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今後,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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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言信刻意在“坦白”和“考慮”上加重了語氣,見她還是蒙著,修長的手指在桌上輕敲了兩下,吸引她回神,“你是大在讀的研究生,我是大任職的教授,除了主觀原因,這些客觀的,也不能忽略。”
他的語氣暫緩,溫和下來:“戚年,這些,你都想過嗎?”
戚年張了張嘴,想說話,明明話都到了嘴邊,她卻忘了自己能說什麽。
師生戀自古以來都不是世俗所能夠接受的,但現在對師生戀早已沒有楊過和小龍女那時的偏見,她不是生化院的學生,也不是紀言信直接任教的學生,又是早已思想成熟,經濟獨立的成年人,她從未覺得這個是阻礙。
她搖頭,有些心煩意亂地碾著薄薄的餛飩皮,聲音沉悶:“你有顧慮嗎?”
紀言信輕笑了一聲,“不是顧慮,外界條件從來不是影響我決定的因素,我隻是想讓你知道這件事的利害關係,如果在一起,我們的關係並不能公開,起碼在你畢業之前都不行。對你來說,會有些委屈。”
話落,他凝神看著低頭不語的戚年。
這還是他第一次說那麽多話,隻為了照顧這個小姑娘的心情。
那清冷的聲音裏含著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溫和,意外地撫平了戚年心口的煩躁。
不動搖,不動搖!
說什麽都不會動搖的!
“不用這麽急著告訴我。”紀言信抽出兩張紙幣壓在碗沿下,淡淡道,“徹底想清楚了再告訴我。”
他修長的手指被燈光拉出剪影,漂亮得不像話。
戚年心念一動,在他收回手之前握住他的手指,看他倏然抬眼看來,有些緊張地舔了舔唇,用現在能拿得出來的全部真心,認真地看著他,“我想得很清楚了,你別後悔”
紀言信看著她的眸光漸深,饒有興致地反問:“你會讓我後悔嗎?”
戚年搖頭,語氣格外堅定:“怎麽會!”她對自己的個人魅力還是有點信心的好嗎!哪怕這點魅力和紀言信的比起來根本不夠瞧的。
見他不說話,戚年得寸進尺地整個牽住他的手,“以後”
她抿了抿唇,終於有些豁出去後的害羞,“請多指教了。”
回到客棧後,戚年興奮得睡不著,又衝進浴室洗了個澡。她好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劉夏告訴紀秋,可一想到這嫩芽都還沒破土,又小心翼翼地藏回了心裏。
磨蹭著出來時,已經過了零點。
不能吵著未來的小姑子,也不能去騷擾紀言信,更不能招惹劉夏她最近跟吃了炸藥一樣,一點就爆,拒絕溝通,拒絕心靈雞湯,拒絕一切和李越有關的話題。
所以至今戚年都不太清楚兩個人鬧分手的真正原因。
嚴格說起來,她對劉夏和李越也沒有很擔心,潛意識裏,關於他們和好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戚年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滾了好幾圈,依舊醞釀不出一點睡意。
她爬起來,抱起平板刷微博。
暫時也不能微博分享,戚年簡直憋得內傷。
紀秋半夜醒了一次,迷迷糊糊地聽見戚年在笑,汗毛都豎了起來,捂著被子問了句“戚姐姐你怎麽還沒睡”,沒等到回答就又沉進了夢鄉裏。
就這麽一直折騰到雨停了,天際熹微露了點光,戚年才剛剛睡下。
邵醉昨晚一夜好眠,到了約定的時間來叫醒兩個姑娘,本以為開門的會是戚年,不料,敲了半天才爬出來一個睡眼惺忪的紀秋。
“戚年呢?”邵醉問。
紀秋壓著門,不讓他往裏看,“你怎麽一大早就惦記著姑娘呢?也不用往裏進了,有什麽事就在這說了,我幫你傳達,趕緊說完,我睡個回籠覺。”
邵醉無力撫額,一臉“你有病吧”的表情看了紀秋一會兒,直看得紀秋快炸毛了,才說:“昨晚讓我叫你們起床的是不是你?說要去看古城牆的是不是你?”
紀秋努力回憶了一下,一臉便色地關門換衣服,再不敢多說一句。
還真的是她啊!
而且,邵醉絕對嘴下留情了。
她昨晚說的是:“邵醉哥,你千萬別跟我客氣。這古城牆在臨走之前必須看了,所以一定要把我弄醒了,無論哪種手段,掀被子還是撓癢癢,直接潑冷水都行”
換好衣服,紀秋叫戚年起床。
戚年快清晨了才睡下,現在死活也爬不起來,頭昏昏沉沉暈得厲害,好像是回應了紀秋的問題,可到底回答了什麽,她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耳邊沒有了紀秋的聲音,她的意識一沉,又睡了過去。
這一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手上被紀秋貼了一個便簽“我們去看古城牆了,睡醒了給我哥打電話,我哥說他會回來接你,嘻嘻。”
一行字的最末尾,還畫了一張萌萌噠笑臉。
戚年把臉埋進溫暖的被子裏,忍不住笑出聲來。
客棧有免費的早餐供應,現在雖然早已經過了供應早餐的時間,老板娘還是特意給她開了次小灶。
熬得濃淡適中的皮蛋瘦肉粥,切了一碟蘿卜丁,還準備了兩個奶黃包,半個鹹鴨蛋。
昨天後半夜停了的雨在今早又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
濕漉漉的天氣,戚年的心情好得像是被水洗過一般,一塵不染。
吃過早餐,戚年正倚著石欄喂貓,一抬眼,就看見紀言信撐著傘信步從橋上走下來。走到客棧門口沒再往裏走,朝她勾勾手指,就在門外等著。
剛才沒看見紀言信的時候,戚年還滿腦子想,突然轉變了身份會不會不適應?等會兒見到時會不會滿臉尷尬腦補了將近一萬字的應對方法,這會兒剛走近,就什麽都忘了,一個字都沒想起來。
紀言信把傘往她那邊偏了偏,“昨晚幾點睡的?”
戚年原本還想矜持矜持,謊報下軍情,可抬頭一對上他仿佛能洞悉她想法的眼神時,乖乖地老實匯報:“具體不知道了,反正天快亮了才睡著。”
比預想的晚了兩小時。
紀言信低頭,花了幾秒才把那眼底的笑意壓下去,若無其事地問道:“想去哪兒?紀秋和邵醉去了古城牆。”
昨天她和紀秋把北巷逛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除了竹簡博物館之外,隻有古城牆和多寶塔。嚴格地說起來,多寶塔都不算是一個景點,隻是因為過年,寺廟裏有北巷的居民念經禮佛,可以去看看。
但這些戚年都不是很有興趣。
“沒有想去的?”紀言信細看了她一眼,抬腕睨了眼時間,“跟我回房間?在紀秋回來之前還有兩小時的補覺時間。”
戚年一愣,莫名耳熱就撇不開回房梗了嗎?
不過,等等
補覺?
“你昨晚也沒睡好?”
“有點認床。”紀言信合起傘,靠在門口放傘的簍子裏。
他鬆了神色,戚年才從他臉上看到一絲倦色,頓時有些心疼。
但等到紀言信的房間時,戚年那些不自在又慢慢地回到了她的身體裏。
還在適應著擺設差不多的客棧房間,就見紀言信已經低頭開始解紐扣,迅速又有效率。
戚年連忙轉過身,捂著有些發燙的臉,“不然我回我房間”
雖然算不上正式的第一次約會,但這樣似乎是不太好?
紀言信思忖片刻,開了電視,調試好頻道,“不用回去,就在我這裏。”
戚年接過他遞過來遙控器,有些猶豫地說道:“會不會吵著你?”
“沒打算真的睡一覺。”紀言信慢條斯理地脫下外套,隨手掛在衣架上,“閉一會兒養養神,回去之後,事情很多應該沒多少時間見麵。”
紀言信拍了拍床邊,“要不要靠上來看?”
戚年身體僵硬,連帶著腳步都要凝固了,這種“邀請”下,她實在做不到無動於衷啊
紀言信忍不住低低地笑起來。
戚年這才反應過來被調戲了!
天色有些陰暗,屋外下著雨。那雨聲透過半開的窗戶沁進來,像是雨絲落在身上,光是聽著就覺得涼意襲人。
戚年坐了一會兒覺得冷,輕手輕腳地走過去關上窗。
這個房間正對的窗口就是北巷古城臨河而立的主街,大概是假期快要結束,今天來北巷的遊客似乎格外多,兩側的走廊都擠滿了人。
想了想,她又順手拉上了窗簾,隻露出一指寬的距離,可以看看天色。
做完這些,戚年走過去,這一次,幹脆脫了鞋,盤膝坐在床邊。
電視本就微弱的聲音被她幹脆靜音,戚年拿出手機開始刷微博。
戚年是不折不扣的低頭族,打發時間不是刷微博就是刷朋友圈的訂閱號,不過,比起以前來,她現在的症狀減輕了不少。
大三那年暑假,劉夏的父母一起去臨市投資生意,要去大半個月。不放心劉夏一個人住在家裏,臨走之前把劉夏和她養的兩隻烏龜一起打包送到了戚年的家裏。
劉夏和戚年的性格截然不同,她喜歡運動,生活健康。加上專業的特殊性,有這麽一大把的休息時間,前幾天她還可以揮霍著全用來睡懶覺,但永遠不能超過第四天。
米蟲生涯的第五天,劉夏就受不了暴走了。
戚年那時候在二次元的發展蒸蒸日上,每天的樂趣除了挖坑填坑之外,就是抱著電腦刷微博,看漫畫,出個房間門,換手機繼續刷微博看漫畫
劉夏非常不解地把她的手機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連朵花都沒找出來。
劉夏平時做實驗悶在實驗室裏就夠煩躁了,見戚年死宅在房間裏還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實在無法理解,“微博是鑲鑽了,你一天到晚抱著刷?電腦是你老公啊,就出個房間門都依依不舍的?”
於是,在戚爸戚媽的大力支持下,劉夏大刀闊斧地對戚年進行了一番改造。
每天下午吃過飯半小時散步消食嗯,變相的逛街。
每天晚上十點前務必關電腦睡覺嗯,變相的八卦聊天談人生理想灌輸心靈雞湯。
戚年被掰了半個月,雖然不太情願,但生活作息是真的調整了過來。
好像思緒有些跑偏了?
戚年回過神,突然就覺得微博也有些索然無味。
晾在外麵的腳丫有些冷,她悄悄掀開被子的一角,把兩隻腳丫都塞進去,輕輕的、悄悄的卻有隱秘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她抬手,淩空刻畫著他的輪廓。
她拿著畫筆畫過不少次,看著紀言信在她的筆下躍然成型,從最開始的滿足到後來求而不得的落寞傷心都沒有這一次來得那麽有真實感。
這一次,他就在她的眼前,在她一伸手就可以觸摸到的地方。
紀言信閉著眼養神,感覺到身邊的人漸漸安靜下來,這才睜開眼。
戚年靠著靠著就困了,連什麽時候睡著了也不知道,蜷著身子,以一種看上去就不怎麽舒適的姿勢挨著他。
手臂被她壓住,有些麻。
紀言信緩了一會兒,才伸手,無聲地把她攬到身側。
戚年醒來時,房間裏沒有人。
她毫無焦距地盯著天花板發了好一會兒的呆,意識才漸漸回籠
她在紀言信的房間裏,邊刷微博邊等他睡醒,然後然後看著看著就沉迷美色,一頭栽進夢裏了?
真是太有出息了
戚年擁著被子坐起,扶著還有些沉的腦袋發了一會兒呆,這才想起看看時間。
一、個、小、時!
她睡了一個小時,那紀老師人呢?
窗簾沒有拉開,依舊是她留下的那一指寬的距離,房間裏有些暗,並不太能看清。
戚年正要下床穿鞋子,剛掀了被子,門就被輕輕地推開。
紀言信正在打電話,低著頭,並沒有看見她,走了幾步,才似有察覺地看過來,那雙漂亮深邃的眼睛亮了亮。
戚年有些發愣,看著他拉開窗簾,眯著眼去適應驟然變亮的光線。
“好,我知道了。”他低了嗓音回答,在窗口又站了一會兒,才掛了電話。
戚年看著他修長挺拔的背影,總覺得有那麽些陰鬱。
“穿上鞋。”紀言信轉身走過來,“邵醉和紀秋快回來了,我們下樓去吃飯。”
戚年遲鈍了幾秒,“好。”
她用腳尖勾到被她隨意踢在床邊的鞋子套上,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有些臉紅,也不敢和他對視,渾身的尷尬症都犯了。
總覺得,還沒她沒皮沒臉倒追的時候相處自然。
戚年把睡得有些蓬亂的頭發勾回耳後,“那我先回去洗把臉。”
電視還沒關,但頻道已經調到了科教頻道,戚年分神看了兩眼,沒聽到他的回應,這才轉頭看去。
這一眼,直接撞進他意味深長的眼神裏。
不知道紀言信是從哪兒接了一根煙,就這麽捏在手裏把玩著。他的手指骨節分明,修長白皙,把玩著一根香煙都跟把玩著珍貴的藝術品一樣,養眼得不行。
他彎腰,從桌幾上拿起客棧裏的火柴盒,手指在火柴盒上輕輕一敲,抽出一根火柴,一手控製著火柴盒,另一隻手捏著那根細細的火柴在粗糙麵上一擦。
哧的一聲,火焰冒起來。
他叼著煙,湊上去。
明明是十足痞氣的動作,他卻做得格外優雅,也格外撩人。
戚年有些小忐忑地問:“你心情不好嗎?”
紀言信看了她一眼,“討厭我抽煙?”他問。
戚年搖頭,深呼吸了一口氣,壓下漸漸不受控製的心跳,“是你就不討厭。”
“就抽一根。”他叼著煙,也隻是叼著,說話時,聲音卻因為這個動作有些含糊,“送你回去之後,要出差一段時間,開學前才回來”
戚年對他要出差沒有別的概念,隻聯想起七寶,立刻接話:“你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七寶的。”
她突然提起七寶,紀言信似乎才想起來。
“我不擔心。”紀言信掐住煙,碾熄在煙灰缸裏,聲音卻漸漸沉悶,“不要多想,回來給你電話。”
戚年隨口“嗯”了聲,嗯完見他還看著自己,後知後覺道:“我會把七寶照顧得白白胖胖,等你回來接走它。”
紀言信似乎是笑了一聲,屈指賞了她一顆栗暴,“還沒有進入狀態?”
見她不懂,他皺眉,耐著性子點撥,“重點不是七寶。”
戚年立刻醒悟。
她試探性地勾住他的手指,見他隻是挑了挑眉,紅著臉牽住他的手,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什麽,就把剛才那句被逮住小尾巴的話改了改,重新說了一遍:“我會把七寶照顧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和我一起等著你回來!”
紀言信低頭看了眼她牽住自己的手,她手指輕微地顫抖著,顯然是有些緊張,就連最後一句話,說出口時,都有幾分底氣不足。
在昨晚他提出試試之前,紀言信深思熟慮過很久。
他並不是個有耐心的人,性子疏冷也不愛哄人。戚年比他小五歲,不大不小有些尷尬的年齡差,又沒有戀愛經曆,很容易會對他、對這段感情產生期待和依賴。
他不太確定自己能給她什麽,甚至在開始前,對這段感情的估測是有些消極悲觀的。
但現在發現,她能夠回應自己。
那漫長的一段磨合期裏,他再多些耐心,應該會還不錯?
邵醉和紀秋回來後,戚年再沒有和紀言信獨處的時間,先回屋去收拾了東西,隻住一個夜晚,她帶的東西也不多,花不了多少時間。
倒是幫紀秋找她昨天剛買的發卡,差點把整個房間給翻過來。
高鐵到市後,紀言信先送她回家。後座兩個瓦數高得令人發指的燈泡在,戚年也說不出什麽“狀態內”的話,和平時那樣道過別,下了車。
關車門時,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依舊還是沒有什麽太大的真實感。
等目送著紀言信的車離開,戚年握著雙肩包的肩帶,有些打不起精神。
正想回去抱著七寶好好蹂躪下,一轉身
看見了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她身後的剛買菜回來的戚爸,嚇得魂飛魄散
戚爸高深莫測地睨住戚年,看她一臉心虛,膽都要被嚇破了的樣子,很溫和地笑了笑,“男朋友?”
戚年下意識地搖頭。
她還沒想那麽早就曝光紀言信啊尤其是讓古板的戚媽知道這還是師生戀,估計又要跟和尚念經一樣,沒個幾天消停不下來。
“哦。”戚爸一副“我很懂”的表情,了然地點點頭,“那就是腳踩兩條船被我發現了?”
戚年簡直要給戚爸的腦洞跪了,“不是啊,學校的”
戚爸打斷她:“我以為你是和男朋友一起去,才幫你在你媽那說了好話。”頓了頓,他轉過頭,不死心地再次確認,“真的不是?”
戚年捏著肩帶的手指都要把肩帶扭成一團了,被戚爸這麽追問著,總有種初中早戀寫情書被逮著了的錯覺,想了想,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太好承認的。
心跳得有些快,也有點慌,有種踩在浮萍上,隨時會陷下去的錯覺。
她支支吾吾地組織了半天語言,到最後也隻幹巴巴地擠出一句:“是”
說完又擔心戚爸會胡思亂想,快速地在心裏打腹稿。
交代行程?比如四個人去的,但兩兩分房睡,真的再沒有的純潔絕對不辜負他對自己的信任。
再比如:你女兒的男朋友雖然長得挺好看的,但看上去安全係數也是很高的?你不用太操心,畢竟剛開始,還有很多的不穩定性嘛!
最重要的一點好像是先別跟戚媽透口風?不然,又要被追問。
她這邊思緒紛飛,打好的腹稿剛順了一下順序,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戚爸有些嚴肅地壓著聲音,努力回憶:“剛才車裏三個人,一前一後都有個男的,所以哪個是你男朋友?”
戚年,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