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淩的第三次測試叫段家的所有人都無語凝噎。

    他們其中有不少都是從小學習丹道的, 但是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粗暴的煉丹方法。

    煉丹中手法、時機、火候等缺一不可, 十分講究, 初學者至少要花半年以上，才可能煉製出第一枚丹藥。

    葉淩這種純屬意外。

    沒錯，段家人一致認為這是走了狗\\屎運的意外事件，永遠不可能發生第二次。

    段鼎知道後專門抽了時間過來看葉淩煉出的“丹藥”。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這個味道，確實是極品的天心丹, 不過這個模樣嘛，看起來很危險啊。”

    葉淩不滿的把自己的“丹藥”收回來，問段鼎道：“多久才能見到聖手？”

    段鼎摸了摸腦袋道：“我這次過來就是告訴你時間的，你也知道老祖一直在閉關，家主已經往山上通報了消息, 你明天先上山, 老祖的徒弟在山上，可能要等幾天，等到老祖出關。”

    葉淩道：“好。”

    段鼎又問葉淩道：“你上次對付我，是不是也用了天火的？”

    段鼎對藥道沒興趣, 對火也沒有研究, 不像段家專門研究丹道的藥師，一眼就能看出天火來。

    葉淩道：“隻有一點, 用多了就把你燒死了。”

    段鼎頓時釋然：“原來如此啊！”

    不過他心裏也知道, 葉淩能贏他或許和天火有關, 但卻不是全然相關。

    “你能操縱天火, 老祖應該會考慮你的, 畢竟不是誰都能納天火為己用。”段鼎道，“所以不用太過擔心。”

    葉淩點頭。

    段家的人也知趣，沒有試圖打聽葉淩為什麽能用天火，修仙界裏的人每個人都有秘密，葉淩身份特殊，就算是段家再想知道，也隻能罷了。

    段鼎走後，段情也來了。

    “沒想到你還有急智。”段情難得誇獎道。

    葉淩道：“還是多謝你了。”

    沒有段情提前告訴她題目，她就算再聰明，也沒辦法在那麽短的時間裏煉出“丹藥”來。

    段情道：“你隻要記得和我回去見我師尊就行了。”

    葉淩道：“我相信你有許多方法把我帶到太虛宮去。”

    第二天，葉淩終於登上了聖手隱居的山峰。

    雲霧就在腳下，帶路的人已經退下了，周圍安靜的隻能聽見風聲。

    “葉修士來了。”這時一人突然出現在葉淩麵前。

    她瞳孔一縮，剛剛她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這個人的到來。

    隻見來人一身灰藍色的衣服，長發在腦後挽了一個簡單的髻，全身上下除了一根木簪之外沒有別的裝飾品。

    眉眼精致卻平和，神情恬淡，看起來很是無害。

    “我叫印飛鸞，是聖手的大弟子，葉修士跟我來吧，我帶你去你暫住的地方。”

    葉淩發現自己一靠近印飛鸞，忐忑的心情就平靜了下來，仿佛這個人周身就圍繞著能讓人平靜的恬靜之意。

    葉淩問道：“不知聖手多久才能出關？”

    印飛鸞道：“師尊已經知道了葉修士要來的消息，最多七天就會出關。”

    葉淩道：“那不知道聖手會考什麽？”

    印飛鸞轉過頭來，輕笑著安撫葉淩道：“葉修士不用擔心，我聽說你是火源之體，又身具天火，如果想習丹道，隻需用心即可。”

    葉淩問道：“印修士習的是？”

    印飛鸞道：“我習的是救人之道，不過我雖然跟著師尊學了數年，卻是連登堂入室都不得，慚愧。”

    兩人說著說著就到了一個木屋前。

    印飛鸞道：“山上清苦，難為葉修士了。”

    葉淩看向附近的另外兩間木屋道：“這是？”

    印飛鸞道：“我和二師弟平日也住在這裏，不過二師弟近日下山去了。”

    山上的日子很是清靜，印飛鸞在第一天出現後就沒了人影，隻給葉淩留下了一個口信，說是他要去靜守聖手閉關。

    葉淩也沒有亂走，難得沒事，她就自學起了藥理。

    現在的藥道發展著實緩慢，因為九霄的傳承幾乎都滅絕了，慢慢摸索了萬年，才有今天的成績。

    葉淩做什麽都習慣了全神貫注，等到印飛鸞叫她去見聖手時，她還有些沒有回過神。

    “謝謝印兄了。”葉淩道。

    印飛鸞道：“師尊就在峰頂等你。”

    這是葉淩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的“聖手”。

    聽說他已經有八百多歲了，但是看起來仍然身姿挺拔。

    “你叫葉淩？”他轉過身來，赫然是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模樣。

    麵對那雙如同山嶽般沉穩的眼，葉淩下意識的回答道：“葉淩見過聖手。”

    聖手道：“你身具天火？”

    葉淩手中燃起了一團如同曜日般的火焰。

    聖手看了一眼道：“是天火，卻不是你本身之火。”

    葉淩有些驚訝，聖手還是第一個看出這火不屬於她的人。

    “你自己的火呢？”他問道。

    葉淩收回天火，帶著暖意的靈嬋纏繞在指尖。

    聖手道：“靈嬋，排名九十九的異火，不過這種火不適合煉丹，如果你要學習丹道，還需要去找其他的異火。”

    葉淩道：“還請前輩指教。”

    聖手道：“最適合煉丹的幾種異火中，天火算是其中之一，它是火劫之火，本就有煉化萬物之意，但是天火不易得、不易練、不易藏，你能操縱天火，恐怕也是得了利器之便。”

    葉淩道：“那如何才能化天火為己用呢？”

    聖手淡淡道：“等你通過了我的考驗，我自然會教你，如果通不過，那就隻有靠你自己去尋了。”

    葉淩道：“不瞞前輩，這次拜師，我也有私心，想請聖手出麵治我外公的病，但是這幾日在山中靜習藥理，卻也發現了其中趣味，即便沒有外公的事情，我也是要到段家拜訪前輩的。”

    聖手淡淡道：“倒是會說話，你誠懇與否，我自有我的判斷，你且完成我的考驗，我就知道你是不是我命定的弟子了。”

    葉淩洗耳恭聽。

    聖手繼續道：“這次的考驗並不難，南詔有一處山脈，山脈深處有天火，傳言這天火萬年以來從未熄滅過，你隻需要找到天火中的一株靈植，拿回來交給我，就算你通過了考驗。”

    “隻需要拿回一株靈植就可以嗎？”葉淩確認道。

    聖手道：“其實我的考驗從未變過，隻是對於其他人來說，別說摘回靈植了，就連深入天火深處都做不到，不過你能操縱天火，自然覺得不難。”

    葉淩想了想道：“不知是什麽靈植？”

    一幅畫出現在半空中，隻見金紅色的火焰裏，一朵嬌豔欲滴的花在火中搖曳生姿。

    葉淩回憶著自己曾經學過的靈植，發現根本沒有這朵花的身影。

    “天火每年會爆發一次，爆發之時這株靈植就會出現，如果你能成功把它帶回來，我再告訴你這是什麽。”

    聖手接下來又把山脈的地址給了葉淩：“這個考驗並沒有時間限製，甚至你十年後把這朵花交給我，也算過關。”

    葉淩自然不會花十年的時間，就算聖手等得了十年，她外公也等不了，所以很快她就離開了段家，前往南詔。

    段情一直盯著葉淩，她前腳一走，他後腳就跟上了。

    葉淩皺著眉頭道:“你放心，我不是食言而肥之人，答應你的我自然會做到，你不用一直盯著我。”

    段情聳聳肩道：“我們倆的約定是我幫助你拜師成功，所以這一次我也得和你一起去，至少你一人不行的話，我還可以和你一起想辦法。”

    葉淩道：“你愛跟著就跟著吧，隻是你最好別打其他的主意，一旦我失蹤了，遭殃的就是太虛宮和段家。”

    段情眼裏閃過一道寒光，隨即又收斂了表情道：“你放心，我還不是那麽衝動的人。”

    兩人一路趕往南詔。

    聖獸所說的山脈，在南詔也很是出名，皆因為天火從未曾熄滅過，所以那座山也像是常年被籠罩在曜日之中。

    “你們說連山啊？就往那邊走，大約一天的路程就能到，不過最近是連山天火最旺的時候，那些想要去旅遊的人都撤回來了，就算你們是修士也別亂闖，免得出事。”

    就像這個路人所言，等葉淩他們到了連山時，這裏已經被修士圍了起來。

    “現在不能進了，天火正值爆發期，很容易出事的。”一個執勤的修士正在給遊人解釋。

    很快也有人看見了葉淩他們，上前道：“你們是哪裏來的？”

    段情沒有回答，但他麵前的修士卻被段情渾身的氣勢壓得說不出話來。

    修士渾身冷汗，趕緊道：“我們在這裏隻是阻止普通人進去，既然你們不怕的話，那我們也管不著。”

    等葉淩兩人走之後，修士才拍了拍胸口道：“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活閻王，這麽凶，不過每年天火爆發的時候，都有許多人搶著要進山，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連山上並沒有指什麽植被，反倒像是地處沙漠一般，一登上山就能看見天邊燃燒著的雲彩，金紅色的火焰激起一股又一股的熱浪，隔得老遠，仍然能感覺到空氣扭曲之感。

    葉淩對段情道：“你就在這裏等著我吧，就連我都沒有把握在天火中安全進出，更別說你了，這裏是下山的唯一出路，你也不用怕我半途跑路。”

    段情遞給葉淩一枚玉佩：“要是你撐不住了，就捏碎它，你要是死在裏頭的話，那聖果的啞巴虧就隻能我自己吞了。”

    葉淩笑著接過了玉佩道：“你放心，我是不會讓自己死在裏麵的。”

    看來段情的軟肋真的是他的師尊，至少在上次見麵的時候，葉淩從未發現段情是那麽婆婆媽媽的人。

    繼續往山脈深處走，葉淩才知道為什麽連山會在這段時間進行封鎖，因為天火已經開始朝著外圍蔓延，等它第一次爆發，就是那株靈植出現的時候。

    葉淩走得很小心，因為她知道這山脈上絕對不止她一個人，既然聖手的考驗這麽多年沒有變過，那麽肯定有其他的藥師在這裏一年又一年的守著。

    果然，葉淩還沒走幾步就被人給攔住了。

    “閑雜人等這會兒不能上山，就算修士也是一樣。”說話的人板著張臉道。

    葉淩好笑的問道：“什麽是閑雜人等？什麽又不是閑雜人等？”

    那人皺著眉頭道：“每年這個地方隻有參加聖手考驗的藥師才能來，其他人根本無法在爆發的天火中存活，讓你離開是為了你好，不要不知好歹！”

    葉淩笑著道：“既然參加聖手考驗的人能來，那我就能來。”

    她一揮手，半空中出現了那朵靈植的模樣：“怎麽，現在我可以進去了吧。”

    那位名叫石原的修士忍不住打量了葉淩半天：“能到這裏來的都是有名的藥師，我以前怎麽從來沒有見過你？”

    葉淩一邊走一邊道：“因為我不是藥師。”

    石原停下了步子：“荒唐！你不是藥師你來這裏幹什麽？”

    葉淩淡淡道：“誰規定隻有藥師才能來這裏的？我既然見到了聖手，就說明我有資格來這裏。”

    石原仍然有些不悅道：“我再最後提醒你一次，天火比你想象中厲害的多，不知道多少有名的藥師都死在天火裏，我不知道你到這裏來究竟是為了什麽，如果是為了好玩的話，還是別把自己的性命拿出來玩兒。”

    葉淩知道這個叫做石原的人是好意，所以並沒有和他爭論，而是快步登上了山。

    除了石原之外，山上還有其他的修士，他們或是在原地休息，或是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說話，見了葉淩之後，也隻是漠不關心的轉過頭去。

    倒是石原一直跟著葉淩，看起來很想把她給勸回去。

    葉淩打斷了他的話問道：“看你的樣子，你應該來過不止一次了，把我勸下山還不如告訴我要注意點什麽。”

    石原也不知道為什麽一心想要勸走葉淩，聽了她的話後，沉吟了半響才道：“你既然已經打算要留在這裏，那就留在這裏吧，至於要注意的，那就是別在天火裏死了就行。”

    說完後他就離開了，之後也沒再來煩過葉淩。

    葉淩自然察覺出了石原的奇怪之處，不過麵對即將爆發的天火，她也沒有時間去琢磨一個陌生人為什麽會奇奇怪怪的。

    這裏似乎是所有藥師駐紮的一個地方，再往前走就是一處絕壁，剛好和對麵的高山有一線之隔，按照火勢蔓延的速度，或許沒多久就會淹沒這裏。

    葉淩有些不明白他們為什麽會待在這裏，不過這些藥師們顯然都不願意給自己多增加競爭對手，對著葉淩都是愛答不理。

    葉淩想了想，她是火源之體，本來就可以承受天火的燃燒，而且身上的吊墜也能夠吸收天火，和這群人在一起反而不方便。

    更別說這些人的修為看起來都不差，一旦她露出特異之處，一定會被群起而攻之，不如趁著他們待在這裏的時候，先進天火深處把靈植找到。

    於是葉淩根本沒搭理他們，直接就離開了。

    在她走之後，幾個相熟的藥師笑了起來道：“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我看是沒腦子，我們都待在兒肯定是有原因的，她偏想要快我們一步提前去找靈植，這不是去送死嗎？”

    “石原也是爛好心，見了誰都要去勸，可惜這麽多年也沒有人願意聽他的，真是白費口舌。”

    “別說了，免得石原一會兒聽到又該發瘋了。”

    “不就是自己的女兒死在了山上嗎？都過去這麽多年了，竟然還放不下。”

    葉淩並不是蠢得不知道前麵有異常，隻是權衡之下，天火對她來說並沒有那十多個修士來的棘手。

    她在越過了斷崖之後，就以最快的速度朝著天火燃燒之處奔去。

    天火把整個天空都染成了紅色，所以連山也被南詔稱為“永晝之山”。

    空氣越來越扭曲，狂暴的火靈力在四處遊竄著，就連刮來的風都帶著一股令人煩悶的燥熱，怪不得這裏除了黃沙之外，什麽都沒有。

    眼見離天火越來越近，葉淩突然停了下來。

    此刻的天火就像是躁動的野獸，攪得附近所有的靈力都動蕩了起來，更確切的說，是火靈力撕裂驅趕走了其他一切靈力。

    直衝雲霄的火焰瘋狂的點燃著每一寸空氣，如果再往前的話，很可能直接被天火吞噬。

    葉淩手心的吊墜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變作了實體。

    她渾身寒毛一立，立刻抬起頭來。

    隻見剛剛還劇烈的湧動著的天火突然爆發了。

    轟的一聲，整個山脈陷入了一種耀眼的寂靜。

    一切的聲音都消失了，眼前所見皆是一片虛妄的蒼白。

    這是火焰達到極致後露出的蒼白之色。

    在許多人眼裏，連山直接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讓人不敢直視的火球。

    這就是每年一次的天火爆發。

    不過今年的天火，來得太早了。

    遠處，眾藥師聚集之地，他們雖然早有準備，但看到突然爆發的天火時也是一陣心驚。

    “今年天火爆發的太早了！”

    不過一句話剛落，天火已經洶湧而來。

    眾人緊張的屏住了呼吸，在滿目炙熱的蒼白裏，他們一絲反抗之力都沒有。

    一瞬間，火焰就越過了幾千米的距離，到達了絕壁處。

    絕壁下突然閃過一道盈盈的亮光，似水一般溫柔，就是這帶著一絲濕潤之氣的水幕，竟然隔絕了那勢不可擋的天火。

    眾藥師鬆了口氣，按照以往的經驗，眼前的天火很快就會從絕壁處退去，在第二次天火爆發前，天火會變得格外的“虛弱”，他們正好可以乘虛而入！

    聖手想要的靈植是在天火爆發後盛開，他們隻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必須趕在第二次爆發前退回這個絕壁。

    果然，天火停留了一刻鍾後，就迅速的退了回去。

    “走！”藥師們各施手段把自己保護了起來。

    畢竟“虛弱”的天火也不是他們能應付自如的。

    石原站在他們身後沒有動，而是轉身離開了。

    沒有人注意他，也沒有人在意他。

    距離天火最近的地方，葉淩強撐著給自己換上了衣服。

    在剛剛狂躁的天火裏，她的頭發差點都被燒焦了。

    還好在雷火雙劫中，她早已經體驗過這樣的洗禮，不然根本沒法承受住連山天火的爆發。

    聖手說得沒錯，這次考驗對別人來說或許是難於登天，但是對於她卻並不困難。

    葉淩沒有休息多久，因為她已經感覺到了天火的力量在不斷地減退，想必身後的藥師們也是知道這個規律，才會龜縮在後麵。

    可惜她在他們前麵。

    靈植就隻能是她的。

    葉淩吐出一口濁氣，像是獵豹一樣衝進了天火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