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意為榮華甘為食鳥 心圖富貴人為財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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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吟風話音剛落,門外便響起腳步聲,接著又是“吱呀”一聲,三人已推門而入,不待龍吟風說話,獨目漢子劈頭蓋臉問道:“小子,拿你爺爺當猴耍呢是嗎?”。龍吟風聞言心中一凜,數個念頭瞬間從腦子裏一閃而過——難不成時才我們說話被他聽見露餡了,亦或是哪裏出了紕漏被識破了,但事已至此,隻能硬著頭皮扛了,當下強作鎮定,也不接話茬,嬉皮笑臉道:“他說是我老子,你又說是我爺爺,他叫你大哥,哎,你們爺倆的關係當真是亂的緊了,我腦子不夠用,敢問你兄弟三人私下如何稱呼”。

    龍吟風一邊說,一邊察言觀色,隻盼從三人身上看出破綻,獨目漢子與黃發漢子對視一眼,正欲發作,山羊胡趕緊阻攔道:“我說你這娃子忒也滑頭,說盡了瞎話,繞著圈子的耍我們,真當我們兄弟是傻子嗎?”。龍吟風一臉委屈:“那二位是不是傻子不好說,可我看大哥你絕對是個精明人”,說到此處,故意遞了個台階兒,“我年紀輕輕,走的路尚不及三位吃的鹽多,說了瞎話如何能瞞得過你們三對雪亮的招子,罷了,罷了,真話也好,假話也好,權當我沒說”。

    龍吟風邊說邊用餘光偷偷打量三人的反應,見三人都轉著眼珠不說話,便知道有機可乘,方平心靜氣道:“我兄妹也是無依無靠之人,江湖上漂泊多年,響當當的招牌——全憑信譽二字,斷沒有欺騙你等的心,話說回來了,有那賊心也沒那賊膽兒不是”,說著便要淌下淚來。

    龍吟風所料不假,此三人當真是以言語相詐,見他不卑不亢,侃侃而談,疑慮失了大半,沉默良久一言不發。成與不成全係於此,龍吟風心中忐忑,猶如百鼓齊擂。

    足有移時,獨目漢子方忖度著道:“好吧,姑且就信了你”。山羊胡心思縝密,生怕出了什麽差錯,插口道:“話雖如此,可你說的條件我們卻不能盡數應允”。龍吟風料到會是如此,卻假意驚道:“什麽意思?不答應,那我絕不會說”。山羊胡揪著胡子道:“小老弟先聽我把話說完再做決定不遲”。龍吟風沒答話,山羊胡繼續道:“既然都是走江湖的,醜話兒不妨說在頭裏,富貴若能得,我們兄弟自然不能虧待你們,三成不是問題”。

    山羊胡見龍吟風沒出言反駁,頓了頓,繼續道:“放你兄妹離去也不在話下,隻是要先取了寶貝”。龍吟風心裏早把山羊胡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卻不露聲色:“你若不答應,我決計不會向你透漏絲毫”。獨目漢子一邊擦拭著手中的短刀,一邊接口道:“這恐怕由不得你”。林玥怡早已猜到龍吟風的心思,哪肯讓他隻身涉險,暗下決心若不能僥幸逃脫,三人便一同赴死,於是不等龍吟風再說,搶先道:“好,就依你,我們兄妹三個與你同去便了,你說什麽時候動身”。山羊胡拍手讚道:“好!姑娘雖年幼,卻真也不讓須眉,事不宜遲,咱們即刻動身取寶,財寶在哪?不妨說與我知”。龍吟風幾乎是一字一頓道:“城北,登雲樓”。

    三人聞言相顧失色,城北的登雲樓鬧鬼!山羊胡遲疑道:“二位哥哥,這個”。龍吟風忙一旁譏諷:“俗話說富貴險中求,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獨目漢子一拍桌案,蕩起滾滾微塵——“走!”。

    三更,城北。

    淡淡的月光隻勉強照亮寂靜的道路,道路兩側皆盡兩層的買賣鋪戶,天色這般時候早已關張歇了,隻掛在店外的幌子還隨著夜風微微搖擺,娑娑作響。白天繁華熱鬧的街巷夜裏冷清的多少有些滲人。黃發漢子性情急躁,走在最前,獨目漢子與山羊胡走在最後,斷了龍吟風三人的去路。

    山羊胡手握腰間刀柄,警惕的四下打量,唯恐被人發現,心中隱隱又有些竊喜,登雲樓頃刻便至,財寶垂手可得,富貴就在眼前!想到得意處,竟低聲哼起了京韻小調。獨目漢子聽得煩悶,冷不丁在山羊胡屁股上重重一踹,山羊胡毫無防備,被踢的一個趔趄,隻道是有人奇襲,一把拽出了攮子,驚道:“誰!”。獨目漢子嘲諷道:“瞧你那點膽子,攥把攥把不如一粒耗子屎大,還他媽吆五喝六的要去登雲樓,聽好嘍!那他媽鬧鬼”。山羊胡不敢還口,一個勁兒的賠笑,獨目漢子不願理睬,埋頭兀自向前走著。

    穿街過巷,不多時,一行六人已來至登雲樓下,獨目漢子打量四下無人,低聲吩咐山羊胡開門,山羊胡嚇得一激靈,黃發漢子橫眉立姆,掄圓了便要打。山羊胡趕緊側身避過,尷尬的一笑,隨後一步一頓的來到門前。

    城北登雲樓鬧鬼一說在京城裏早已傳的沸沸揚揚,山羊胡聽的耳朵都起了糨子,饒是平日裏自奉不信鬼神,但此情此景,山羊胡還是犯起了嘀咕,最後終於將心一橫——富貴險中求,前怕狼後怕後,如何能做得人上人。想到此處,一步跨到門前,手捉小刀,熟練的從門板的縫隙中塞了進去,來回一陣搖晃,將門板撬地鬆動,刀再向外一別,門板一歪,輕而易舉便卸了下來,露出裏麵的店門。黃發漢子迫不及待地幫手搭過門板,山羊胡擦了擦頭上的汗,又從百寶囊中拽出一條細細的鐵棍,緩緩送入銅鎖鎖芯,耳朵貼近銅鎖仔細聽著其間動靜,鐵棍沒入一半,山羊胡突然停住,向上一抬,哢吧一聲,銅鎖便彈開了。山羊胡極是熟練地單手接住掉落的銅鎖,另一隻手輕輕推開店門,側身而入。黃發漢子一推龍吟風:“跟上!”。龍吟風無奈,隻得緩步而入,玥怡,何柔次之。獨目漢子四下環顧無人,對黃發漢子一擺手,依次進門,由內將門板虛關,這才鬆了口氣。

    剛然站定,黃發漢子迫不及待道:“財寶在哪?”。龍吟風也沒了主意,胡亂說道:“在客房”。黃發漢子低聲道:“小子,你前麵帶路,別想耍什麽花招,否則小心你兩個妹子”。屋中寒光一閃,黃發漢子已執刀在手,壓在了林玥怡的脖子上。“她不是我妹妹!”,龍吟風嘟囔道。黃發漢子抬腿便是一腳:“我去你大爺的,走起吧您!”。

    龍吟風被踢一個踉蹌,卻顧不上疼,隻在心理叫苦:城北的登雲樓自己來也沒來過,客房在哪根本就不知道,這可如何帶路。事到如今隻能賭一賭運氣了,隻祈求老天爺的眼別真是長在上頭,龍吟風略一觀察樓中的情形,與城南擺設布置大體相同,猜測樓梯應該就在西南影壁後,道聲隨我來,已然繞過桌椅,果在影壁後麵找到了通向二樓的樓梯,略一遲疑,順樓梯就上了二樓,心裏暗暗嘀咕:“都說這城北的登雲樓鬧鬼,可怎麽連個鬼影也沒見,怎麽偏到了自己燒香的時候佛爺調定不說,連鬼都讓路,這可如何是好”。思量著,一不留意已走到了店房的盡頭,回轉過神來,目之所見,隻走廊盡頭一間客房,著實再無回旋餘地,輕輕咳嗽一聲,道:“寶貝就在床榻之下,你們隻管去取”。黃發漢子一推龍吟風道:“小子,你給老子開門!”。龍吟風一個踉蹌就到了門前,正猶豫不絕,吱呀一聲,房門竟自己打開了。

    龍吟風心中一陣駭然,頓覺得頭皮發麻,額頭上已然見了冷汗——自己何曾推過門呀!可身後幾人卻不知其中原委,隻道是龍吟風自己將門打開了,黃發漢子趕緊跟上。探身便向屋中觀看,一看之下,不由得笑了。

    榻上珠光寶氣,分明就是個聚寶盆,盆中滿滿當當羅列奇珍異寶,黃的是金條,白的是珍珠,綠的是翡翠,果是一筆天大的富貴。黃發漢子大喜過望,早已把鬧鬼的恐懼拋至九霄雲外,推開龍吟風,一步便竄入房中,徑奔那聚寶盆撲去,恨不得立即將那盡數財寶攬入懷中。黃發漢子趴在床上半晌沒有動靜。獨目漢子等人跟步到了門口,眼中放著賊光,卻不忘挖苦:“老二,瞧你那點子出息”。說著也不理龍吟風三人,不緊不慢的邁步進了房。

    林玥怡與何柔吃驚的看著龍吟風,也要到屋中一探,卻被山羊胡一把推開,搶身形躥了進去,幾步就到了獨目漢子身後,早將攮子抄在手中,對著毫無提防的獨目漢子噗噗噗,接連三刀,獨目漢子氣猶未絕,口中血沫子直流,驚詫的看著山羊胡:“你!”。山羊胡也不答話,臉上詭異的一笑,單手將獨目漢子攬在懷中,又動作極小地在獨目漢子胸口捅了幾刀,這才輕輕將他撂在地上。龍吟風一看這陣仗再不跑那就是嫌命長了,當即輕輕扯動林玥怡、何柔兩人的衣襟,何柔會意,放足欲奔,龍吟風趕緊做了噤聲的手勢,何柔驚慌的點著頭,三人身都沒敢回,高抬腿,輕落足,一步一步緩緩退身而出。

    單表山羊胡放下獨目漢子,快步逼近床榻,舉刀就要紮,卻見黃發漢子突然身子一轉,山羊胡做賊心虛,隻道詭計暴露,嚇的“媽呀”一聲,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已是聲淚俱下,磕頭好似搗蒜,口中哀求道:“二哥饒命,二哥饒命”。叩頭良久,卻不聞黃發漢子答言,抬頭看時,直嚇得他三魂出竅,氣魄遊離,連跪也跪不住了,一屁股便坐在地上,接著一股騷臭之氣撲鼻而來。隻見黃發漢子七竅流血,麵泛青光,嘴角猶帶笑容,那笑容當著是說不出的詭異可怖。突然,黃發漢子麵部忽然肌肉緩緩抽搐,身子一陣劇烈的顫抖,“噗通”一聲栽到山羊胡身上。山羊胡好懸沒暈死過去,一動也不敢動,隻覺黃發漢子身上冰涼,已絕氣身亡。山羊胡終於撐不住,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怪力,一把推開黃發漢子屍體,匆匆似喪家犬,忙忙似漏網魚,撒丫子就跑。跑出沒幾步,又突然止步,仍是難以抵擋那財寶的誘惑,穩穩心神,不斷給自己打氣,有些神經質地嘟囔著:“死了我害怕什麽,死了我怕什麽”。猛地轉身細細打量,黃發漢子一動不動的趴伏在地,並沒什麽異常。山羊胡也當真是個舍命不舍財的主兒,咽了口唾沫,壯起膽子,走到黃發漢子跟前,輕輕推了推,低聲喚道:“二哥二哥”,連喚數聲也毫無反應,山羊胡顫顫巍巍的探食指試了試鼻息,沒氣兒了,心中大石頭落了地,看著二人的屍體,瘋癲地得意低笑,嘟囔道:“老天有眼,該著你趙氏兄弟命短,該著我小九兒命裏有這筆橫財”。說罷狠狠踢了黃發漢子幾腳,仍是不解氣,又衝著屍體啐了兩口。貪婪地朝聚寶盆看去,這一看不由得大驚失色,隻見那聚寶盆的光芒正緩緩消散,似乎轉瞬之間就要消失殆盡。山羊胡一個箭步上前,張開雙臂想將聚寶盆抱在懷中,豈料這一抱竟抱了個空,腦袋砰的一聲撞在牆上,頓感天旋地轉,眼前金星四射,良久才緩過神來,使勁兒睜了睜眼睛,眼前漆黑一片,哪裏還有什麽聚寶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