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一直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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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在這裏,出來吧。”
白璿璣聽到了於靖的聲音,也看到了他讓戎嘯天等人刺傷或打傷自己。
作為梅山七傑的子女,她呢?
兩日前,她山上時下的決心,在見到他的那一刻竟蕩然無存,甚至連靠近的勇氣都沒有。
可是,他現在在叫自己。
你,為何要逼我呢?
白璿璣站在樹後,緊緊握著長劍。
“你知道的,我一直在這裏等你,你怎麽可以不出來呢?”
白璿璣從樹後走出來,緊緊握著劍,身子繃的筆直,沉默地向於靖走去。
她的手因為太過用力,骨節開始發白,她卻不知道。
她隻知道,不要抖,不要抖,也不能抖,她生怕自己握不緊自己的劍,掉在地上,她生怕自己一口氣走不完兩人之間的這段路就癱軟在地上。
於靖眼睛越過人群留讓開的甬道,看著白璿璣,微微笑了。
白璿璣看到了,心裏卻在呐喊。
你為什麽要笑呢?
你怎麽能笑的出來呢?
現在身處險境的不是你嗎?
現在背叛我們的不是你嗎?
現在我過去要殺的人不是你嗎?
你怎麽能笑的出來啊!
於靖看著白璿璣走過來,笑停在臉上,嘴唇蠕動了幾下,終究是沒發出聲。
白璿璣心中有前言萬語,萬語千言卻不知從何說起,隻醞釀成了心裏的傷痛和眼眶的淚水。
於靖看到了,卻沒有安慰。
若是從前,他會說個笑話,或者輕輕替她擦掉。
可是,現在呢?他有什麽資格呢?
“你個騙子…大騙子!”
淚水終究藏不住,心裏的話終究是藏不住。
白璿璣哭著喊了出來。
這句話,她曾罵過於靖,但那時說的時候,心裏暖暖的,很幸福。
可是現在,卻鑽心的痛。
於靖仰起頭,默然無語。
他終究是騙了她,也騙了自己。
“你不是說要騙我一輩子的嗎?為何還要寫那封信!為何你不找個借口再騙我呢!”
說過話的,不論是開玩笑的也好,是哄她開心的話也好,是安慰她的話也好,是猛然發自內心的內心話也好……
此刻,終究是不能當真了。
“我累了,我不想騙了,我…害怕了。”
兩個人,一個人低頭哭,一個人仰頭流淚。
兩個人,三個月前還花前月下,結伴江湖遊,此刻卻是殺母仇人。
兩個人,曾說過給在彼此身旁留一席之地的,可是現在卻要刀劍相向了。
前半生,他們一起渡過了幸福的時光,可是卻與他們的未來無關,似乎那隻是一個叫王老五和餘玄的人的,而此刻,她叫白璿璣,他叫於靖,他是他的殺母仇人。
這斷崖式的人生,是命運對他們的嘲弄嗎?將他們所有的幸福時光最後釀成了發苦、發酸、發澀的眼淚,讓他們咽不得,說不得。
“你不是聰明嗎?你怎麽就走到了這一步啊?我們怎麽就走到了這一步啊?”
於靖哭笑了一聲,道:“從我父親撿到鎮海仙人的功法開始,便注定了我的命運,不論是遇到你母親他們,還是其他這些人,注定了我…要麽走一條血雨腥風的道路,要麽走一條死路。五年前,我選擇了前者,我以為我可以忘掉過去,可以重新開始了…但是,我錯了,過去的永遠過不去,所以,今日,我選後者。”
白璿璣低著頭,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五年前,他隻是一個孩子,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可是…
白璿璣哭泣了一陣,低聲道:“為什麽是我?為什麽要選我啊?你到死都不能讓我自己騙自己一回嗎?”
於靖伸手將臉上的淚痕擦掉,低頭看著白璿璣。
“因為,這是我欠你的。”
白璿璣哭道:“你欠我的太多太多了,我一直等你還我,可你…”
於靖低聲道:“終究是還不了了,隻能拿這命還了。”
白璿璣道:“我不要,不要…嗚嗚…”
於靖看了一眼圍困他的人,道:“天下想殺我的人有很多,但是他們沒資格也沒有能力殺我,因為,在我心裏,他們所有人加起來,沒有你半分重,若是我注定要被這些阿貓阿狗殺死的話,我希望死在你的手上。”
白璿璣低著頭,道:“你還是這麽自私,這麽自以為是,連死也…”
於靖低聲道:“我不能選擇自己怎麽樣的生,但是,我希望自己能選擇怎麽的死。”
白璿璣手握著劍,哭聲道:“真的…真的沒有辦法了?”
於靖搖頭道:“慶父不死魯難未已,我若不死,江湖難平。”
白璿璣又低下了頭,將劍鞘慢慢退了下去,雙手拿著劍,猛地向前刺了出去。
於靖腰向後彎了一下,嘴角留著血,臉上卻掛著笑。
白璿璣雙手鬆開劍,於靖的身子向後退了兩步,搖搖晃晃地站在鴨嘴岩的邊緣上。
“你…還是不夠狠心啊。”
白璿璣低著頭眼淚啪嗒啪嗒地落在腳下的岩石上。
玉心堂終於知道,於靖真的抱著必死的決心才選擇的這塊地方。
“不好,不能讓他死。”
身子向前衝了過來。
辛誠和謝十三身子猛然動了起來,這一次,兩人整個氣勢都變了,陰鬱沉重,帶著壓不住的怒火。
辛誠的身子倒飛了出去,謝十三卻與玉心堂擦身而過。
“啊~”
玉心堂慘呼了一聲,他的手臂飛在了半空,鮮血飛濺。
謝十三又退回到了那條線之後,辛誠又站了起來,臉上平和的微笑不見了,陰沉的怕人。
“越界者,斬!”
語氣冰冷,怒火洶洶,眼睛發紅。
玉心堂急忙給自己封血,冷冷地看著辛誠和謝十三,兩人也冷冷地看著他。
擎鯤等人自然扭轉頭,當做沒看見。
圍觀的人搖頭看著玉心堂。
人可以無恥,但是不能這麽無恥。
“別讓…他們為難。”
白璿璣低頭過去,雙手握著劍柄,卻沒有力氣拔出來。
於靖歎息了一聲,伸手將白璿璣的發簪拔掉,一頭長發如瀑布一般散了下來。
“自此之後,你不要再著男裝了。”
白璿璣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在手臂上。
她曾經給他許下承諾,不在別人麵前著女裝,因為全天下沒有人值得她再穿上女裝;沒有他,她穿女裝給誰看呢?
可是,現在,他…
於靖伸手將白璿璣臉頰的淚痕摸去。
“以後…好好活著。”
於靖雙手將白璿璣向後一推,身子向後倒了下去。
身後是十丈高的懸崖,下麵是滾滾東逝的水。
這次,淘的是他自己。
他是英雄嗎?
哈…真是很應景的一首詞啊。
於靖身體向上飄落,噗通地落盡離江裏,瞬間被水卷著不見了蹤影。
“王老五!”
白璿璣爬道懸崖邊上,看著滾滾江水大喊了一聲,眼淚像線一般飄落空中。
多希望自己一直就是那個小乞丐,而他永遠是王老五,他們誰都不曾離開那個小鎮。
多希望,在大黎縣分開後,再無相見。
可是,他們終究離開了,終究再遇了。
曾經,她斬了一縷青絲;
曾經,她說要與他並立黃昏,看同樣的風景,不在看他的後背擔心;
曾經,她以為他們會回到京城哪個小院;
曾經,她以為他會揭開她的蓋頭;
曾經,她告誡自己,她為他流的淚在羅山那堆黃土前流完了,可是…
曾經的誓言,曾經的幻想,終究抵不過現實的殘酷。
辛誠,謝十三、擎天、天馬流走到鴨嘴岩邊緣,看著滾滾的江水,默然無語。
從此,這個江湖寂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