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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草娘怎麽可能答應這潑皮的條件,這還有完沒完?要是一直這麽下去可怎麽好?她默不作聲的擰緊眉頭,沒有理會王二毛的話,就徑直撩起破席走了出去。

    看著香草娘那豐盈的背影,王二毛咽咽口水,嘀咕道:“奶奶的,我就不信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香草娘離開一袋煙功夫,王二毛才懶拖拖的離開茅坑小屋。

    香草娘心事重重沒有再去婆姨們聚集的那家,就怏怏不樂的往家裏走。她心裏犯嘀咕呢!剛才究竟是誰來過,會不會是香草爹?如是她爹到沒有什麽不好的,怕的是另有其人,就像王二毛那種人。

    香草娘回家的路也不遠,但是必須要經過一段樹林。說起這段被樹林淹沒的路,她就來氣。

    樹林那邊是香草爹的地盤,而出門一丈遠就是別人家的樹林。要是這片樹林也自個家的該多好,想歸想,卻不能成為現實。

    雨似乎有所減緩,偶爾飄下一點點,也是極小極小不怎麽看得真切的。

    雨停了,人們從家裏出來,少不得四處逛逛,看自己家的農作物在雨的澆灌下,是否又長高了。蓄水庫因為雨來臨變得不再平靜,一圈圈的漣漪隨風蕩起。在水庫的中央,一黑乎乎有點類似人體的物體,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人們視線裏。

    人們開始忙活起來,有人去通知村保,有人從家裏砍伐來長竹竿。試圖把那物件給挑起來,或則扒拉到水庫邊緣看看是人,還是誰家拋棄在水庫裏的牲畜。

    話說,這水庫可是村裏的飲用水,不知道是誰這麽缺德幹的壞事。婆姨們站在水庫邊緣,隻有指指點點的份。漢子們則東拚西湊想辦法,最終有人把那物件扒拉到邊緣,這才看清楚是一個已經死亡,並且因為水泡的關係,渾身都浮腫且有少量蛆蟲,在表層蠕動的屍體。

    水庫再次出現屍體,並且已經開始腐爛。村人們憤怒了,叫罵聲和詛咒聲交織在一起。屍體因為腫脹,一時沒法辨認出是誰。但是有一個人認出這具屍體的真實身份來,屍體是失蹤好幾天的鍾明發。

    認出屍體的是閻家漢子,他給死者來來回回糾結。太熟悉鍾明發身上穿的這一件,藏青藍的褂子汗衫,一條永遠也拉不直褲腿的麻灰色褲子。

    在家昏昏欲睡的鍾奎,被房門口傳來擂鼓一般的響動給驚醒。睡眼惺忪的他,在聽清楚響動是從房門口傳來的時候,思維一閃,欣喜的說道:“是爹回來了?”想到可能是爹回來了,睡意頓消。他一骨碌的翻爬起來,就茫茫惶惶的把房門打開。

    打開門鍾奎驚得大張嘴,看見門口齊刷刷的站著好多人,有大人,有小孩,還有那些愛嚼舌根的婆姨們。在他們身後的空地上,擺放著一副臨時捆紮的擔架。擔架上躺著一具已經腐爛,還一股臭味的屍體。

    鍾奎看見擔架,看見屍體,人已經不受控製跑出去,扒拉開所有阻礙他看的人。他眼睛發花,大腦失去思維一片空白。腳步歪斜,整個人幾乎摔倒,一步一步走到擔架旁邊。驚顫的看著屍體幾秒鍾,就撲通跪倒在地,大顆大顆的淚珠無聲的滑落,順溜流滿臉頰。

    鍾奎被凶暴暴的人們給關起來,他是怪胎的事情得到證實。證實的依據就是,他所接觸的兩個親人,都無辜死亡。

    鍾明發的遺體不能耽擱,得盡快埋葬。一床破棉絮還不能完全包裹住腫脹變形的屍體,人們把床鋪上的唯一物件拿來,給破棉絮重疊一起,才勉勉強強把鍾明發包裹好。

    沒有通知走了的炮仗聲,沒有孝子鍾奎的哭送聲,鍾明發被埋葬在亂墳崗。沒有斬穴人願意給他斬穴,隻是就那麽隨意的挖了一個坑,連帶破棉絮一起埋葬在一簇芭茅花下。

    用破棉絮埋葬,在這裏稱作為軟埋。軟埋的死人不止鍾明發一個,這是對所有沒有錢買棺材貧困人家最好的饋贈。

    鍾奎就像死人一樣,躺在冷冰冰的地上,這是爺爺那間獨立的房屋。原本以為會被誰給占據,結果成為關押鍾奎的臨時囚室。

    鍾明發死了,他沒有孩子。家裏的房屋被三家人給瓜分了,瓜分房屋的人們說;鍾明發在從水庫打撈到埋葬時,他們出了力氣還有家什。為了不被觸黴頭,就得要他一點東西。

    房屋裏潮濕,時不時有一隻瘦骨嶙峋的老鼠出現,偶爾爬到鍾奎的身邊,嗅聞著看他是否已經死了。

    此時的鍾奎,沒有一點害怕的感覺。他腦海裏重疊著活生生的爹,和死亡變得無法辨認爹的屍體。還有爺爺流淌在眼角的淚水,以及他消失的兩個朋友。

    身上的汗衫幹了又濕,濕了又幹。鍾奎覺得四周的空間裏,有一種肉眼看不見的東西,在抽走他身上的能量。他沒有力氣站起來,每一次徒勞的爬起,雙腿都打顫,就像踩在棉花上似的。

    眼淚在爹埋葬時,已經流幹。喉嚨火辣辣的疼痛,聲帶吼出的聲音,就好像破損的風簸機關不住風。

    鍾奎記得爹出殯時,他被強製拉住。他哭喊,為什麽?我是爹的親兒子,為什麽就不能把他送上山?

    有人罵道:“呸!你是妖物所生的娃,鍾明發沒有婆姨怎麽可能有兒子。”

    鍾奎辯駁道:“我爹說了,家裏窮,我娘受不了,在生下我後就離開了。”

    又有人罵道:“你娘是誰?鬼嗎?還是水娘?水娘是鬼,她有可能是你娘,要不然也不會拉你爹去陪她。”

    鍾奎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躺了有多久,身子越來越軟,軟得他都懶得做夢懶得睜開眼睛看黑乎乎的屋子空間。

    膽小的老鼠也不怕鍾奎的側動,開始隻是爬到他的身邊,無惡意的嗅聞。現在居然爬到他的身上,老鼠帶鉤的爪子爬動在身上,他沒有一點點感覺,唯隻有耳畔傳來老鼠得瑟的‘吱吱’尖叫聲。

    一個方方正正的木格子窗口,滲透進五顏六色千絲萬縷的光芒,光芒映照在地上那具近乎僵死的小軀體上。就在這時,光芒一閃,一隻白嫩的手伸進,抓住木格子,一雙充滿靈氣的黑眼珠子。吃力的望屋裏看,東看看,西看看。

    “鍾奎哥,鍾奎哥醒醒,醒醒啊!”

    屋外的喊聲,驚得爬動在鍾奎身上的老鼠是四下逃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