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說天命金丹鑄銅屍 尋故人陽晉訪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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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巧兒年幼,最喜此類奇聞怪談,托著腮正聽得起勁兒,已全把眼前煩惱拋至九霄。二仙姑不以為然,問道:“區區一具屍體就價值連城,有這種事?”。花先生頷首道:“仙姑不知,此屍體非比尋常,號稱金甲銅屍,單是身披掛的循隱鎧,就是件絕世的好寶貝,更何況”。

    二仙姑凝神聽花先生講述此間原委,哪知偏偏到了症結之處花先生卻停下不說了,輕輕縷著胡須,聲音不高,卻傳出很遠:“夜風大,高處涼,上麵的朋友,既然來了,何不下來一敘”。眾人一驚,目光齊刷刷地射向房頂。良久,方聞屋頂有人沉聲說道:“諸位,江十三就打擾了”,言罷已然飛身而下,身形剛然落地,立刻深深一揖。二仙姑雖時才已聞花先生道破,但乍見平日裏作威作福的吳老爺這般身手,此刻還是不由得一怔。

    江十三身穿一身黑色夜行衣靠,雙目炯炯有神,舉手投足透著敏捷利索,哪似養尊處優,使奴喚婢的富家老爺。眾人還禮,江十三單刀直入道:“諸位,事已至此,我江十三沒什麽好隱瞞的,如老先生所言,早年間江某確實幹過那土裏刨食、損陰喪德的買賣,可咱拍著良心說,打我金盆洗手以後,連件虧心事兒都沒做過,平日裏修橋補路,不敢說是日行一善,可也算是冬舍棉、夏舍單,就連尋龍堂重金誘我出山,我也婉拒了。為的就是給子孫後代積點陰德”。江十三說道此處,長歎一聲,頹然道:“如今有此報應,也是因果輪回”。二仙姑麵色陰沉:“吳老爺,不對,應該是江老爺,別的我且不問,隻是你三更半夜的趴在我家房頂是何道理,難不成我這裏也埋著寶貝呢?”。江十三連連擺手:“仙姑,我已隱退多年,別說您這沒寶貝,就是有,似我這把年紀也勞不起那個神兒,操不起那份心了”。二仙姑狐疑道:“哦?那江老爺這是?”。

    “實不相瞞,原本我不是奔您這兒來,本來想趁著天黑去七叔府上探些實情,路經寶地,見有火光這才”。江十三說到此處神色黯然地笑了笑,“哎,實是湊巧,就這麽誤打誤撞的,趴在房頂一聽反倒明白了”。

    巧兒仍沉浸在花先生所講的金甲銅屍之中,盯視著花先生徐徐問道:“先生,您剛才話隻說了一半,那金甲銅屍究竟為何價值連城?”。巧兒一言引得眾人目光一齊掃向花先生,院內靜的出奇,仿佛連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得見。花先生起身踱著,凝神答道:“據說金甲銅屍乃是前朝大將李俊,當年李俊坐鎮山東,驍勇善戰,頗有謀略,後太祖起事,圍城月餘,巧計破城,李俊率部突圍未果,身死亂軍之中。李俊戰死後,元順帝為鼓舞軍心,重金將屍體贖回,並下旨運回京師麵聖,擇寶地厚葬。屍體由偏將林守德護送,但時值三伏,路途遙遠,沒走一半,屍體就**了。林守德當時就急了,沿途買冰,以求減緩屍身**。饒是如此,將至大都之時,李將軍的屍體還是腐地血肉模糊。眼看大都將至,這等情形隻怕不但麵不了君,那時驚了聖駕,皇帝怪罪下來,不單是自己,就連一行護棺的兵卒也免不了在刑場挨上一剮。林守德苦無良策,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是夜,人馬原地安營,林守德獨坐帳中,思緒翻滾,哪裏還睡得著呢。時至子時,忽而眼前煙霧升騰,林守德大驚,剛然抽出佩劍,卻不由得怔住了,隻見李將軍從煙霧中緩步而出,手握三枚金光燦燦的丹丸,和顏道:“守德休慌,吾乃李俊是也”。林守德棄劍,單膝跪地,連日傷心悲痛更兼抑鬱惆悵,此刻竟再也忍耐不住,登時淚如雨下,李俊慰道:“守德隨我軍中效力已逾十載,勞苦功高,情同手足,知你今有劫數,現有金丹三粒予你,每隔三日將此物置於我肉身口中一枚,自可保爾等相安無事。切記!切記!”。說罷轉身就去,守德難舍,伸手挽留,一抓之下竟抓了個空,忽念將軍已死,不由一驚,鬥然而醒,竟是南柯一夢。抬手拭淚,隻覺手中沉甸甸,似有事物,攤手凝目觀瞧,掌中竟當真握著三枚金丹。那林守德回憶夢中所曆,滿腹狐疑,但事已至此,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也不敢聲張,隻將此事說於兩名親信,依照李將軍夢中所囑,照法實行,複又上路。第四日,開館安放金丹之時,竟見原本爛血肉模糊的屍體竟重新生出肉芽,驚愕之餘,不由竊喜。書不繁敘,第五日日頭剛一偏西,人馬就進了大都,林守德囊中尚餘金丹一枚。

    次日,順帝前往祭拜,開棺瞻仰,隻見李俊安臥棺中,竟一如生前,端的是威風凜凜,英姿勃勃,唯獨膚色異樣,宛若古銅。順帝賜寶鎧循隱陪葬,選陵直隸,旌忠勵節,誓敗亂軍,重整山河。

    林守德有幸不死,思量此番奇遇,斷定是將軍顯聖,救了弟兄們的性命。後又親自護棺至直隸,下葬時,將所剩金丹一並陪葬了。俗話說,沒有不透風的牆,後此異事不脛而走,盛傳那三枚金丹乃是長生仙丹,李俊自然也被說成是天將下凡,若能吃上他一塊肉,也可延年益壽”。

    花先生情緒有些激動,說到此處,輕咳了兩聲,繼續道:“消息一出,自有大批人士苦苦找尋將軍陵,欲得長生金丹和金甲銅屍,以求長生之福。幾位說說,如此看來,金甲銅屍是不是價值連城?”。

    二仙姑麵色冷峻,幹巴巴道:“無價之寶也分對誰,這世道,對窮苦人來說,多活一天多遭一天罪,可那些享不盡榮華富貴的達官貴人卻都想著法兒的多活一刻是一刻”。眾人無不點頭稱是,唯有江十三滿麵羞愧——二仙姑這話實在是變著法兒的嘲諷自己。仙姑話鋒一轉,目光灼灼道:“可尋龍堂怎麽就尋上我的晦氣了,我與此事更無半點關係”。花先生笑道:“這還得從魏道永說起”。眾人齊聲問道:“誰?”

    花先生解釋道:“尋龍堂的二堂主魏道永”。江十三道:“先生說的魏道永我卻認識的,前幾日,就是此人到我家中遊說,勸我出山”。花先生點頭道:“時才仙姑也見過此人”。二仙姑思忖道:“難不成是那為首的老道?”。花先生道:“不錯,此人與號稱黃半仙兒的黃道通乃是同門師兄弟。魏道永雖是師兄,但論韜略武功,卻樣樣遜於黃半仙兒。魏道永自然不服,但此人城府頗深,表麵上對黃半仙百般順服,但暗地裏卻處處給黃半仙兒挖坑、使絆子。數日前,魏道永探到江兄弟隱居於此,便想請他出山,指點迷津尋找銅屍,不想此事竟被黃半仙得了信,所以師兄弟二人先後到了江老弟家中,與魏道永不同,黃半仙用了些苗疆邪術,本想憑此誘江老弟上鉤,繼而逼其就範,怎料魏道永暗地跟隨,趁黃半仙兒做法之際暗暗引來天雷,神不知鬼不覺的害死了黃半仙。黃半仙一死,尋龍堂自是由魏道永接管,現下此人可謂誌得意滿”。

    眾人聞言無不驚愕,同門兄弟竟然為了堂主虛名自相殘殺,同根而生,相煎何急!花先生歎了口氣:“魏道永新掌權,於情於理都得給尋龍堂的人個交代,於是就嫁禍給驅邪的老七,謊稱是老七與江十三合謀害死了他家堂主。尋龍堂上下平日裏哪個沒受過黃半仙的好處,競相給黃道通報仇雪恨。於是魏道永就引著尋龍堂一幫好手前來尋仇,但路途不熟,隻知道老七是做陰陽營生的,偏巧二仙姑的香火鋪子就在村頭,如此一來就陰差陽錯的惹上了仙姑”。

    二仙姑至此才知事情的始末,不禁惱怒,真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自己竟稀裏糊塗的給七叔頂了包兒。二仙姑越想越是氣惱,用手點指七叔家的方向憤憤道:“天煞的陳老七呀,你做風光事,我當冤大頭,你蹲完茅坑,讓老娘給你鏟屎,我呸”,說完狠狠的啐了兩口,巧兒一見,立即附和,也學著二仙姑的樣子猛啐。

    江十三呆呆的看著二仙姑,此事皆因自己而起,不由尷尬萬分:“仙姑,您老人家別生氣,今日的損失全都算在我頭上,且讓巧兒好好核算核算,明日我親自把銀子送到櫃上”。李陽晉噓著氣道:“錢乃身外之物,不必過於掛懷,江兄弟,此事一出,我看你也再難安身於此,尋龍堂早晚還要來找你的麻煩,到了那時,憑你一己之力恐也難以周全,何不外出暫避一時”。江十三滿麵謝意,連連點頭。

    花先生又安慰二仙姑道:“仙姑,且息雷霆之怒,陳老七一半天的死不了,這筆賬日後再算不遲。今日我與陽晉不為此事而來,卻有更重要的事情與你計議”。仙姑長歎道:“好,先生請說”。花先生嘿然一笑,低頭遲遲不語。江十三會意,拱手道:“諸位,事變突然,江十三還要回家安頓安頓,先行一步,告辭,告辭”。花先生與李陽晉客氣幾句,遂抱拳相送。江十三飛身上房,正要離去,忽聽二仙姑怒道:“有門不走,非要上房,輕功好得很嘛”。江十三一怔,匆匆而去。

    待江十三去的遠了,花先生才低聲道:“仙姑,萬聖教教日前探到了龍大俠的蹤跡,現已命黃鷹旗旗主西域頭陀率眾前往,此時黃鷹旗內空虛,何不借此良機奇襲,挫一挫魔教的士氣”。二仙姑先是一怔,左右看了看:“好是好,可憑咱們三個好像有些人單勢孤,再者隻龍大俠一己之力恐也難以應付黃鷹旗眾多好手”。花先生道:“此事無需仙姑勞心,我已約了幾個老朋友助陣,龍大俠處自有陽晉前往援手”。二仙姑看著燒的破敗不堪的房子,想來再想在此過安穩的日子是不成了,猶豫良久,終於下定決心:“好,那咱們什麽時候動手”。花先生道:“不急,咱們再等一等陳老七”。

    話音剛落,隻聽門外傳來七叔的聲音:“不用等,我已然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