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希特勒像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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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堂廣場是克裏姆林宮的主廣場,由四座教堂圍著:大天使教堂、聖母升天教堂、天使報喜教堂和聖彌額爾教堂。十月革命後,布爾什維克認為教堂是封建迷信場所,於是教堂變成了倉庫。德國人進城後,弗拉索夫的臨時政府又重新把倉庫變回教堂,幾天來這裏充斥著施工的噪雜聲,空氣中飄浮著濃重的油漆味。新政府組織軍隊和市民們晝夜苦幹,清理門戶,搬掉雜物,粉刷牆壁,準備擇個黃道吉日向市民們開放。

    不知不覺元首走到聖母升天大教堂門前。這是俄國曆代君主舉行加冕儀式的神聖場所,而今裏麵堆滿了名畫,一些俄軍工兵正在裝車,準備把畫搬到莫斯科美術博物館。希特勒一見到畫,便如貓見到魚,他攔下一幅畫細細品味著。

    這是一幅列賓的1995布麵油畫《伊凡雷帝殺子》。伊凡雷帝是俄國16世紀的沙皇,他三歲即位,十七歲殺死攝政王親政,自稱為“沙皇”,也就是皇權至高無上之意。他生性暴戾多疑,不惜一切手段鎮壓人民起義和貴族反對派。他信奉“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為了培養兒子的膽量,他經常領著十歲的兒子到刑場看怎麽殺人。結果,兒子膽量越來越大,最後大到敢對老子動手的地步了。於是,在一次盛怒之下把權杖甩過去在兒子太陽穴上戳了一個洞,很快一命嗚呼。

    畫麵上,深紅色的地毯上,伊凡雷帝滿臉恐怖、悲哀、後悔、痛苦和懺悔,他用蒼老的、青筋暴出的手緊緊摟抱著鮮血如注、垂死的兒子。而垂死的皇子,用無力的手支撐在地毯上。畫家通過該作品,對沙皇血腥、殘暴統治進行了影射;另一方麵,也展現出人類情感的複雜性,人性和獸**織在一起。

    希特勒義憤填膺地對凱塞林道:“父親不像父親,兒子沒有兒子的樣,這樣的事情隻能發生在野蠻民族。我們德意誌民族是不可能幹出殺父弑子的事。”

    “殺父弑子與我何幹?我隻要飛機。”凱塞林刺了一句,噘著嘴心不在焉地跟在後麵。一小群德國空軍代表團向他走來,男兵向他敬禮,美豔的空軍女兵向他放電,他像半截木頭一樣毫無反應。

    希特勒若有所思地喃喃:“子不教,父之過。嗯,我要好好教育我的兒子。”一想到愛娃和冉妮亞都懷上了他的孩子,希特勒心情大變,雖然已到冬季,他心裏像蕩滿了春風,在教堂廣場上邁著驕健的步伐,接受各國各族人民的歡呼。

    廣播裏女播音員充滿感情地播送一個馬屁精寫的變態詩:《元首向莫斯科飛來》:

    “在一萬公尺的高空,

    在禿鷹專機之上,

    難怪陽光是加倍地明亮,

    機內和機外有著兩個太陽……”

    在這個陰霾的早晨,元首像太陽,走到那裏那裏亮;元首像太陽係,所有人都圍繞著他;元首像宇宙的中心,世間萬物都因他而存在。到處都是鮮花和笑臉,到處都是恭維與歌頌。美中不足的是凱塞林像甩不掉趕不走的膠水一樣粘著他,屢次破壞他的好心情,一成不變地播放著壞唱片:“我再再再次請求給我調撥一千架飛機”。他終於失去了耐心,猛然轉過身子就要發火,卻見冉妮亞匆匆走過來,手裏拿著那個裝著絕密文件的紅色的文件夾。

    救兵來了。希特勒強壓住心中的無名火,指著冉妮亞衝凱塞林說:“好了,飛機的事改天再說吧,我有緊急軍務要處理。”說完向冉妮亞迎過去,她卻擦身而過,把一張蓋著法屬北非司令部的紙拍在凱塞林手裏,低聲責怪道:“瞧你幹的好事,人家都打上門了,你竟然有心思陪著元首遛彎。”

    希特勒白了她一眼,湊過去瞄了一眼文件,眼睛一下子瞪成了鈴鐺,臉色大變,大聲指著凱塞林的鼻子嚷嚷起來:“‘英軍突襲費爾弗拉島’?馬爾他受到入侵?好你個凱塞林,不好好在地中海呆著,擅離職守跑到莫斯科來看熱鬧,讓英國人捅了你的屁股了吧!”

    凱塞林十分的茫然加十二分的憤然,被人家扣了那麽大的一頂帽子,他吃不住勁兒了,扯開喉嚨回敬道:“我那敢擅離職守呀,分明是你點名通知我參加莫斯科大閱兵的呀。要不是南方形勢危急,我才不願意哈叭狗一樣跟你屁股後麵熱臉貼冷屁股呢。”

    希特勒笑罵道:“哈叭狗,佩帶空軍元帥肩章的哈叭狗。”

    凱塞林幹脆破罐子破摔,高聲嚷嚷起來:“我給你當了一早晨的跟班,就算不給我飛機,也不應該無緣無故找岔子呀。”

    “我……你……給我當跟班怎麽啦?不願意是不是?假如馬爾他有閃失,我槍斃你。”希特勒被將了一軍,惱羞成怒了。

    冉妮亞迅急地在耳邊說了什麽但元首立刻喝了回去:“去他的撤職!他要丟馬爾他,我就槍斃他!”

    冉妮亞在他大腿上擰了一把,希特勒明白過來了:不對呀,馬爾他如果真有事,情況早就報上來了。再者,假如馬爾他真有事,凱塞林早就屁顛了,那有功夫和他抬杠?這一定有詐。

    “說,費爾弗拉島是怎麽回事?英軍攻進馬爾他了?”元首一臉陰睛不定地望著凱塞林,挑起了廢話的他又斬掉了廢話:“廢話少說,馬爾他根本沒事,小股英軍襲擊了費爾弗拉島,對不對。”

    凱塞林一反他平日有話就說有屁就放的爽快刻意,把元首晾著,終於,希特勒忍不住了,說,“冉妮亞,你馬上去把今天早上的國外報紙來。英國人求勝心切,到德占區偷隻雞都要在報紙上大吹大擂一番,入侵馬爾他這麽大的行動,他定然自吹自擂的。”

    凱塞林一臉便秘的表情,支吾了半天才說出實情。原來,馬爾他有個小島名叫費爾弗拉島,上麵荒無人煙,偶爾有幾個漁民爬上島烤魚吃,或者躲避台風的水手在那裏光顧一下。駐馬爾他的意大利海軍長官打起了這個島的主意,因為按照協定,最大的馬爾他島由德國人占領,隻把第二大島戈佐島劃給了意大利人,人家心裏不平衡嘛,於是,以改善駐軍夥食、開展大生產運動為名,從意大利海軍中抽調出十幾個老弱病殘和調皮搗蛋到費爾弗拉島上養羊。

    這座無人島上沒有女人,隻有幾個母羊,幾名穿海軍製服的意大利牧羊人寂寞啊,成天擼管,或者直接爬到母羊身上作活塞動作,還恬不知恥地向同伴炫耀說,母羊的那裏麵熱乎乎的,比女人的熱多了。當然,長期與四條腿的牲畜過性生活也不是個事兒,這天正好一艘漁船被風吹到島上,於是乎,這些耐不住寂寞的意大利人把羊群扔給有殘疾的漁民,駕著人家的漁船集體到其它島上找兩條腿的女人去了。

    意大利人的點子太背了。就在這天晚上,英國不凡號潛艇拉著十人突擊隊悄悄爬上費爾弗拉島,打算偷襲上麵的意大利海軍養殖場,主要是抓幾個意大利戰俘回去領賞。結果,英國突擊隊連意大利士兵的麵都沒見,隻抓了一個臨時工回去交差,審訊時才發現還是個啞巴。

    近來,有關盟軍在北非和地中海大肆活動的消息越來越多,迫使南方戰區司令司令凱塞林元帥喋喋不休地向希特勒要增援,為此他不惜聽從參謀長史佩爾的餿主意,在他抵達莫斯科向元首請求增兵的同時,把半個月前發生的英國突擊隊襲擊費爾弗拉島的事件誇大幾十倍,發了一封英軍入侵馬爾他的假電報。

    上當並沒有受騙的希特勒一把奪過那封假電報,撕成兩半扔到凱塞林臉上。元帥自知理虧,低眉順眼地杵在那裏,默默忍受著元首的唾沫星子。冉妮亞在一旁明批暗保:“元帥啊,你怎麽能聽信手下人想出這麽個有胡子沒牙的主意呢,你這叫欺君之罪知道嗎,要是換作以前,是要砍頭的。就算軍情緊急,把你逼急了,也不能幹欺君罔上、謠言惑眾的事呀”。

    希特勒將她推了一個趔趄,不高興地說:“得啦得啦,什麽欺君罔上,你把我當成封建社會的皇帝了。”他惡狠狠地盯著低頭與自己的老二算賬的凱塞林,咽了一口唾沫又要開罵,冉妮亞上前橫擋在他們中間,衝希特勒遞了個眼色,對凱塞林幹笑著說:“元帥大人,你先回避一下,我和元首說幾句私房話,嘿嘿”。

    凱塞林感激地瞥了她一眼,知趣地退到一邊,掏出手帕擦試著熱氣騰騰的腦袋和一臉的唾沫星子。

    冉妮亞一臉陰睛不定地盯著元首,他渾身不自在起來,一股莫明其妙的煩燥襲來,強耐著性子道:“有話快說,有……”“有屁快放是吧,我知道你不耐煩,很不耐煩。”冉妮亞截過話頭一字一句地說,斜睨了他一眼,扭轉屁股走了。

    “哎,話沒說完怎麽走了,等等,你這混蛋。”希特勒又氣又惱,不顧身份地拔腿就追。護主心切的狗蛋橫在冉妮亞麵前,讓人家一腿踹在肚子上,狼狽不堪地抱著肚子蹲在地上。卡爾梅克人擰腰拉胯擺了個天大的姿勢擋在冉妮亞麵前,想讓另一個田徑運動員追上來,沒承想冉妮亞拔出手槍對準了他喝令讓道。看到冉妮亞咬牙切齒地發狠,卡爾梅克人不再逞能,乖乖地讓開了路。

    於是,在眾目睽睽下教堂廣場上演了一場熱戀中的小年輕才有的鏡頭:女的在前麵跑、男的在後麵追。跑著跑著希特勒吃不住勁了,情急之下扯開嗓子喊叫:“別跑了冉妮亞,小心孩子,我的孩子。”

    這一嗓子馬上產生了奇效,她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任憑元首趕上來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把摟住了她。施了定身法的還有滿廣場的人,他們被震驚得邁不開腿,大腦一片空白,無法裝載他們敬愛的元首有了孩子這個匪夷所思的事。

    這一刻,廣場上隻剩下水淋淋的兩個人,希特勒汗流滿麵,冉妮亞淚流滿麵,半晌,希特勒還是十分的不解加上十二份的不快:“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大庭廣眾下使小性子,把我倆的屁股亮給大家看,真他媽掃興。”

    “掃興個……”冉妮亞望了望圍攏過來的人群,把剩下的“屁”咽了下去,衝不遠處喊了一嗓子“注意警戒”。人群裏馬上衝過來一些便衣女兵,把看熱鬧或為元首打抱不平的觀眾不論官銜勿論親疏,包括凱塞林元帥在內,全部驅散到三十米以外。

    希特勒苦笑著搖了搖頭,故作輕鬆地說,“冉妮亞,別鬧了,有事盡管說,我洗耳恭聽。”

    “好吧。”冉妮亞笑了,是那種傻子都能看出來的假笑,“我的元首,你是當今,不,古往今來最偉大的統帥,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補天浴日,伏龍鳳雛,蓋世英雄,蓋世無雙,絕世超倫,人中之龍……”

    “好了,你不要損我了。”希特勒咧了咧嘴,明知道損他心裏還挺受用的。冉妮亞繼續滔滔不絕:“元首無出其右,裒然舉首,一代風流,一世龍門,氣衝霄漢,氣壯山河,氣宇軒昂,氣吞山河。”

    “差不多就行了啊。”希特勒不耐煩了,然而她還是連綿不絕且越說越快,“希特勒頂天立地,力挽狂瀾,臨危不懼,麵不改色,寧死不屈,身先士卒,挺身而出,威震天下,驍勇善戰,仰不愧天……”

    “你——”希特勒氣結,像印度耍蛇人一樣盯著她。冉妮亞換了一口氣,似笑非笑地望著他,陰惻惻地說:“怎麽啦,讚美你還衝我發火?滿大街的人都眼巴巴給你歡呼呢,瞪我幹什麽?小心胡子氣歪了。哼。不想聽好話是吧,你把耳朵湊過來,我說點別的。過來,別耽心,我不會咬你耳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