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追風神劍淵龍出海 天機老人指迷點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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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仙姑話音剛落,隻聽有人輕咳一聲,餘者聞聲急忙兩下退身,閃出一條路徑,已有一灰衣老道踱步而出,微微一稽,算是還禮:“貧道雖非主事之人,總也空有幾歲年紀,蒙弟兄們賞臉,說話還有些分量,道友有何指教,但說無妨”。

    仙姑覺此人言語還算和氣,自己也不好發作,便道:“既是如此,我有一事不明,煩道友指教”。老道點頭應允,二仙姑道:“不知我哪裏得罪了諸位……”。她話還沒說完,李老二已怒不可遏,搶道:“道長,這妖道害死黃堂主,如今又謀我兄弟性命,此不共戴天之仇,還和她羅嗦什麽!”。說罷舉刀欲上,卻被老道喝住。

    二仙姑聽得心裏直畫魂兒,正欲問個明白,身旁的巧兒卻脫口道:“嗨,你不是瞪著眼說瞎話嗎?大夥兒看的清清楚楚你那兩位兄弟可是你們自己失手殺的,和我師父沒半點關係,少要血口噴人”。李氏弟兄惱羞成怒,舉刀便剁,巧兒見勢不妙,閃身便躲到了二仙姑背後。卻是老道一聲斷喝:“住手!”,兄弟二人刀已舉到半空,奈何正主兒發了話,饒是不解,也隻得硬生生的收住。二仙姑和顏道:“道兄,黃堂主是誰貧道尚且不知,焉有害其性命之理?”。

    老道眼珠轉了轉,一時語塞,卻聽身後有人說:“道爺,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此乃天經地義,廢了她,給李家弟兄報仇”。老道聽完一跺腳道:“風冷雲高,火把照招子,起手!”,老道所說的乃是一句黑話,意思是說對方武功不差,弟兄們留神,動手吧。

    老道話音剛落,十幾人如同餓狼瘋狗一般,各抄兵刃與二仙姑師徒戰在一處。初時二仙姑還略占上風,但奈何巧兒武功平常,二仙姑出擊之餘還要騰手來去照顧巧兒姐,如此一來,卻是捉襟見肘,初時也隻堪堪打成平手。又過三五十合,已露出了破綻,幸得經驗豐富,才屢屢化險為宜。

    且說二仙姑剛然避過迎麵一劍,忽聽巧兒姐大聲呼救,二仙姑偷眼觀瞧,巧兒姐已被李老三所擒。思緒一亂,早被人一腳放翻。剛然翻身坐起,數件兵刃已壓在了脖頸之上。仙姑不再掙紮,頹然倒地,院內恢複了平靜。單說李老二見良機已至,跳上前來,喝道:“還我兄弟命來!”。話音未落,寒光一閃,刀已斬落!

    仙姑自知難逃此劫,索性一閉眼,隻等著去閻王爺那裏告狀了。隻在刀刃觸到仙姑皮膚的刹那,竟聞一陣金屬交鳴縈繞耳畔,繼而李老二驚呼。二仙姑瞿然開目,李老二手中鋼刀已折為兩段,見他手持半截鋼刀,驚愕道:“誰暗算老子,滾出來”。言還未絕,隻聽東側院牆上有人道:“花先生,您請”。接著又聞一人謙讓道:“李大俠請”。二人客氣過後,互道一“請”字,同時飄然躍下,有說有笑,似全然沒把在場的眾人當回事兒。李老二受此斷刀之辱,豈肯善罷甘休,拋下二仙姑師徒不理,一個箭步竄至二人切近,點指道:“呔!是哪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折了你家二爺兵刃”。李老二言語間偷眼打量二人。一人年紀四十出頭,見他:

    麵如鐵,黑如碳,兩道長眉通鬢邊,豹環眼,撒虯髯,背後斜跨防身劍。好似霸王重出現,五湖四海任周旋。

    另一人已近花甲,看他:寶劍眉,通鬢角,慈眉善目法力高。頭上戴,瓦壟帽,五捋長髯胸前飄。百包囊,係在腰,內裝靈丹和妙藥,一支煙袋手中搖。

    眾人麵麵相覷,卻不知二人來頭,誰也不敢妄動。老者悠閑踱至二仙姑切近,笑問道:“仙姑,一向可好?可還記得老朽?”。二仙姑借這個當兒站起身來,拍打著身上的塵土道:“花先生,您問這話我都不知道怎麽答複你,您看看這架勢,娘倆兒好懸沒讓人家廢了一對,您老說是好還是不好?”。

    老者與虯髯客相視而笑,繼而道:“嘿,這二仙姑還是這脾氣!”。虯髯客點了點頭,接過二仙姑的話道:“仙姑,照我說你過的好哩,別的甭看,單瞧您這買賣”。虯髯客說著一指燒著的店鋪:“嘖嘖,真叫個紅紅火火”。

    仙姑經二人這麽一擠兌,真有些下不來台,冷冷道:“合著您二位是來看我熱鬧來的,刀架脖子上沒看過吧,來,走近些,看仔細嘍,看夠嘍”。

    一旁的李老二早已忍無可忍,暴跳如雷卻沒人理會,好不尷尬,正值進退兩難之際,李老四“噌”地從人群中跳出來道:“二哥,別愣著,咱哥倆發發汗,一勺兒把他們燴了”。吳老二道一聲:“妙哉,吾弟”。當下舞動手中的半截單刀與四弟左右夾擊,直取那老者與虯髯客。

    兩道寒光倏然破空而至。二人好像被嚇傻了,竟忘了躲閃,兩柄刀幾乎同時遞了進去,兄弟二人似乎也未料到竟如此容易便得了手,均露出一絲喜色。

    忽聞虯髯客一聲斷喝,再看二人掌中刀已被虯髯客奪走,反架在了哥倆的脖子上,眾人不由得齊聲驚呼。不誇張的說,李氏兄弟壓根兒就不清楚如何就失了兵刃,彼此對視,相顧失色。

    虯髯客幹笑了兩聲,雙刀微微一按,似乎要取兩人性命,覺眼前黑影一閃,就聽有人喊道:“刀下留人!”。話音剛落,人已經到了虯髯客近前,竟是那為首的道人!老道左手倏出奪刀,同時右手雙指疾點虯髯客丹田。虯髯客雙刀同時向下微沉,手腕一翻,過頸取肩,刀身在李氏弟兄巨骨穴上一拍,二人隻覺身上一麻,站立不穩,登時栽倒。虯髯客左手殘刀撒手,一招棉絲擒拿手,輕輕搭住老道的右手手腕,那老道手上不弱,順勢將手向前一送,手掌翻轉,也將虯髯客手腕擒住,手上發力,一招順水推舟,將手向外平推,虯髯客借著那道人一推之勢,竭力向外一甩,已將道人甩脫。道人順勢後倒,單掌撐地,雙腳猛踢虯髯客小腿,虯髯客提身躍起,避開了道人的一踢,隨即猛地一招千斤墜,身體鬥然下落,右腿微曲,蓄力蹬向道人腹部。那道人就地一滾,退出丈許,避開了虯髯客的一腳,隨即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來。哪知虯髯客也不收著,右腳在地上一個虛點,借勢跟身而至,雙掌齊出,重重的打在了那道人的胸口,隻打得那道人踉蹌退出數步,終於勉強站住。

    道人手捂胸口,鮮血早從嘴角滲了出來,虯髯客仍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架勢,倒背雙手盯視著道人,正待問話。不料那道人捂胸口是假,借機由懷中摸出三張黃符,隻待虯髯客不備便揚手打出,動作一氣嗬成,絲毫未露聲色。

    黃符夾帶著一抹鬼火,破空而至。虯髯客先是一驚,隨即定下神來,心道:“區區三張黃紙能奈我何”。也不閃避,待火符飛至切近,伸手就要去接。二仙姑驚呼道:“不可!”,虯髯客指尖即將觸到火符,經此一喝,知有玄機,不敢托大,斜刺裏一縱,火符走空,飄落在地。二仙姑方長出了一口氣。

    驚魂甫定,又見那道人手中掐訣,誦道:“火符出山,晴空烈焰,三位真火聽驅遣,破”。誦罷真言,本已落地的火符原地打了個轉,突然彈起,再次擊向虯髯客。虯髯客毫無防備,見此異變,隻得盡平生之所能,竭力縱身而起。三道黃符在虯髯客腳下疾馳而過,不知何故竟又淩空掉轉方向,再次撲向身處半空的虯髯客。此時,虯髯客身體正值下落之際,眼看腳掌就要踩到火符,已瀕絕地。

    虯髯客雖不曉得這紙符的奧妙,但已知不是凡物,焉有不驚之理。立即含胸提氣,施展絕頂輕功梯雲縱—左腳尖踩右腳麵,止住下墜之勢,隨即右腳尖輕點左腳麵,再次騰空而起,如此反複數次,已然在空中將追擊的三道火符甩開,飛身上了房頂,在場眾人不論敵友,俱暗暗喝彩。虯髯客剛然踏在屋頂瓦片上,黃符又掉頭將至。二仙姑大聲提醒道:“擒賊擒王,打那妖道!”。虯髯客舉目遊視,但見那道人被眾賊子團團護住,正自閉目掐訣念咒。虯髯客手上扣住一柄飛刀,以迅疾無比的速度將飛刀擲向老道。幾乎同時,三道黃符已追至虯髯客近前,再想躲已然來不及了。

    隻聽“啊”的一聲慘叫,二仙姑一閉眼,想那虯髯客必是著了火符,遭真火焚身之苦。卻是巧兒搖晃著仙姑的肩膀道:“師父快看,快看”。仙姑睜順著巧兒手指方向望去,竟見道人單手捂臂膀,神情痛苦不堪,血柱從指縫中噴濺而出。轉向虯髯客,見他仍是神態自若的立身屋頂,微微朝二仙姑點了點頭。原來,就在火符貼到黑袍客麵門的一刹,卻突然沒了後勁兒,如柳絮般緩緩飄然,化作一道灰燼四下去了。

    看客不知此間玄妙,那三道黃符號稱火符,相傳其火取自老君丹爐,沾物即焚,煞是厲害。彼時,虯髯客已被火符逼入絕境,拚著魚死網破,將性命壓在飛刀之上。終是虯髯客技高一籌,那飛刀勢如閃電,徑奔道人心口釘來。道人誦咒驅符,功成隻在俄頃,心下正自竊喜,忽見寒光乍現,已知是暗器,拚命擰身躲避,饒是如此,猶是動作稍緩,飛刀重重的釘入肩頭,直沒入柄。群賊見道長負傷,登時沒了主心骨,露出亂勢。

    那道人疼的冷汗直流,穩穩心神,咬牙起下飛刀,深知虯髯客手段厲害,自己又有傷在身,今日更難討得半分便宜,從懷中取出一張風符,左右晃動,急聲吩咐道:“風雲變,疾走返”。這也是一句暗語,意思是說,情況不妙,快撤。一旁站立的老者聽聞群賊欲逃,身形一晃,突然消失,隻見群賊一陣騷亂,再尋老者已在原地,左右還多了二仙姑和巧兒。道人見老者這般手段,更不敢多留,大呼一聲:“疾!”。風符落地,晴天雷鳴,烏雲盤旋,狂風驟起,漫漫黃沙鋪天蓋地而來,吹得人睜不開眼睛。良久,風止沙停,再找那群賊,早已逃得無影無蹤。

    院內火猶未止,木梁炸裂的“劈啪”聲似乎最後一次想證明自己的存在。仙姑圍著被燒的麵目全非的鋪子來回踱著步,眼瞧著自己苦心經營多年的買賣轉眼間灰飛煙滅,不禁愁思幽幽,黯然神傷。

    老者坐在石階上,盯視二仙姑良久方問道:“仙姑,你不想知道我們幹什麽來了?”。二仙姑聽老者話中有話,微微撇了撇嘴,微嗔道:“花先生,有話您直說,這個當兒,您兜圈子我也聽不明白”。虯髯客哈哈大笑道:“一別十載,想不到仙姑仍是火一般的脾氣”。

    書到此處,需有交代,二仙姑和那老者與虯髯客乃是舊相識了,老者江湖人稱天機子,姓花,因家中排行老七,故名花七。那虯髯客姓李,雙名陽晉,因劍術、輕功奇絕,故此江湖人冠號追風神劍。

    花先生沒接二仙姑的話茬,反問道:“孔子有雲: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我和陽晉大老遠的來了,難道仙姑也不請我們屋內一敘?”。二仙姑一指破敗的房舍,道:“當著真人不說假話,您二位上眼,房頂上漏窟窿,房門窗戶都飛到炕上去了,我這屋裏屋外還有什麽分別嗎?現在也顧不得禮數了,您看哪舒服,您就坐哪”。二人對視一眼,隨即仰天而笑。

    二仙姑不等花先生說話,追問道:“花先生,您號稱天機子,都說這天底下就沒有您老人家不知道的事,您也甭謙虛,今兒就請您給我聊聊,我這是礙著誰的事了,一把火燒了我的鋪子不說,三更半夜的又要跟我動刀子,幸得二位來的及時,不然我娘倆把命也賠上了”。花七坐在台階上,自腰間拽下一個大號煙袋,滿滿盛了一鍋煙,火石一撞,狠狠的抽了兩口。

    煙鍋中的火光隨著花先生的呼吸,時明時暗。花先生吞吐著煙霧,沉吟道:“十年前,淩雲峰通霄樓一戰,武林正道剪滅萬聖教,將謝影熙打下淩雲峰,自此萬聖教在江湖上銷聲匿跡,卻不知萬聖教殘部轉走西域,十年期間,招兵買馬,潛滋暗長,以期卷土重來。去年七月初七,萬聖教重回通宵樓,再修尋魔塔,聲勢浩大,不可一世”。

    二仙姑打斷了花七的話,說道:“這事我也有耳聞,但謝影熙已死,萬聖教群魔無首,縱然卷土,也是烏合之眾,不足未患。再者說”。仙姑話到此處,故意提高嗓門:“這和我問您的事兒挨地著嗎?”。巧兒似乎比誰都明白,搶道:“師父,這還用說嗎?你們殺了人家教主,今兒這夥人八成是尋仇來了”。二仙姑不悅:“嗨,我說你這小丫頭兒片子,哪都少不了你,大人說話小孩兒插的哪門子嘴?呆著!”。

    花先生拇指壓實煙絲,吐出來的煙更濃了:“這夥人尋仇是不假,但卻不為謝影熙”。二仙姑越聽越糊塗,眉頭緊鎖。花先生深吸了一口煙,繼續道:“前幾日,鎮上吳老爺家中死了一個叫黃半仙的老道,想來仙姑不會沒有耳聞,這黃半仙乃是萬聖教聖黃旗下尋龍堂的堂主。尋龍名雖雅致,私下裏做的卻是探穴尋墓,掘墳盜寶勾當,所得資財用於教內招兵買馬,擴展勢力。近年萬聖教來勢如此凶猛,尋龍堂所供糧餉功不可沒。那堂主手下百餘號弟兄,黃半仙橫死,尋龍堂的人豈能善罷甘休?”。

    二仙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此番卻沒插話,耐心等花先生繼續往下說,“說起吳老爺,想來仙姑自然也是認識的,但這吳老爺並非是什麽善男信女,此人本姓江,名十三,早年間在江湖中行走,做的也是挖墳掘墓的營生,由於此人膽子奇大,鮮有不敢為之事,因此道上的朋友給他起了個小小的匪號,喚作遮了天。說來話長,相傳數年前江十三在老君山做了一比大買賣,所得頗豐,隨即激流勇退,金盆洗手,隱居於此”。二仙姑自嘲道:“就這麽巴掌大個地兒,這麽多年,我竟不知身邊還有此等高人”。花先生微微一笑:“此人行事謹慎,退隱之後更不與江湖中人往來,仙姑不知也是情理之中”。煙霧隨著花先生的呼吸嫋嫋而出,“近來,尋龍堂想做幾筆大買賣,不知在哪裏打探到消息,聽說老君山藏有一具價值連城的屍體,而且此事非江十三不能成,於是四下打探遮了天的下落,終於找上江十三的門兒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