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生離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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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這一對表演鑽地功的活寶以外,其他人都慌而不亂。這裏都是久經沙場的軍人,軍人不會為短暫的意外而進退失踞,像三流政治家鮑曼那樣。再說,一顆幾公裏外走火的辣椒彈有多大威力,充其量也是擾亂而不能致命。如同地震,該發生的早在第一時間發生啦,還容得你事雨後打傘?

    指揮部恢複了常態,亂七八糟的叫囂回歸有條不紊的喧囂,指揮官們依然鎮定自若的發布指令,參謀們仍舊運籌帷幄,通訊班仍然嘰嘰喳喳,警衛班還是虎視眈眈,而他們的元首迅速采取措施,向床下踢了一腳:“鮑曼,別出醜啦,軍人們都笑話你呢。”

    帝國政治局候補委員狼狽不堪地爬出來,向小情人瞪了一眼。要不是她勾引,他定然不會如此失態,在軍人麵前輸掉這口氣,他即生氣也無奈。

    空氣中飄浮著辛辣的氣味,曼托菲爾下令打開堡壘所有的通風設施,於是,喧囂聲中又增加了大型換氣扇的轟鳴。哈爾德從隔壁過來,鄭重其事地向元首敬禮:“可以開始了吧?”

    元首咳嗽了兩聲,拿起望遠鏡裝模作樣,麗達上前將他拿倒了的望遠鏡順過來,施蒙特舉起徠卡相機,把元首發號施令的鏡頭記錄下來,他已經通知《今日軍人》留出版麵。

    開始!”元首的小胡子跳動了兩下,“哢嚓”一聲,施蒙特按下了快門。與此同時,五顏六色的信號彈螢火蟲兒一般竄上天空。

    麗達一身戎裝請求出戰,手裏提著的防毒麵具和氧氣**表明她早有預謀。希特勒嘴裏吐著白沫攥緊拳頭大喊大叫:“決不許憐惜敵人,把這些布爾什維克死硬分子全部打死在洞裏,一個活口都不許留。”

    麗達與冉妮亞竊竊私語了一番,過來親了他一口,捏了下他的大鼻子,順便擦拭掉嘴角的白沫沫,昂頭挺胸地走了,德國版的穆桂英掛帥。隨後,三個副官,卡爾梅克人,京舍和狗蛋也如法炮製,元首一律放行。今天過後,東線再無戰事,讓他們過把癮。

    印著納粹卐字標誌的直升飛機如同餓極了的一群蝗蟲,惡狠狠地撲向目標,一號堡壘頃刻之間落滿了直升飛機,每駕飛機裏麵爬出幾名套著麵罩戴著氧氣**、手執最新式美國m3式衝鋒槍的黨衛軍特種防化兵,一著地呼啦啦衝進地堡,向半死不活的蘇軍大開殺戒,鋼鐵長城變成砍成斷段到處冒煙的大蟒蛇。一個小時的殺戮之後,這座被譽為東方馬其諾並被寄於厚望的鋼鐵長城陷落了,蘇軍大勢已去。

    此時正值中午,冬日暖陽懶洋洋地照射在這片新的阿修羅地獄,那兩門臼炮連同彈藥車和龍門調靜靜地躺在戰場上,剛剛恢複少將的特種炮兵團長在內的炮組人員統統化成了粉。

    一陣緊似一陣的西北風將籠罩在堡壘的毒氣吹散,德軍官兵登上堡壘,軍旗在最高的炮台上迎風招展,他們沒時間慶祝歡呼,調來大型機械清理一片狼籍的戰場,用炸藥轟開坦克殘骸,掩埋戰友的屍體,盡快向東高歌猛進。

    元首率領眾將前出到離鋼鐵長城隻有十公裏的尤爾加鐵路會讓站,那裏有座堆滿破銅爛鐵的二層樓,如今成了第三帝國最高統帥部臨時行營。空氣中飄浮著淡淡的辛辣味道,運送炸藥的卡車接連不斷前行,奉命在鋼鐵堡壘上炸開一個缺口。希特勒心裏被巨大的快意充滿,東方最後的堡壘被輕而易舉攻破,再一次證明了他聰明絕世,預示著超越孔雀王朝的阿育王、凱撒大帝、羅馬帝國皇帝圖拉真、匈人王阿提拉、法蘭克王國查理曼大帝、亞曆山大,成吉思汗,還有拿破侖,將躋身於有史以來最偉大、最成功的征服者。

    他盤算著,全部機械化的德軍裝甲部隊將以每晝夜一百多公裏的速度向東高歌猛進,碾過平原,翻過山嶺,跨過江河,掠過城池,一周後飲馬貝加爾湖,一個月後抵達太平洋西岸,他,阿道夫希特勒,將以曆代最偉大的征服者的姿態站在碧波萬頃的太平洋西岸俯視著日本盟友,與大洋彼岸的美國冷眼相望,成為大半個地球的主宰者。

    他激情萬丈地縱聲高呼:“偉大的德意誌第三帝國萬歲!”

    希特勒萬歲!”情難自持的將領們高聲歡呼,曼施坦因尖細的聲音格外突出。

    希特勒萬歲!德意誌萬歲!”周圍的官兵們沸騰起來。

    一架直升飛機緩緩隆落,麗達還沒停穩就跳出來,敷衍了事地朝他點點頭,奔向冉妮亞說:“他來啦。”

    卡爾梅克人與狗蛋將一個彪形大漢從直升飛機上拖下來,這家夥渾身掛滿勳章,佩帶著中將軍銜,由另一個彪形大漢卡爾梅克人架著,每走一步總有一個勳章或獎章蹭落到地上,然後由後麵的狗蛋撿起來。

    莫斯卡廖夫!”冉妮亞伸出雙手呼喚著迎上前,差點被樹枝絆倒,那家夥昂著頭雙手亂抓,元首竄到腦門的怒火被快意恩仇取代:噢,瞎子,我的辣椒炸彈把眼睛熏瞎啦,活該。

    冉妮亞抓住瞎子的手,眼裏閃現出憐惜,溫柔的語氣讓元首的怒氣再度上漲:“你好嗎?你還活著。這兩天我老想起你,想起我們在裏加的好時光,想起……”

    希特勒怒火中燒,我明明交待對敵人斬盡殺絕,不留一個活口,這麗達置若罔聞不說,還把他的仇人、冉妮亞的初戀情人用飛機送過來,真是膽大包天,頂風辦案,必須嚴辦。他剛要發作,在一旁察言觀色許久的鮑曼捅了他一下,裝糊塗:“幹嘛呢?臉拉三尺長,將軍們都盯著你看呢”。

    希特勒氣咻咻地指著情人相會的動人畫麵:“你看她幹得好事,我的話全當耳旁風啦”。

    鮑曼輕描淡寫地勸慰:“我當什麽事呢,不就是抓了個俘虜,而俘虜碰巧是冉妮亞的老熟人,臨死之前聊幾句不鹹不淡的舊事破事,你就別小心眼啦,免得讓人家笑話,要是我的話……”

    要是我的話就趕緊閉嘴,說什麽呢鮑曼,你知道跟誰說話嗎?怎麽像個婆娘?”希特勒愴了他幾句,鮑曼臉一紅躲開了,薇拉一邊給他擦汗一邊抱怨:麗達犯的是矯旨之罪,再說那也是人家倆口兒的事,你多什麽嘴呀?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

    倆口兒?”鮑曼望了望冉妮亞和麗達,又瞅了下元首。

    元首還在生悶氣,哈爾德踱過來興高采烈地匯報一件大好事,在一號堡壘的一個地下密室裏發現了大量黃金,數目不詳。

    有多少?”希特勒立時心花怒發,哈爾德比劃了一通,堆砌的金磚有這麽長,這麽高,這麽寬。元首說,黃金的密度大概是1933克每立方厘米,一噸黃金也就005立方米左右,那麽照哈爾德描述的樣子,應該在二十噸左右。

    黃金真是個好東西,給希特勒帶來了好心情,他的注意力轉移了,心裏盤算著這些意外之財的用途。加上哈爾德在身旁,不能在他麵前顯露小雞肚腸,希特勒接下來任憑他的情人與情人的情人互訴衷腸。

    ——冉妮亞,擦幹你的眼淚!要感到欣慰,畢竟我們愛得轟轟烈烈,因為我們為崇拜愛情結成了神聖同盟。為了甜蜜、純潔的愛情,我們忍受一切痛苦和不幸,經受住離別和貧困。隻要你過得比我好,我也就暝目了,我一切都滿足了。衷心地祝福您,我可愛的小鴿子,裏加的風信雞。

    ——莫斯卡廖夫,這一年來我時常在想,倘若我倆有緣再見,我們還能微笑著麵對彼此的,而那句似乎已無關風月的話語隻在心裏默念,雖然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彼此卻都能聽見,而後會有一股淡淡的憂傷流過心坎。記得我們曾經相愛在夏日,相愛在裏加,相愛在波羅的海,相愛在列寧格勒。即使你永遠消失,我都不會忘記,在我最苦悶、最痛苦的時候,是你給予我幫助,給了我,還有我母親活下去的勇氣與力量!我衷心地感謝您,莫斯卡廖夫……

    盡量有黃金的誘惑,這些山盟海誓還是一句不拉地收到希特勒耳朵裏,他除了默然就是冒酸水:好啊冉妮亞,跟你的老情人一套一套的,跟我從來沒有這麽情意綿綿過。

    麗達板著臉走過來,一本正經地敬禮,然後麵向哈爾德匯報說,莫斯卡廖夫不僅獻出了黃金,還願意把堡壘的秘密通道都供出來。

    希特勒驚喜交集:“什麽?還有秘密通道?”

    是的!”麗達睇了他一眼,眼睛裏藏匿著一絲狡黠的笑,“不過,他有一個條件。”

    希特勒斬釘截鐵地回答:“他惡貫滿盈,是布爾什維克死硬分子,於公於私必須得死!”

    麗達頓了一下,說:“他請求,將他埋葬在天文山上。”

    希特勒長出了一口了,人家不是求饒的。

    麗達解釋說,莫斯卡廖夫對那座永誌難忘,不光是經曆了慘烈的戰鬥,而是他在那裏見到了冉妮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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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艱苦卓絕的梅德韋察季河戰役,殺戮場上遍布著一堆堆還在淌血的屍體和一座座還在燃燒的坦克殘骸,還有亂七八糟的各種殺人又殺已的武器裝備。到處散發著嗆人的毒氣,天上的雲和地上的煙混為一談,像天地初開時的混沌世界。燒烤著的焦肉香氣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濃鬱過,彌漫著燒烤一條街的混合味道。死了的早死早投胎,傷了的驗證自己的命硬不硬,活著的戰士們,這些把風景秀麗的田園變成墓地的人,卻頭也不回地向另一個即將成為地獄的地方走去。

    冉妮亞與曼施坦因告別,騎上摩托車飛速向山上衝去。借助黑夜與炮聲的掩護,冉妮亞抄近路七拐八彎地衝上山頂,在接近第一道崗哨時,發現不僅明哨,而且暗哨位置上的國防軍哨兵都遭到暗算,屍體體溫尚存。顯然,敵軍剛從這裏通過。

    砰——”冉妮亞朝天鳴槍,然而山下槍炮聲持續不斷,她報警的聲音像小孩子的玩具槍一樣,但吸引敵人足夠了。乘敵人回顧之機,她借另一條林間小徑趕回天文台,把正在屋子裏高談闊論的眾人趕出來,往後山奔跑。他們前腳剛走,蘇軍後腳就到了,黑呼呼的森林裏鑽出一群噴著火舌的山魈,天文台厚厚的牆壁上迸出火花。

    這一切,都讓半山腰秘密指揮部的莫斯卡廖夫看在眼裏。他長時間地從望遠鏡裏望著冉妮亞,延緩了發布暗殺希特勒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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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妮亞與老情人的訣別已到尾聲,兩人的手慢慢分開,一個淚眼朦朦一個兩眼一抹黑,一個生離: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入夢。一個死別:君若重來,不相忘處,把杯酒,澆吾墳土。”

    希特勒慢慢踱過去,麵色蒼白滿臉淚痕的冉妮亞身不由己地護在莫斯卡廖夫麵前,暗淡無光的眼神不敢正視他。他猝然將她拉到自己懷裏,吻她的臉,吻她的額頭,吻她的眉毛,吻她冰涼的嘴唇。血色重新染紅了臉頰,嘴唇再度得到溫暖,心兒狂熱地跳動著,一種從沒有過、今後永遠也不會再有的巨大喜悅讓她眩暈——此刻,她的兩個情人都圍攏在身邊,此情此景在夢中也不曾奢望過。

    希特勒曾經說過:衡量一個男子漢的標準,一是看他愛什麽樣的女人;二是看他怎麽個死法。從他對冉妮亞愛得要死要活來看,第一個標準達到了。眼前的男子臉如鐫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臉俊美異常。一頭茂密的金發,一雙劍眉下倒是一對細長的桃花眼,充滿了多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適中的紅唇這時卻蕩漾著令人目眩的笑容。嘴角彎起來的弧度恰到好處,冷峻而不失溫順,淡雅而高貴,簡潔的蘇軍將軍服穿在他身上仍有翩翩風度。難怪冉妮亞對他魂牽夢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