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生有比劫驗傷著傷 命不該絕投醫得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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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拂曉山澗踏露,好一抹清鴻百裏走。入耳嚶嚶如韻,映目山花垂楊柳。朱情減,金意濃,十裏亭內看溪流。

    草紙丹青遊走,點一筆江山萬古留。莫道男兒吳鉤,不為虛名萬戶侯。憤難平,意如舊,投筆嗟歎空白首。

    龍吟風與林玥怡別過賢妃,放馬前行,卻並不急於趕路,沿路打探何柔與衛戍的下落,女子外出諸多不便,為少生事端,行至一村集,龍吟風買了一套男子裝扮予林玥怡,出了村集,到得野外,恰見一處生的又高又密的穀地,於是由龍吟風在外把風,林玥怡自去更換衣衫。

    龍吟風呆的無聊,見眼前生有一大簇粉白相間的牽牛子,遂隨手摘下些許,又挑了嫩柳枝編了個草帽,悉心將牽牛子點綴其間,煞是好看,龍吟風端詳了一番,心下極是滿意,思量著待林玥怡換好衣衫,便將這草帽送給她。

    正等的無聊,忽聽穀葉一陣亂響,林玥怡“哎呦”一聲輕呼,因著連日來接連遇險,此刻龍吟風已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由不得多想,趟著穀地便往裏走。

    眼見林玥怡漸漸近來,更加緊腳步,臨到近前一看當即傻了眼,那時林玥怡已寬了外衣,隻著一肚兜,四目相對,二人先是一愣,林姑娘突然回過神來,雙臂抱膀,龍吟風腦中一片空白,一時竟愣住了。

    林玥怡又羞又惱,擰回身嗔道:“你還看!”。龍吟風漲紅了臉,有些語無倫次,聲音低的隻有自己能聽的見:“林姐姐,我是……,我不是……”。他不知怎麽說才好,轉身木然地往回走,也不知是如何走出的穀地。

    龍吟風剛然立定身子,聽聞穀葉沙沙亂響,知是林玥怡換罷衣衫,慌張的低頭連連稱錯賠禮,許久也不聞林玥怡答話,抬頭一看,見林玥怡咬著嘴唇,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叫他慌張的無所適從,十分有趣,不覺啞然失笑,旋即又正了顏色,斷斷續續道:“你,今天的事你要是敢說出去,瞧我饒不饒你……”。

    龍吟風一時不知她作何指,但此時心亂如麻,無暇細想,連連點頭答應,林玥怡臉色突然變的慘白,隻說了句很好,身子一軟竟要栽倒。龍吟風一步到了近前,情急之下緊緊將她摟在懷裏,這才留意她肩上血湧如柱,衣衫被血染了一大片,初時茫然不解,陡地心念一轉,已知她適才更衣之時掙裂了肩膀傷口,箭傷複發,是以有比一幕。

    龍吟風壓住林玥怡的傷口止血,豈料不消多時,血就順著指縫裏湧了出來,因見她牙關緊咬,身子隻是顫抖,好像冷的厲害,遂不再猶豫,伸手解了她衣裳扣子。

    林玥怡被他突然的舉動驚的一掙,龍吟風沒說話隻是把她摟的更緊,除下半截衣裳,又見林姑娘那月白色肚兜和雪白的肌膚,一顆心禁不不住砰砰亂跳,趕緊將目光移開,收攝心神,隻盯著她肩頭的傷口。

    看那林姑娘咬牙忍著痛楚,洞穿肩膀的傷口向外綻開,像是頹敗中的蘭花,如柱的黑血急地泉水似的,半個肩膀都成了紫色……,龍吟風不敢再看,皺了皺眉,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聞腦後一聲斷喝怒不可遏:“好淫賊!”。話音未落,背後已重重挨了一掌,他嗓子一甜,一口血便吐了出來,身子一個歪斜,眼前一黑,已是人事不省。

    也不知過了多久,龍吟風緩緩睜開眼睛來,隻覺腦中天旋地轉,身子顛簸不止,急促的馬蹄聲不絕於耳,想來是在馬車之中,不由得一驚,忽而念及林玥怡,在無暇細想,猛然擺頭觀看,見林玥怡臨身而臥,心思鬆弛,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

    他一陣清醒,一陣迷糊,時而如墜丹爐,時而如臨冰窟,也不知馬車走往何處。

    黑暗,無盡的黑暗,終於有一絲微弱的光線無力的照射進來,那絲光線一發不可收拾,侵入周圍的黑暗,迅速蔓延,終於將一切照亮。

    龍吟風再次從昏迷中轉醒,還沒來的及睜開眼睛,就聽林玥怡一聲淒厲的叫聲,龍吟風騰地坐了起來,突然覺得神清誌明,微一掃視周匝情形,見自己身上蓋了薄被,所處乃是一張羅漢床,林玥怡半露香肩伏在榻上,榻下正有二人背身而立,略一辨認,竟有一人是金蟾鎮彈劍而歌的李朗,而另一個衣衫襤褸麵相滑稽的老頭卻不曾見過。

    龍吟風心裏一陣突突的狂跳,見二人似未覺察,輕身挪到床邊,雙手一撐,欲要起身,豈知腳剛著地,猛覺後背肌膚骨骼說不出的劇痛難捱再沒了重心,仰麵摔倒,後背患處可可地在榻沿一卡,疼的龍吟風悶哼一聲,幾乎又要暈過去。

    李朗聞聲而至,幫著扶著龍吟風在床上躺了,掖著被角叮囑道:“不要亂動,想要什麽對我說便是了”。

    龍吟風強忍著背部一陣陣的痙攣,又忍不住看向林玥怡:“你們把林姐姐如何了?”。林玥怡似乎聽到了龍吟風的說話,抽泣著朝龍吟風道:“救我……”。

    那老頭錯會了意,耷拉著眼皮道:“我已經在救你了,要不你的膀子就廢了”。林玥怡怕疼,但更怕失了手臂,雖覺老頭兒說的過於玄乎,但也不再說話,隻低聲抽噎。

    那老頭知她心事,一邊用棉布蘸著青鹽皂莢水清理傷口,一邊道:“你的肩膀被毒箭射穿,毒雖被吸了出來,傷口卻著了水,現下已化膿了,我不是嚇唬你,再晚上兩天,不但是你這人條胳膊,恐怕連命也保不住”。老頭說著已將碗中烈酒點燃,取了一支青銅筷子在火上燒了燒,頂住一塊蘸了鹽水的棉布,緩著聲對林玥怡道:“好了”。

    林玥怡心情剛然鬆弛,老頭兒手中的青銅筷子突然插向林玥怡的傷口,一隻手早在傷口另一側捏了筷頭,向外一拔,林玥怡悶哼了一聲,登時昏了過去。

    李朗似乎也未料到老頭有這麽“狠毒”的一手,趨步切近,語氣明顯不悅:“八爺,這是什麽章程!”。

    老頭兒把腰板一拔:“怎麽著,李朗你這是信不過我了?”。李朗笑的有些勉強:“不敢,隻是八爺這治傷的手段忒也不同尋常了些,有這個必要?”。張小八哼了一聲道:“妮子上傷重,豈是常法所能醫治”。

    李朗不好再辯,輕嗯了一聲,老頭又道:“如今這兩個娃子的傷是醫的差不多了,李朗你是不是也該話赴前言把我想知道的事說說”。

    李朗道:“八爺,那男娃子你卻不曾醫治”。老頭兒道:“我說差不多就是差不多了”。李朗仍不放心,道:“八爺,你若不出手醫好這位小兄弟,我便是死恐也難得安生,若是如此,怕你問我的事恐是不能說了”。

    老頭聞此言顏色一變,看著藤椅上躺的龍吟風鐵青著臉問道:“嗯?你出手打人家的時候怎麽沒想到要手下留情哩”。龍吟風滿腹疑雲登時散了——李朗傷我原屬情理,緣何口稱“淫賊”?又緣何施手相救?

    李朗羞愧道:“八爺,其中的誤會我就不細說了,但總是我有不是,隻要八爺肯懸壺相救,李朗他日定當銜環相報”。老頭拍手打掌歎道:“兄弟話既說到這了,八爺也給你交個底,讓我救他也救得,也救不得”。

    李朗皺眉問道:“此言怎講?”。老頭兒道:“說我能救他,此子雖被你打了一掌,但無大礙,隻消好生將養兩日便可”。李朗驚詫的看著那老頭兒,自己那一掌力不下千金,骨斷筋折自不必說,十成十也得有了內傷,何以張小八竟說無大礙。

    張小八嘿嘿一笑,慢條斯理道:“說了您別不信,這娃子的內功修為還在兄弟之上,挨你那一掌算不得什麽,如此何來之救不得的道理”。

    李朗不信,搭住龍吟風脈門一試眉頭便凝住了,又在他後背按了按,頭皮一陣發炸,用詢問的眼神盯著張小八。

    他搖頭晃腦地說道:“若說我救不得他,此子內功雖深,奈何卻是兩股相克的內力,一道強勁剛猛,一道陰柔綿長,二氣相博,實難合一,能活到今日已屬不易,是以救不得他”。

    老頭兒頓了頓,目光深邃地看著李朗:“李朗,多擔心你自己吧,你的病就快要了你的命了”。李朗聽到此處,心緒一動,不禁劇烈的咳嗽起來,張小八轉身從桌上的小格子裏取出個小瓷瓶,信手遞給李朗,李朗接藥吞服數顆。

    張小八抹著嘴唇笑嘻嘻道:“該我問你了!”。李朗咳地厲害,一句話也說不出,隻是點頭,張小八目光突然變得深邃如井,正色問道:“你到底是不是他”。

    李朗苦笑著緩著氣兒道:“我是不是他八爺心中不是清楚的很”。老頭一怔,旋即搖了搖頭,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要你親口告訴我”。

    李朗哈哈大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八爺,何必過於執著於此,太過清楚了煩惱也就多了”。張小八不以為然,搖了搖頭道:“你少拿這話砸我,今兒我還就打破沙鍋問到底,你實言告我你到底是不是他?”。

    李朗忽地變了顏色,遞了個眼色給張小八,示意房頂有人,張小八當即止住話語,凝神細聽,卻也未聞異常,腦子突然轉過彎來,再找李朗,早已沒了蹤跡,老頭似是早已習慣,一頓足,哭笑不得的朝窗外喊道:“李朗,再信你的鬼話我就是你養的!”。

    林玥怡和龍吟風又在張小八處住了兩日,老頭對李朗有氣,自然對龍、林二人也不甚上心,每日給林玥怡換藥,照顧一日三餐,除此之外多一句話也不肯說,二人都頗覺不自在。

    第三天,林玥怡忍著劇痛換過藥,見張小八出去,猶猶豫豫的對龍吟風道:“你的傷好些沒?後背還疼嗎?”。龍吟風伸了伸腰,道:“倒不十分疼了,多半將好了”。

    林玥怡眯著眼笑了笑,笑的龍吟風有些不知所措,在他的印象中,林玥怡從來沒這樣笑過,心虛地問道:“林姐姐,你這是怎麽了?”。林玥怡話鋒一轉道:“沒怎麽呀,你的傷既然好的差不多了,你說咱們是不是該走了”。龍吟風早已是歸心似箭,隻因林玥怡傷重是以才勉強留下,遲疑道:“可是”。

    林玥怡曉得龍吟風的意思,趕緊道:“我的肩膀已經不疼了,你看”。說著抬手輕輕揮了揮,龍吟風心道:“哪裏是不疼了,時才換藥之時明明聽見你疼的快哭了”。嘴上卻不敢這麽說,隻微微點了點頭,林玥怡繼續道:“那姓李的小子得罪了老頭兒,咱們可不能再呆在這了,這兩天就見那張老頭兒摔盆罵碗,保不齊哪天把氣兒撒在咱們身上,這籬咱們寄不得”。

    龍吟風嗯了一聲,林玥怡見狀心中暗喜,其實林姑娘忌憚那老頭兒使壞是假,逃避換藥之痛楚是真。

    林玥怡說完便往外走,龍吟風問道:“林姐姐你去哪?”。林玥怡奇道:“走呀,不是剛剛說好的嗎?”。林玥怡話音剛落,就聽門外腳步聲響,張小八閃身走進屋中,劈頭蓋臉問道:“你們要走?”。

    林玥怡被問的有些氣餒,怔怔地點了點頭。張小八嘿嘿一笑道:“走吧,走吧,該著你這麽死,誰也攔不住”。林玥怡氣的臉通紅:“我愛怎麽死是我的事,何勞你掛心”。

    龍吟風一聽話鋒不對,趕緊接過話茬:“老伯,我姐姐傷還沒好,頭腦不太清楚,你不要聽她的,我們還不走哩”。

    老頭兒嘿嘿一笑,口中道:“李朗呀,李朗!”,轉身便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