導著繼續跟評的“板凳”們直盯外套。

    一棵荷綠綠:真相了多年看大大漫畫的經驗告訴我,外套下麵一定有貓膩,大大你不老實。

    笑得停不下來:大大真是虐得一手好狗,來吧,大家,一起幹了這碗狗糧。

    首頁大總攻:今晚不用睡了,一張圖也有如此重大的信息。

    戚年:“”

    她點開和劉夏的私信框,發了個怨念臉:“你幹嗎!”

    劉夏秒回:“我研究了半天,還畫了線條圖,老實說,是不是紀老師牽你手了?”

    戚年默了幾秒,突然就有種被撞破了什麽的麵紅耳熱。

    她丟下一句無關緊要的“我餓了,先睡了”,就手忙腳亂地關閉了微博的客戶端,把自己整個埋進被子裏。

    半濕的頭發撓過她的鼻尖,戚年嗅著發尾那香氣,又捂著饑腸轆轆的肚子坐起來。

    不說還不覺得,一說還真的餓了。

    同一時間,相鄰的房間裏,紀言信握著手機坐起,擰眉看著七崽最新微博裏的那張照片,緩緩地眯起眼睛。

    戚年把包整個翻了一遍,隻找到一塊餅幹,她拆了包裝,叼在嘴裏後,順手又拿了客棧準備的方便麵準備加餐。

    不料,房間裏唯一的一個電水壺還壞了。

    她看了眼時間,決定下樓找老板換一個。換好衣服,戚年把最後一塊餅幹叼在嘴裏,拎著電水壺下了樓。

    幸好老板還在看球賽,門都沒關,還有晚歸的客人互相攙扶著走進來。看見戚年那一身粉紅的兔子裝,總要多打量幾眼。

    老板把電水壺插在前台的插座邊試了試,確認是電水壺的問題,起身去廚房給她換了一個。

    戚年道過謝,拎著水壺往樓上走。

    迎麵下來了幾個客人,穿戴得整齊,說話帶著濃濃的北方人的口音。

    那木質的樓梯有些狹窄,一個人還好,站兩個人就顯得格外擁擠了些。戚年緊貼住欄杆,讓他們先過。

    這種時候其實有些尷尬,不太好直接去打量他們,但故意避開視線又有些怪怪的。戚年就盯著手裏的電水壺,裝作在研究它的插線口。

    餘光卻留意著走下去的人,數到最後一個人,意外地

    他就這麽停在了她的麵前。

    戚年詫異地抬起眼。

    紀言信雙手插兜,就站在和她同一級的樓梯上低頭看著她。

    那眼神

    戚年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總覺得背脊涼颼颼的。

    紀言信略帶審視的目光把她從頭到尾掃了一遍,那眼神看上去對她粉色兔子的睡衣有那麽些不同的意見

    戚年忍不住小聲問:“很難看嗎?”

    紀言信懶得回答。

    戚年低頭打量了自己一眼,懷疑地問道:“有這麽不能接受?你眉頭都皺起來了。”

    紀言信對戚年的粉色兔子睡衣實在不想發表什麽意見,朝她勾了勾手指。

    戚年靠過去。

    紀言信在樓梯口已經站了一會兒,帶著涼意的指尖在她的眉心輕輕一點,另一隻手趁她不注意,抽走她口袋裏露出一角的手機。

    戚年“哎”了一聲,想起相冊裏那幾張獨家珍藏版的合照,抬手就要去搶回來。

    紀言信早有準備,握住她的手腕,讓她瞬間失去了反抗能力,“還在樓梯上,不要亂動。”

    “你搶我手機。”戚年看他按下鍵,著急了,“不準看。”

    她掙紮得厲害,紀言信幹脆握住她的手腕反剪到她的身後,整個人貼上去,以一種擁抱的姿勢壓製得她動彈不得。

    那驟然逼近的男性氣息裏,有清冽的淡香。

    戚年的鼻尖撞進他的懷裏,他柔軟的外套上還帶著夜的涼意,也沒撞疼,可戚年聽著那解鎖的聲音頓時委屈得想哭。

    紀言信剛從相冊裏找到他要找的東西,鎖骨上一疼,被戚年不客氣地咬住。

    他嘶了一聲,被迫鬆開手,轉而捏住她的下巴,“咬疼了,鬆開。”

    戚年的手恢複自由,死皮賴臉地擁上去,緊緊地抱住他,鬆開了一點齒關,含混不清地叫陣:“你還我手機我就鬆開。”

    緊貼的身體在瞬間就感應到彼此的溫度,紀言信被她抱得緊緊的,一時還真拿她沒辦法。

    他笑了一聲,按住她的肩膀,“真不鬆?”

    戚年搖頭,柔軟的嘴唇就貼著他的鎖骨,那不經意的舉動就像是撩動火種的微風,撫起蟄伏的火星。

    紀言信身體一僵,再開口時,聲音都低啞了幾分:“別亂動,我還給你。”

    溫熱的氣息吐在耳邊,戚年的耳根一熱,埋頭。

    然後,就清晰地感覺到有一隻手順著她的手臂滑到她圈在他腰後的手上,把手機遞給她。

    戚年摸著了手機這才鬆開嘴,動作敏捷地把手機往身後一藏,靠在樓梯的欄杆上,防備地看著他,“紀老師你拿我手機幹嗎?”

    紀言信正蹙眉摸著被她咬疼的鎖骨,不經意地一抬眼,看到她微紅的眼眶時,怔了下,“手機不還給你,是不是就要哭給我看了?”

    剛才那淚意不過是一瞬間湧上的,現在被壓製下去,戚年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手指摳著電水壺的接線口,沒承認也沒否認。

    抬頭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跑。

    紀言信聽著那噔噔噔的腳步聲,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

    他的本意不是這樣的。

    樓梯交界處正對著一扇臨河的窗戶,從河麵上卷起的風涼得沁人心脾。

    紀言信幾步邁上去。

    兩岸的燈光下,暗黑的水色波光粼粼,河麵上還有烏篷船搖搖晃晃地經過,船上歡聲笑語不斷,把整個夜色都揉成了一團光,模糊得看不清晰。

    遠處的山上有一盞明亮的照明燈,那束光線強烈得似要突破天際,直直撕裂了半片天空。

    萬籟俱靜下,船槳劃過水麵的水聲都清晰可聞。隱約地,還能聽見有“酒吧一條街”之稱的後巷那裏有動感的音樂聲傳來。

    和這樣的古城不符,卻和這樣的夜色無比融洽。

    他關上窗,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拾級而上,一直走到了房門口,握住門把手正要刷房卡開門,餘光瞥到一抹粉紅,抬頭看去。

    紀言信那清冷的目光和有些疲倦的樣子讓戚年差點失神,注意到他正看著自己。戚年有些尷尬地撓撓頭,小聲解釋:“我我忘記帶房卡了。”

    毫不意外。

    紀言信有些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你等我一下。”

    戚年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刷卡進了屋,門沒關,甚至連燈也沒開,徑直走了進去。

    沉穩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漸漸就聽不見了。

    戚年忍不住往門裏張望了幾眼,一片漆黑的環境下,她什麽也沒看清,隻借著走廊上的壁燈看見了玄關處掛著的精致畫框。

    裏麵裱著一幅十字繡,是一朵妖豔盛開的玫瑰。

    紀言信沒耽擱太久,拿了一件長外套出來,順手關上門,“巷口有餛飩攤,吃碗雞湯餛飩再回來?”

    雖是詢問的語氣,但行動上顯然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

    紀言信把外套遞給她,“自己穿還是我幫你穿?”

    戚年接過來,“自己穿”

    外麵還下著雨,雖然有廊簷遮掩,還是有淅淅瀝瀝的雨點滲進來。

    紀言信和老板借了把傘,帶她出門。

    巷口有一點搭著木棚的餛飩攤,老板是個年過六旬的老爺子,正敲著木魚,招攬著來往的客人。

    紀言信收起傘,和戚年在木棚裏挑了個位置坐下,點了兩碗雞湯餛飩。

    夜色雖深,但依然有留戀著不願意回去的遊客,撐著各色的傘慢慢地在古巷裏走過,傘骨上有不斷滴落的水珠,沿著他們的腳步落在地麵上。

    陸陸續續地有經過的人也進了木棚吃餛飩,北巷的餛飩是特色,到這裏的人幾乎沒有不嚐嚐的。

    尤其是老人敲著木魚,那悠閑愜意的姿態,在這深夜裏像是暖暖綻開的煙花。

    唯獨戚年這一桌

    安靜,安靜,還是安靜。

    直到雞湯餛飩被送上來,老人粗啞著嗓子說了聲“慢用”,紀言信才從筷筒裏抽了一雙筷子,仔細地擦幹淨後遞給她。

    戚年咬了口餛飩,悄悄看他一眼。

    昏黃古舊的燈光下,紀言信的側臉掩在陰影下,被照亮的那側輪廓像被這暖色的光柔化了般,少了幾分冷冽,多了幾分柔軟。

    “老爺子,您這麽晚也不收攤,很辛苦的吧?”

    老爺子端上餛飩,臉上有了那麽幾分笑意,“還好,我家就在巷子裏,晚點就收攤了。”

    遊客順著老爺子手指的方向看了眼,小巷裏隔一段路就有一盞昏黃的路燈,把整個巷子渲染得寧靜又神秘。

    客人又問:“您一個人收攤不好收吧?”

    “家裏老婆子編草帽,睡得晚,時間差不多了就來幫我一起收”老爺子重新敲上木魚,那沉厚清潤的木魚聲裏隱著幾縷夜色的綿長,悠遠靜謐。

    老爺子喜歡和客人說話,客人不問,他便自己說:“以前的北巷哪有這麽熱鬧,我都是擔著擔子敲著木魚一條巷一條巷走過去的。我家小子說我年紀大了不放心,給我在這裏設了攤。別瞧我老頭子一把年紀了,這餛飩是家傳的,拿手著呢。我這兒的餛飩就是明星也來吃過,那個叫什麽秦什麽暖的,上次來拍戲,天天到我這吃餛飩”

    打開了話匣,攤子上的氣氛頓時熱絡起來。

    戚年豎了一耳朵去聽,小口抿著湯料,聽得津津有味。

    冷不丁的,聽見紀言信叫自己的名字。

    戚年轉頭看去,眼裏的星光還未斂去,亮晶晶地看著他。

    紀言信一下就想起了晚上,在茶館二樓的屏風後,他吻住她時,她也是這樣的眼神,隻不過那時還帶著幾絲迷茫和不敢置信,軟軟地被困在他的懷裏。

    心底最深處的柔軟徹底塌陷,他低了嗓音,說:“我們試試吧。”

    戚年的調羹咚的一聲撞到碗底,濺起的湯汁有幾滴濕了戚年的手背,燙得有些疼。她卻毫無所覺一般,隻顧著緊緊地盯住他,生怕一錯眼,眼前一切看到的和耳朵聽見的都會像破碎的夢境一樣,一片片碎裂。

    “等等”她捂住心口,深呼吸了一口氣,抖著聲音問,“紀老師,你再說一遍?”

    紀言信沉默了幾秒,捏了捏眉心,麵無表情地抽了幾張紙巾,一言不發地給她擦了擦手背。

    就在戚年以為他反悔了又為剛才沒有斷了後路而悔得腸子都青了時,他抬眼,凝視著她的眼睛裏有幽沉的光暈漸漸沉澱。

    他一開口,戚年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全部的感覺都凝聚到了劇烈跳動的心髒上。

    好緊張,緊張死了

    要說的有些多。

    紀言信組織了下語言:“我之前跟你說過,我有一段無疾而終的感情史,還記不記得?”

    戚年遲疑了下,點點頭。

    哪能不記得簡直深刻!

    那還是紀言信第一次正麵回應她時就主動提起的,還讓她難過了好幾天因為過年時又遇到了前女友,心緒難平,所以想找她回憶回憶初戀嗎?

    這麽一想,戚年耷拉下腦袋,頓時蔫了。

    她的心思都直白地寫在了臉上,紀言信一哂,難得有那麽幾分笑意。他用手指點了點脹痛的眉心,聲音寡淡:“她和我同齡,我們是同學。因為是同一個教授,又做同一個課題,不說朝夕相處也是經常在一起。我和她都是教授的得意門生,她好勝,也驕傲,但除此之外,別的都很好。”

    戚年心煩意亂地攪著雞湯,剛因為他那句話而滾燙的耳朵被夜風一吹,冷得幾乎要鑽進她心裏。

    醇厚的木魚聲裏,他的聲音依舊不疾不徐:“同學,共事,這樣牢不可分的關係維持了幾年後,所有人都覺得我們應該在一起,包括我也覺得和她在一起並不是難以接受的事。後來那年聖誕,她跟我告白,我們就走到了一起,沒有意外,所以在一起之後也沒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紀言信微涼的目光看向敲著木魚的老爺子,那昏黃的燈光落在他的眼底,細碎得像寶石。

    雨聲淅淅瀝瀝地敲打著木棚,他的語氣裏沒有一點回憶起往昔的美好,隻有清冷如夜色的聲音,低低的像提琴:“那時候做實驗很忙,通常為了一個參數就要熬上好幾天,反複地實驗,反複地摸索糾正。沒有約會,所有的交流都圍繞著實驗,圍繞著實驗數據。

    “這種碰撞下有些爭執不可避免,結果就是影響了實驗,而這段感情也短暫得隻維持了兩個月”

    他的側臉在暗影重重的燈光下被分割進黑暗明亮兩個區間,輪廓顯得格外立體。

    那雙深邃的眼睛,像是清透的黑曜石,隻是看著你,無端就讓你覺得被卷入了一個深不可測的旋渦裏。

    戚年被他用這樣的眼神看得心口一陣發緊,剛歇了沒多久的心跳聲又震耳欲聾地填塞了她兩隻耳朵。

    “後來發現對她的感覺,隻是習慣了對方在身邊,連喜歡都談不上。再加上那時候,爺爺一天到晚嘮叨,她懂事又省心”紀言信頓了頓,語調微凝,漸漸地低沉了下去,“和我在一起,很辛苦。”

    戚年心口悶悶地鈍痛,有些難受,“你告訴我這些幹什麽?”

    “聽不懂?”紀言信問。

    戚年身體微僵,有些坐立難安,她要聽懂什麽

    紀言信無力地閉了閉眼,語氣雖然不善,但還是耐著性子解釋:“你沒有戀愛經曆,我也做不到一片空白地和你開始,所以我在坦白。無論你是不是介意,告訴你,讓你能夠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