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冤家尋仇六神無主 歧路匿行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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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夫打了四更。當晚,兩個姑娘誰也沒回房,四人圍坐一處“嚴陣以待”。林玥怡和龍吟風強打精神苦挨著時光,何柔霜打茄子似的靠在林玥怡肩上時睡時醒。初時,三人雖覺不安,但畢竟少年心性,心中隱隱有些莫名興奮,夜色漸深,乏勁兒就找上門兒來,硬支著眼皮耗著,耳邊還隱隱傳來未眠漢子們一聲高一聲低劃拳行令的聲音,看來今晚不會有什麽亂子了。

    “哐啷”一聲,房門毫無征兆地被崩開了,門栓脫了槽,劃著弧甩了出去,在地上連蹦了幾個高兒方才止了。四人大驚,兩扇門一開一合地來回搖晃著,自此便沒了動靜兒。四人剛然穩住心緒,又是“噗通”一聲,也沒看清是什麽東西從門外飛了進來,重重砸在地上,何柔好奇地向前湊著觀瞧,竟“哇”失聲喊了出來,捂著眼睛就藏到了龍吟風身後。

    衛戍盯著四顆血淋淋的人頭,發髻早被捆在了一起,脖頸上翻開的紅肉尚在突突亂跳,麵目雖如血葫蘆一般,卻看得清爽,分明就是隨行的四名家丁——太慘了!

    “有我在,少主子們不用驚恐!”,說話間又是“哢”一聲巨響,誰也沒料到,來人破門,卻沒走門,反而破窗而入,為的就是出奇製勝!

    衛戍上步護了三個少年,伸手便亮出了慣用的一副判官筆。衛戍拉好架勢,緩步向後挪動,一對眸子狸貓一般機警地來回掃視——九個人,都著一色皂色緊身衣靠,黑紗罩麵,提著各色冰刃,卻並不急於出手,步步緊逼,已弧圍了四人。

    先下手為強!衛戍一腳將桌子蹬了出去,群賊見機甚早,左右一分旋即靠攏,衛戍左右的蒙麵人已將兵刃遞了進來,他判官筆左右一分,架住兩隻兵刃,左膝一抬,提膝猛撞左側賊寇的大腿根兒,那人站立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衛戍右手猛一叫力,竟將右寇的量天尺彈飛。站腳未穩,便有一賊舉刀迎麵砍來,衛戍左手判官筆虛架,右手判官筆疾點來人胸口,一筆就將黑衣人戳翻。正值此及際,早有一人瞅準時機,“你給我在這吧”,掄刀剁向衛戍左臂,聲絕刀至。教師不如冒失,何況群賊武藝個個及得上教師,此時衛戍卻哪有時間再去避閃,卻也不能束手,當下死命往回一縮手,心下料定此番左臂定然不能周全。卻聽“當”的一聲脆響,眼前火星四射——龍吟風不知何時撿了彈飛的量天尺,值此緊要關頭架了單刀,這才保住了衛戍的胳臂。

    龍吟風正要笑語邀功,卻聽身側一聲悶哼,側目看時,一偷襲而來的黑衣漢子刀舉半空,已斃在衛戍右筆之下。房內狹窄,不得施展,一陣刀來劍往,已是桌倒床翻,四人且戰且退,輾轉到了臨門的窗戶切近,那窗外便是廊道,脫籠之機已至!林玥怡趁人不備一把推開窗戶,卻聽“哎呀”一聲,滿腹狐疑地向外張望——窗下伏兵不妨有這麽一手,被窗戶拍了個滿臉花,頓覺天旋地轉,一個趔趄,順勢蹲坐在地。

    林玥怡先是一怔,忽地想到了什麽,立刻舒展了眉頭,從囊中摸出幾枚“一花簪”,此物乃是靜儀師太的獨門暗器,形似女子頭飾簪子,隻略小,約有一寸,取義一花一世界。簪身通體為香木打造,亦是有點到為止,普度眾生之意。林玥怡入門後,靜儀師太對她尤是偏愛,竟將這門功夫私下傳了林姑娘。

    她握簪在手,瞧著兩個黑衣人打的正歡,照臉便是兩枚,二人中簪,仰麵栽倒,群寇好一陣沉默,竟似被林玥怡這一手鎮住了。她也來不及高興,借此空當,道聲:“快走”!與何柔、龍吟風先後躍出窗外。三人身形尚未站定,便見身側一高大身軀晃晃蕩蕩站了起來,揉著臉低聲咒罵,林玥怡用餘光一掃,此人雖著了夜行衣,光禿禿的腦袋卻分外顯眼,圓通!林玥怡一見這和尚氣就不打一處來,手中尚剩下幾隻一花簪,喝聲:“用些齋飯把!”,想也不想抖手便打了出去。和尚適才被拍的精神恍惚,剛緩過神兒來,猛覺小腹、大腿等處一陣劇痛,如塔倒樓崩一般轟然倒地,砸得地板直晃悠。

    客棧是回字形設計,四周是客房,中間是個寬敞的天井,龍吟風低頭向天井看去,怎麽那麽湊巧,天井中赫然拴著幾匹高頭大馬,這便是天不亡秦那!龍吟風疾聲招呼:“下樓,上馬!”,何柔聞言便要奔樓梯而去,卻被龍吟風一把拽了回來,道:“來不及了,跳!”,何柔一愣,跳?怎麽跳,這可是二樓!龍吟風言罷抬腿便跨上欄杆,催促道:“快!別愣著”。林玥怡雖是女子,此可也豁了出去,翻身在欄杆上坐定,正在要去拉何柔,就在此時衛戍也打窗戶一躍而出,身子剛一著地,已有動作麻利的賊人跟了出來,衛戍回身招架。

    此千均一發之時,如何容得絲毫猶豫,龍、林二人一把拉了何柔,大概瞧準了方位,也不打招呼,硬是把何柔推了下去。何柔一閉眼,喊聲尚在嗓子眼,已覺身子一震,蹲的“嗯”了一聲,早騎到馬背上。又見兩道黑影從天而降,卻是龍吟風和林玥怡,二人解了韁繩,飛身上馬,朝樓上喊道:“先生快跳!”。那衛戍正與群寇纏鬥,想要脫身卻談何容易!但他畢竟久曆江湖,經驗老道,“唰唰唰”,判官筆疾點而出,逼退群賊,逮了這空檔,看也不看,向後一仰,背身翻下天井,身子淩空一翻,已在馬上坐了。龍吟風未及叫好,卻脫口一句:“苦也!”。原來就在此時,二樓皂衫賊寇也縱身撲來,四人心有靈犀,同時打馬,竄了出去。群寇先後著地,卻撲了個空,仍是不舍,徒步緊追。

    四匹駿馬撞破院門,一踏上大道這威風勁兒就來了,撒起歡兒來,疾馳而去,龍吟風不敢回頭,卻聽圓通的大粗嗓門兒吼道:“追,牽馬,快他娘的追!”

    話說群寇之中有一名喚賈亮的飛賊,輕功甚好,最善飛簷走壁,江湖人稱草上飛,一看抖威風的機會來了,也不找馬屁,往下一哈腰,撒開雙退,窮追不舍。四匹駿馬雖不是什麽寶馬良駒,但腳力也算上等,偏偏甩不開賈亮。姓賈的似乎不費什麽氣力,越追越近,身子已在馬屁股後頭了,賈亮見林玥怡生的貌美,有意輕薄,口無遮攔道:“美人休走!”。也是賈亮自尋倒黴,隻這一喊,龍吟風便留了心。

    賈亮喊罷,猛向前一躥,已然到了林玥怡馬匹背後,腳尖借力,身子騰空而起,徑向林玥怡撲去。

    花開兩朵,再說龍吟風偷眼暗瞄飛賊,同時提馬湊向一旁的林玥怡,二馬並駕齊驅,間距不過一拳。見賈亮身子一縱,早講林玥怡的手搭住,用力一拉,林玥怡心領神會,順勢倒向龍吟風,身子轉了個圈,來了個張國老倒騎驢,背身騎坐在龍吟風的馬上。賈亮身子尚懸在半空,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林玥怡竟在自己眼前如耍雜技一般移身換馬,正自出驚,林玥怡劈臉就是一鞭,身子一歪,撲了個空,捂著血淋淋的腮幫子,栽倒在地。林玥怡抿嘴一笑,身子一擰又重新騎在自己的馬背上。

    四馬齊頭並進,奔出沒多遠,又聞背後傳來一陣嘈雜的馬蹄聲,不用看也知道定是圓通等人追了尚來。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急,龍吟風偷眼一看,群寇隻在數丈開外。

    “放箭射死他們!”圓通炸雷般的怒吼著。四人心裏一涼,這招忒也絕戶,窮追便罷了,還要射箭,那東西射在身上就是個血窟窿,自問不是鐵打的羅漢,焉有不懼之理,這也恨那馬兒隻生四條腿。

    龍吟風心中畏懼,嘴上缺不饒人,咬牙罵道:“圓通,你這賊和尚不積德,小心生兒子沒**兒!”。

    圓通忌憚何家威名,這是一錘子買賣,決不能惹上一身騷,死也不肯承認:“我不是圓通”。

    龍吟風猙獰地喊道:“好禿驢,穿了皂袍,蒙了黑紗,爺爺卻認得你那大禿腦袋瓜子!”。

    圓通一聽漏了餡兒,索性一把扯掉麵紗:“我他媽整死你!”。

    龍吟風咯咯笑道:“少拿大咂子頭嚇唬小孩子,嘴上的把式嚇不死你爺爺!”。

    圓通真想上前一腳踹死這不修口德的毛孩子,疾聲催促道:“別他娘的看哈哈,放箭!放箭!射死丫挺的!”。

    群賊得了令,拈弓取箭,搭箭上線,挽弓如月,看準方位,十餘把弓箭幾乎同時拉動,羽箭飛騰而去。正有一隻羽箭不偏不倚正射到何柔胯下馬臀上,馬匹受驚,玩了命的躥了出去,不遠處便是大道岔口,四人應往東北,此時怎奈驚馬難馭,撒腿便去了東南。何柔死死攥住韁繩,嚇得麵無血色,卻沒忘了呼喊救命,“救命!救命!大哥救我!姐姐救我!”。龍吟風心頭一急,縱馬就要向東南追趕,卻聽衛戍厲聲喝道:“你們先走,我去追二小姐”。兩人一愣,衛戍又催促道:“快!別折在一處”,二人沒了主意,隻得依言催馬向東北去了。圓通和尚不但欲報那一簪之仇,更想踹死龍吟風,權衡左右,料想兩個毛娃子掀不起風浪,便吩咐餘者繼續追趕衛戍,自己則催馬直往東北追去。

    放下衛戍不表,單說龍吟風二人聞聽身後馬蹄聲兀自未止,偷眼向後一看,竟是圓通和尚單人獨騎緊追而來,龍吟風心中焦急,卻也無計甩脫圓通。

    林玥怡向四下一看,見有楊樹夾道而生,也不言聲兒,微微向路邊催馬,瞧準一棵探出的樹杈,雙腿夾住馬鞍,一把扯住樹杈,隻感手上一陣灼熱,已將樹杈硬生生扯了下來,手上也被劃出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林玥怡也顧不上疼,將樹杈向地上一按,挫起一陣塵埃,龍吟風會意,照葫蘆畫瓢,也扯一節樹杈,依法拖行。行出裏許,林玥怡回頭一看,地上塵埃四起,已不見了圓通的蹤影,登時駐馬,對龍吟風道:“快往樹林中避一避”。龍吟風翻身下馬,鑽入樹林之中。林玥怡手一揚,兩枚一花簪同時鑲在了馬屁股上,二馬吃痛,沿馳道狂奔而去。兩人奔入林中,尋樹掩身,靜靜看著外麵的動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