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奮身獨步步步疑雲 奇嬰囈語語語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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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圓通和尚策馬急追,馬鞭子幾乎打折了,卻見路上突然起了煙塵,隻得循著馬蹄聲往前死追。龍吟風眼瞅著和尚打馬追了下去,終於長出了一口氣,幾乎癱倒在地上,偷眼看向林玥怡,見她仍是在聚精會神的瞧著路上的動靜,不由得暗暗佩服林玥怡的心智,眼中忽閃著欣喜的溫柔,忽地生出上前抱一抱她的衝動。正胡思亂思量著,正自恍惚,忽聽林玥怡道:“這伎倆瞞不了太久,咱們還是快走”。龍吟風沒聽清林玥怡說了些什麽,揩著臉上的汗,尷尬地笑了笑。林玥怡見他不動,又用詢問的眼光看著龍吟風道:“不能走大道了,咱們先順著樹林向西走”,龍吟風似懂非懂地點著頭,便隨著向西疾奔,約莫奔出五裏,龍吟風氣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我我是跑跑不動了,得歇會,喘喘口氣再說”。林玥怡放緩腳步,溫柔的笑道:“你這麽跑不行,我師父教過我,要練成上乘輕功,講究的是神行胸中一口氣,意守丹田一柱香”。

    龍吟風被此言激的一顫,他天生不服輸的心性兒,絕不肯在別人麵前低頭的,臉上倏然改了顏色。於是不等林玥怡把話說完,因強笑著打斷道:“我說笑的,姐姐何必當真,咱們再跑快些,免得被那禿驢追了來”。說罷,有意加快腳步,風也似的一頭躥到前頭帶路。林玥怡不知他的心思,想他平日裏愛說玩笑,便當了真,飛身跟了上去。那龍吟風一看林玥怡跟了上來,竭盡渾身力氣狂奔出數步,奈何又被林玥怡輕描淡寫的趕了上來。初時還可憑一股蠻力硬挺,後來竟覺腦袋發沉,胸口發悶,兩條腿似乎灌了鉛,幾乎不知道步子是怎麽邁出去的,偷眼看林玥怡,見其腳步輕盈,氣不長出,麵不改色,要說自己不服,那是瞎話,但此時再無討饒的餘地,竭力堪堪支撐。

    天色越發陰沉,西北挑起了一片黑雲,看來不久便有雨將至。二人一口氣奔出十餘裏,龍吟風已是頭昏腦漲,步子僵硬,天雖悶熱,可淌下來的汗卻是涼的,心下暗暗鼓著勁兒,正自發昏,又聽林玥怡喜道:“前麵好像有人家!”。龍吟風勉強支起僵硬的脖子抬頭觀看,果見不遠處幾座茅草屋孤零零的立著,心下暗喜:“到了那裏,無論如何也要找個說詞歇了,當真是跑不動了”。

    正想著,已見房屋輪廓漸漸清晰,耳邊隱約便是孩童嬉戲打鬧之聲,還齊聲誦著歌:“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摟摟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摟摟摟”。歌聲之中夾雜著嗡嗡地響動,狐疑著奔出幾步,眼見一大群蜻蜓漫天飛舞,有一年紀稍大的孩童帶頭,手持一個簡易的網兜,追捕著低飛的蜻蜓,身後幾個孩童歡呼雀躍的跟著,手上雖無器具,也憑空揮舞著小手忙活著。林玥怡止了步,問道:“摟摟摟是什麽東西?”,龍吟風耳鳴的厲害,胸口幾乎要炸開,哪有心思去理會這些,胡亂答道:“摟摟摟就是摟摟摟”。林玥怡不解,追問道:“那摟摟摟到底是什麽呢?”。龍吟風極力抑製著心跳,頓了頓又道:“大概,大概是方言,唉,可能是馬,也可能是牛,是羊”。林玥怡抿嘴兒一笑,心知龍吟風又在胡言亂語,但也無意戳穿。

    兩人並肩齊行,心中卻都在思量——既然不怕天,也不怕地,卻隻怕摟摟摟,不用說那摟摟摟一準兒是個十分可怕的東西,可這摟摟摟倒地是個什麽東西,龍吟風適才已裝了個大明白,自然不好意思再去問,而林玥怡不想讓龍吟風太過尷尬,便也不問。

    那幾個孩童年紀都在五六歲,一見兩個陌生人來了,都有些畏懼,怯生生的避開,像看猴子一樣躲得遠遠地看著,兩人被看的有些發毛,心中越發懷疑那所謂的摟摟摟倒地是個什麽東西。

    “啪”,龍吟風臉上一涼,接著肩膀上又是一滴水珠,難道是下雨了?心念剛至,雨點已稀稀疏疏的掉了下來,當下與林玥怡趕緊覓所避雨。走出兩箭地,眼前有家鐵匠鋪子,那鋪子十分簡陋,入門正中是個大火爐,火爐邊上有一鐵砧,地上橫七豎八的擺著些許煤屑碎鐵,爐火仍在燒著,屋中卻寂然無人。門口既無窗戶,也無門板,偏偏用木板延伸達旗個小棚子,兩人想也不想快步奔到棚下避雨,前腳剛進木棚,雨已經下地大了。龍吟風一邊擦著臉上的水一邊道:“蜻蜓飛得低,出門戴鬥笠,這話果然不假”。話音剛落,隻聽那群捕蜻蜓的兒童高喊著:“下雨嘍,下雨嘍!”,已然意興闌珊地一哄而散,四麵八方的去了。有一年幼孩童步伐不甚靈便,蹣跚的跑到鐵匠鋪門口,驚恐的看了一眼,卻沒注意腳下,“撲通”一聲跌在水窪裏,也不哭,正掙紮著便往起爬。林玥怡搶步出了木棚,將兒童扶了起來,柔道:“小弟,雨下大了,先去棚下避一避”。說著抱起孩童就往木棚而去,先是癡茫茫地看著,想哭又不敢,哀求道:“我不去,我怕,我怕!”。林玥怡疑道:“有什麽怕的,姐姐不是壞人”。孩童再也忍不住,已哭出了聲,使勁兒掙紮著:“鐵匠鋪有摟摟摟”。

    “鐵匠鋪有摟摟摟?這樓樓樓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姐姐!”,那孩童聲嘶力竭地喊著,林玥怡剛要應答,卻聽一個奶聲奶氣聲音:“還我弟弟”。林玥怡隻道是耳誤,擦了一下滿是雨水的前額,下意識地回頭看,背後竟真有個小女娃,看起來比那孩童也大不了兩歲。雨更大了,雨簾在地上蕩起一陣陣水霧,細密的雨點順著女娃兒的小臉兒上劈裏啪啦的往下滾,她生的本十分乖巧,卻故意虎著臉,瞪著眼強擠出一副凶相,雨水順著貼在額頭上的劉海兒滑到眼裏,女娃擠了擠眼睛,很是滑稽,隨後趕緊又板起了臉,怒目瞪著林姑娘。林玥怡“撲哧”一笑,至此方知孩童那一聲姐姐不是喊自己,卻是喊這落湯雞似的女娃兒。林玥怡憐愛地給她抹了抹臉上的雨水,把那孩童往地上一放,含笑道:“小妮子,還你弟弟,快回家罷”。女娃兒拉起弟弟的手,轉身就跑,林玥怡仍不忘叮囑:“小心路滑!”,見姐弟兩人的背影,自言自語道:“這麽點兒個姐姐,也知道護著”。那小女娃突然回身喊道:“小心摟摟摟!”,說罷一溜煙似的跑了。

    “摟摟摟到底是個什麽東西,鐵匠鋪裏又怎麽會有摟摟摟”,想著又回到棚下,問龍吟風道:“摟摟摟到底是什麽?我聽那小孩兒說鐵匠鋪裏有摟摟摟”。話音剛落,鐵匠鋪裏冷不丁傳來一陣低沉的咳嗽,兩人均被這突如其來的咳嗽聲嚇地一顫,向屋中看時,見一佝僂的老漢一步一顫的從裏間屋走了出來,手上挎著一個罩著藍布的小筐,也不抬頭,自顧自的向前挪動,將小筐放了,又用鐵鉗在爐中夾出一塊燒紅的鐵條,用錘子在鐵砧上叮叮當當的敲砸起來。屋中登時火星四濺,單薄的老漢劇烈的咳嗽著,卻一刻不停的輪動鐵錘,似乎全然沒注意到屋外站的兩人。

    兩人正自留神老漢的一舉一動,卻隱隱聽聞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雨聲太密,馬蹄音不甚清晰,兩人對視一眼,一股腦地鑽入了鐵匠鋪,聲色慌張地對老漢說道:“老伯,來不及細說了,若是有人問起我們,求您千萬別說見過我們,不然我們就沒命了”。老漢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著二人,緩緩道:“這樣啊,跟我來,跟我來”。說著便顫顫巍巍的向裏間屋走去,也不顧二人是否跟了來。

    老漢挑起破門簾,二人順勢向屋中一看,屋中十分窄小,除一些簡陋陳舊的家具,便是些打好的農具,一鋪火炕上,坐著一個兩三歲的幼童,正圍著炕桌爬來爬去,炕沿被枕頭鋪蓋攔住,想來是怕幼童頑皮,不留神摔到地上。

    二人提鼻子一聞,一股油餅的香味撲鼻而來其間還夾雜著點焦糊的味道。順著香喂尋找,見炕桌上放著兩個盤子,一個盤子裏擺了盛了兩張油餅,似乎是火候拿捏的不甚好,烙的有些焦了,另一個盤子裏盛著幾塊肥瘦相間的紅色臘肉,龍吟風咽了口口水。老漢歎了口氣,道:“餓了吧,吃塊餅”。說著將一張油餅中間扯了,分別夾了些臘肉,遞給龍吟風和林玥怡,兩人正在猶豫,老漢已將油餅塞到了手裏。龍吟風癡望著油餅剛要向嘴裏填,卻聽炕上的小孩呢喃道:“我的我的”。

    老漢抱起小孩憨厚地一笑,指著龍吟風道:“孫兒,舅舅”。那孩子什麽也不懂,口齒不清的學到:“舅舅”。老漢滿意的拍著小孩兒的屁股,似乎把二人時才說的話忘得一幹二淨。馬蹄聲越來越近,似乎已到了鐵匠鋪門口。林玥怡惶恐地拽了拽老漢的衣角,那老漢不緊不慢道:“不著急,不著急”。說著放下懷抱的幼兒,吃力的朝西牆扣的兩口大缸走去,老漢彎下腰,手指在缸口處摸索了一陣,順著縫隙塞了進去,雙臂一用力,兩口大缸同時被掀起一道二尺有餘的空當,老漢身子搖搖晃晃,似乎不堪重負:“先到缸底下躲一躲”。龍吟風與林玥怡對視了一眼,矮身就鑽進了缸裏,老漢將大缸緩緩放下,沒事兒似的走出了裏間屋,剛然站定,便聽有人大聲道:“好大的雨,好大的雨!”。話音剛落,已經邁步走進了鐵匠鋪,竟是一個身著皂色衣衫的胖大和尚,不是別人,正是圓通!

    圓通抹了一把禿腦袋上的水珠,粗聲粗氣地問道:“老頭兒,看沒看見兩個娃子,一男一女”。老漢手攏在耳旁,不解的看著圓通,大聲問道:“你說什麽?老漢耳朵沉,聽不清!”。圓通皺了皺眉,複道:“我問你有沒有看見一男一女兩個半大的娃子!”。老漢連搖頭帶擺手,似乎怕圓通聽不清,扯著嗓子道:“沒有,我這不賣耙子”。

    圓通解釋半晌,老漢終於聽不明白,氣衝衝地轉身要去,忽聽裏間屋一聲孩童啼哭,圓通眼珠一轉,不再理會老漢,挑門簾往裏就走,卻見一幼兒趴伏在地兀自哭起來沒完。老漢疾步跟了進去,抱起地上的孩子,柔聲埋怨道:“叫你聽話,偏就不聽,摔著了吧”。一麵說一麵仔細把孩童的周身上下看了個遍,那孩童似乎明白了老漢的意思,抽噎著點指腦瓜門兒,老漢一摸,腦門兒上果真有個大包,長長地歎了口氣,揉著孫子腦門的包,嘟嘟囔囔念道:“疙瘩疙瘩下去,明天長個大的”。孩童似乎被老漢的順口溜所吸引,漸漸止了哭聲。

    圓通看得不耐煩,想要走,卻有些不死心,又大聲詢問道:“老頭兒,你可看見一男一女兩個娃娃”。老漢沒答話,卻聽那孩童斷斷續續囈語:“舅舅舅舅,缸扣扣,吃油煙子餅,卷臘肉,舅舅舅舅,缸扣扣,吃油煙子餅,卷臘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