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節 向斯維裏河,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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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0日清晨,拉多加湖麵上刮起了期待已久的西北風,天氣寒冷刺骨,湖邊已經結冰了。
柏林東南佐森的國防軍陸軍總司令部,對外以“梅巴赫一號”作為稱呼代號。李德一早趕到這裏,由於來得太早,足足等待了半個小時,勃勞希契與哈爾德又說又笑著走進司令部,見到坐在大沙盤前的元首時笑容凝固住了。
陸軍總司令部與總參謀部的主要人員到齊後,李德沒有一絲客套,直奔主題:“由於前北方集團軍群司令勒布的失誤與隱瞞不報,蘇軍收複了提赫文,陸軍對此采取了什麽措施?”
勃勞希契表示已從法國緊急調動一個步兵師增援,同時要求元首同意從中央集團軍調出一個裝甲師北上。
“從法國調來?不僅遠水解不了近渴,這些部隊抵達戰區後很快會被打敗:要麽敗於蘇軍,要麽敗於嚴寒。”希特勒先把陸軍的提議批得一分錢不值,接下來又施舍一般地說:“話又說回來,放屁也能添點風,把你說的那個師調來也不是不行,隻是快點,不要磨磨蹭蹭。”
勃勞希契望了哈爾德一眼,對於說話如同烙餅子的元首,他們沒有一點辦法,誰讓他是元首呢。元首說話可以隨心所欲,手下說話可要處處小心。哈爾德對元首的反複無常早就見怪不怪,他更關心戰局,於是詭譎地望著元首,問元首有什麽克敵製勝的方案。
李德洋洋得意地宣布:“過去的幾天我一直沒閑著,當你們整天埋頭於對莫斯科的第二次進攻時,當勒布元帥頑固地不聽勸告時,我已經調兵遣將,讓赫普納做好了準備。隻等一聲令下,就能發動致命的反擊。”
“哪天?”勃勞希契與哈爾德兩眼放射出光芒,異口同聲地問。
“現在。馬上。”李德在桌子上猛拍了一巴掌,桌子上的電話跳躍了幾下,一隻煙灰缸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元首得意洋洋地描了哈爾德一眼,看到陸軍參謀總長因意外而錯愕的表情,望著一臉驚奇的軍官們,心裏甜滋滋的。他躊躇滿誌地拿起紅色電話,吼聲似乎把屋頂掀翻:“赫普納,你給我聽好了,北極風暴行動馬上開始。我命令——”
元首頓了頓,向前伸出胳膊肘兒,在哈爾德看來,如果此時在元首手裏塞給一把日本戰刀,那就是活脫脫的日本武士。日本武士得意洋洋地向陸軍哼哈二將瞄了一眼,用盡全身力氣嘶叫:“向斯維裏河,前進!”
赫普納把元首的命令向下傳達:“我命令:向斯維裏河,前進!”
命令層層複製粘貼,一直傳達到裝甲尖兵第五坦克加強營。營長安德裏在指揮坦克裏呼叫:“各連注意,現在我傳達元首的命令:向斯維裏河,前進!”
寂靜的森林裏突然升騰起黑色的煙霧,伴隨著雷鳴般的引擎聲,四十輛3號、4號坦克轟鳴著從林中衝出來,撞倒碗口粗的大樹,碾過冰凍的小河,吼叫著向北衝去。坦克後麵是十幾輛突擊炮,再往後是密密麻麻的步兵。衝天的油煙籠罩著天空,黑壓壓的士兵遮蓋著大地。蘇軍猛烈的炮火把車輛變成火炬,把納粹士兵撕成碎片,但德軍亡命徒一般向前猛衝猛打,他們隻要一個信念:向北!向北!!一直向北!!!
安德裏的坦克營衝出森林,抵達一條冰凍的小河,對岸隱藏在油鬆背後的反坦克炮開火了,第一輛坦克上騰起一股火苗,導致彈藥室殉爆,炮塔飛上了半空,又重重地咂進冰河裏,轉眼間掩沒在河水裏,隻剩下半截炮管指向天空。
炮彈不停地爆炸,密集的彈雨潑灑在坦克上,打得裝甲板爆竹般的響聲,彈雨之密集,竟然打壞了指揮坦克的潛望鏡。安德裏怒火中燒:幾天前由中線發配到這裏來,赫普納指名道姓讓他打前陣,他要做出個樣子讓他們看看。
他把一腔怒火發泄到敢於擋道的敵人身上。安德裏拒絕了一連長繞道側擊敵人的合理而費時的建議,半截身子露到炮塔外麵,命令德軍全速前進。
坦克怒吼著衝過河,突擊炮把對岸打得樹倒枝飛,煙霧彌漫,步兵冒著槍林彈雨,三五成群,步步躍進。配屬的團偵察連連長把全連5厘米排用迫擊炮集中起來抵近射擊,德軍敢死隊員們爬到敵人陣地前,把一捆捆手榴彈扔進戰壕裏,或幹脆連同炸藥包把自己甩進蘇軍中間。一個小時的生死搏鬥後,對岸的火力漸漸稀疏下來,前哨報告,敵人已經北竄。
陣地上留下二百具蘇軍屍體和同樣數量的傷員,幾門pm-38型120毫米迫擊炮和七門76毫米反坦克炮歪斜在地上,代價是五輛坦克被毀、幾十人傷亡。一連長停下來,掏出小酒瓶呷了一口,再喝時瓶子被奪走,安德裏把瓶子咂在坦克上,然後命令繼續前進。到下午四點日落時,安德裏的部隊已經向北突進了十三公裏,越過了夏西河。主力緊隨其後,向百公裏外的斯維裏河猛撲過去。
這次攻擊風格不同以往,即沒有成群的飛機掩護,也沒有黑壓壓的坦克爬過來,德軍組成了上百個戰鬥群,象一條條激流向北流淌,又象無數支匕首,在這遍布河流密布,沼澤遍地,道路稀少,林海雪原的地方穿越。部隊象章魚一樣到處伸出觸手,前麵的部隊遭到敵人阻擊,後麵的就繞過去;這邊的被蘇軍包圍,那邊的越過正在鏖戰的戰場。一支摩托化分隊被消滅,更多搭載步兵的坦克、裝甲車、履帶式摩托或腳上套著雪橇繼續向前。
在此同時,主要由俄國誌願人員和戰俘組成,並經過嚴格訓練的幾十支小分隊滲入蘇軍防線。其中包括卡爾梅克人在內的勃蘭登堡部隊。他們深入敵後剪電線、打伏擊,殺人放火,偷雞摸狗,劫道打悶棍,甚至組成營級別動隊端掉了蘇軍第四集團軍22師師部,把梅列茨科夫的蘇軍攪成了一鍋粥。
在安德裏加強營和41軍主力向北迅猛突進的同時,41軍第8師在1軍配合下,向蘇第54集團軍來了一記重重的右勾拳。
自14日以來,蘇軍向南挺進幾十公裏,正在對基裏希屢攻不下,大部隊集中在格拉熱沃到基裏希一帶,結果,蘇軍後方的格拉熱沃到沃爾霍夫一線兵力空虛。德軍第8師從普魯森以東的橋頭堡出發,直指38公裏的新拉多加港,一舉切斷了向南突進、頭重腳輕的蘇軍。
新拉多加是列寧格勒州的一個城市,1704年由彼得大帝建立,位於沃爾霍夫河注入拉多加湖之處、東距列寧格勒市121公裏。1941年9月,德軍第18集團軍從陸上封鎖列寧格勒後,內地的物資經過提赫文、沃爾霍夫鐵路,再運到新拉多加裝船,通過拉多加湖送到列寧格勒。
進攻第二天,德軍前鋒出現在新拉多加東南,港口物資堆積如山,蘇軍奉命往麵粉上澆汽油,準備一看見德國人的影子就點火。這時出現了一些“內務部隊”,賊頭賊腦地在附近遊弋,當守衛物資的蘇軍露出炸毀港口、破壞物資的跡象時,“內務部隊”馬上向其開火,並與隨後起來的德軍會合,把搶救回來的物資據為已有。
這支“內務部隊”是眼鏡大學生率領的“紅色獵人”突擊隊。
21日下午,41軍第8師師長布蘭登貝格爾少將興高采烈地向赫普納報告:“德軍進入新拉多加,切斷了增援列寧格勒的主要通道,蘇54集團軍層層包圍,並繳獲了550噸麵粉、還有武器彈藥。”
……
這是意誌的較量。連日來,在滴水成冰的季節,赫普納的德軍冒著風雪不斷前進,官兵們隻有一個心願——向北,向北,由南向北一百公裏,與斯維裏河畔的芬蘭軍隊會師,從而徹底圍困列寧格勒。
這是鋼鐵的碰撞。在陰霾的天空,德軍飛機與蘇軍飛機在空中搏鬥。幾十輛裝甲列車沿著拉多加湖東岸的鐵路緩緩向北,幾百輛坦克在密林、荒原和泥炭地裏開路,幾千輛裝甲車、自行火炮跟隨坦克艱難前行,幾萬輛卡車、馬車從凍得硬邦邦的大路、林間小路、冰上道路嗚咽著前進,幾十萬德軍士兵分成幾百個戰鬥群挺進——希特勒把所有能用的兵力全部投進這片暗無天日的森林裏,像吃比薩一樣把麥列茨科夫的十幾萬蘇軍分割成幾百塊。至少有五千人德軍和盟軍化裝成蘇軍深入敵後,把蘇第7集團軍後方鬧了個天翻地覆、烏煙瘴氣。
對於李德來說,這是一次決定德國命運、乃是樹立領袖威望的重要戰役。此時的李德雖然從裏到外都成了希特勒,但一些殘存的意識告訴他,占領列寧格勒必須得占領拉多加湖東岸,而占領拉多加湖東岸必須得集中兵力,全力以赴。他把陸軍小打小鬧的計劃塞進火爐,把他們節約兵力的報告當成手紙,集中重兵向北挺進。哈爾德很快領略到此時的元首早已經不是摳門的奧地利山巴佬,而是變成了大闊佬,在使用兵力裝備上毫不心疼。
元首集中優勢兵力的原則很管用,隻是很多情況下德軍並沒有優勢兵力讓他集中。這次不同,中線轉入防禦後,也為元首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後備力量。實踐證明,通常蘇軍打不過德軍,麵對幾倍於自己的德軍,蘇軍要麽投降,要麽戰死,沒有第三條路可走——逃跑的結果是死於自己的督戰隊。
勃勞希契也發現近來元首盡量吸收別人的意見,隻是往往把別人的建議當成他的靈機一動。幾天後,一個名叫沃爾夫的電話兵發明了在樹梢用鐵絲實行機動的鬼點子,一個下士提出利用遍地燒盡的泥炭溶洞作為防守要塞,這些建議元首在全軍推廣,隻是在推廣時貼上了他的標簽。他未雨綢繆修建了縱深陣地,讓隨後反攻的蘇軍吃盡了苦頭。甚至在新拉多加湖麵上修建了最後的一道冰上防線,預防最壞情況的發生。
希特勒把德軍的優良軍事素質發揮到了極致。在這次進攻中,他放手讓德軍以連營為單位在森林中各自作戰,因為他知道德軍是一支具有高度自覺性的職業化軍隊,對元首崇拜,對帝國忠誠,政治合格,作風過硬,服從命令到了古板的地步,能夠各自為戰,完成艱巨的任務。試想,如果把一支軍閥部隊投放到一望無際的森林中,很快會產生幾百支“座山雕”式的土匪來。假如換成意大利軍隊,在餓上幾天肚子後將會排隊向敵人投降。
11月27日,氣溫在兩0多度,盡管赫普納搜集了大部分冬衣和冬季潤滑油,向北挺進的德軍被酷寒折磨得精神恍惚,隻得拚命前進。
第二天,在狂風怒號中,幾輛敷衍了事地刷上白石灰粉的德軍坦克衝進了斯維裏河、奧亞季河、帕沙河三河交匯處的斯維裏察,並越城而過,直撲斯維裏河。
蘇聯拉多加湖區艦隊給這些凍得神思恍惚的入侵者雪上加霜:100毫米艦炮炮彈越過冰麵準確落在德軍周圍,把坦克轟回到零件狀態;
冰麵上蘇軍的雪地摩托車飛馳而來,向跟隨在坦克後麵的步兵噴射著子彈,甚至追上岸,象雪豹追擊兔子一樣,把這些戴著耳罩、聽不到聲響的德軍士兵追得四散而逃,跑著稍慢的被雪撬車上巨大的螺旋槳削去了腦袋,血肉橫飛,身首異處,冰麵上到處是血肉模糊的爛肉和紅白相間的腦汁。經過幾天的連續作戰加上嚴酷的氣候,德軍的進攻日漸困難。在斯大林與戰地司令的嚴令下,蘇軍打得越來越瘋狂。
元首時刻注視著他們的行動,德軍在斯維裏察受阻激怒了他,他迅速命令第1航空隊、德軍第5航空隊全力支援,又把剛從法國調來、還沒來得及換冬裝的一個步兵師驅趕上戰場。李德還把最高統帥部長官凱特爾派到芬蘭,協調兩軍行動,或者說,給芬蘭軍隊施加壓力。
德軍與蘇軍苦鬥了一天,往北十公裏是芬軍的防線,就是不肯主動南下與吃盡苦頭的德軍會師。他們隻滿足於收複一年前被蘇聯奪取的領土。不過,在凱特爾的利誘、威脅、煽情、討好、欺騙、央求下,芬蘭軍隊也行動起來:他們的遠程炮火劃破灰蒙蒙的天空,狠狠砸向蘇軍陣地;出動可憐的幾艘炮艇,向強大的紅海軍拉多加湖區艦隊挑戰,結果出現了芬蘭炮艇趕走蘇聯炮艦的奇觀;出動芬蘭空軍進行支援;向德軍提供大量急需的冬季潤滑油和車輛防冬液,給忘乎所以的德軍坦克手教會坦克冷啟動的方法;征集皮衣囤積在維拉斯河邊,隻等待德軍來拿。除了沒有讓步兵南下外,芬軍該做的都做了,而且是雪中送炭。
隻剩下最後的十公裏了,雪花紛紛揚揚像柳絮般漫天飛舞,大雪封鎖了一切道路。蘇軍乘機糾集所有的殘兵敗將發動了一次大反攻,一下子把德軍打退了五公裏,戰場上留下好多凍得奇形怪狀的德軍屍體,而這些慘狀第二天就上了蘇聯與英美的報紙。
希特勒不知道這是蘇軍的孤注一擲,還以為他的計劃出了問題,於是歇斯底裏大發作,一連砸壞了好幾部電話,一小時內向163步兵師打了十個電話。“嫁出去的姑娘也有回娘家的時候。向北進攻的德軍遇到困難,我命令你部馬下向南挺進與他們會合。如果你們再不向南進攻,我要把你們這個師從德軍序列裏開除掉,讓你們幹脆加入芬蘭軍隊好了。”他氣急敗壞地對163步兵師師長咆哮,因為這個腦殘師長以163師歸芬蘭軍隊指揮為由,要求元首通過芬蘭指揮部轉達命令。
在他的嚴令與威脅下,隸屬於芬蘭卡累利阿集團軍的德軍163步兵師,在芬軍飛機和炮火掩護下,從芬軍占領的橋頭堡出發,乘坐雪橇向斯維裏河以南發起衝擊,在全力應付南麵威脅的蘇軍背後狠狠地插上一刀。激戰一整天,蘇軍一個團全部陣亡,德軍也付出了巨大代價,近千名德軍或死或傷。第二天,163師前鋒與從南而來的41軍第1摩托化師的便衣偵察兵接上了頭。
1941年11月29日上午9時40分,太陽剛剛露出頭,自南而北、穿著棉衣的赫普納裝甲部隊與自北向南、穿著芬軍皮大衣的德軍163步兵師的士兵們,在斯維裏河以南17公裏的村莊擁抱在一起,換言之,沿著拉多加湖東岸挺進的左路德軍南北勝利合師,列寧格勒被深遠包圍。
第二天,調配給41軍的第3摩托化師尖兵營,在營長安德裏反複督促下,到達了蘇軍第七集團軍司令部所在地洛傑伊諾耶波列市,北麵,黨衛軍第9骷髏旗隊約一千人越過斯維裏河,進占了該市場以東的亞涅加。黃昏時分,芬蘭軍隊踏冰過河,擺上美酒與大塊鹿肉,燃起巨大的火堆徹夜狂歡,給南岸凍得發抖的來訪者送來了溫暖。那個從法國趕來的步兵師一半士兵被凍殘。
中路德軍包圍列寧格勒和拉多加湖以東的第二道包圍圈也封閉了。列寧格勒劫數已定,隻是時間問題。
在西邊兩路德軍捷報頻傳的同時,東路德軍仍在艱苦奮戰,用沙爾中將的牢騷話說,“正在擦屁股。”隻是這個屁股上有太多的刺:收複提赫文向北進發的的56軍,遭到不下於十五個師蘇軍的圍追堵截。德軍一邊抱著頭一邊盡力向北進發,在季赫文以北六十公裏的地方再也動彈不得了。他們把大部分蘇軍都吸引到自己身邊,承受著東麵、東南麵廣闊戰線上敵人永無休止的反攻,保障了41軍的右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