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福德神廟許約定煙 中秋佳節宴賓擇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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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玥怡突然發了怒,臉色又青又白,“啪”地扔了手上的包袱,咄咄逼人地盯視著龍吟風斥道:“好呀你,做了叛徒,還一口一個姐姐的叫著我的,我說的話你卻不聽”。

    林玥怡說道最後已有些哽咽,龍吟風驚愕地張大了嘴,茫然地看著林玥怡,許久才想起解釋,豈料這一解釋竟說的林玥怡落了淚,她噙著淚道:“想來你說的話十句倒有九句是騙人的”。

    龍吟風從未見過這位溫柔的姐姐發這麽大脾氣,自己在情在理的幾句話如何便惹得她惱了趕緊緩著聲道:“林姐姐,我哪裏騙過你”。林玥怡抽噎幽幽說道:“你就是看我疼便快活了,受苦的人不是你,又不是你的好靈兒妹子,你當然不心疼”。

    至此龍吟風才明白林玥怡的心思,即道:“姐姐既是這般說我自然全依你,你說走我跟著便是,我……我隻是擔心你”。林玥怡聞言即破涕為笑:“真的嗎?”。龍吟風斬釘截鐵道:“自然當真了”。

    二人計議罷了,遂與張小八辭行,張小八也不挽留,說了幾句風涼話,正一腳門裏一腳門外,張小八突然扯著嗓子道:“你們就這麽走了?”。

    龍吟風站住了腳,神色多少有些尷尬,拱手道:“大恩不言謝,不知老伯還有何吩咐”。張小八捏著胡子笑道:“二位,你們聽過那哪家醫館醫病是不要銀子的,多了少了的,勞二位賞下來吧”。

    龍吟風一拍腦門,這才想到診費的事兒,當即解下係在腰間的錢袋子,顛了顛:“老伯,我這有些碎銀子,也有二十餘兩,都給你了”。

    不料那張小八眯著眼,連看也不看,哼了一聲:“這卻萬萬使不得”。龍吟風隻道是給多了,硬塞過銀子:“如何使不得?”。

    張小八突然睜開了眼:“就這麽點銀子,恐怕不夠吧”。龍吟風垂下了頭,搓著手,有些耍賴的意思:“家財萬貫出門也不能金山銀山的背著,今兒隻能拿的出這麽多了”。說著轉向林玥怡,林玥怡攤開手,示意自己也沒有。

    兩下默不言聲的僵了很久,張小八才道:“我看著林姑娘似乎項間有一隻玉墜子,實在沒有倒是可以拿來一用”。林玥怡聞言當即捂住玉墜,緩緩道:“這卻使不得,玉墜我爹娘留給我的”。

    龍吟風因見張小八搓著手嘿然不語,已知診費不給足今兒便走不了了,在身上摸了摸,突然摸到包中的玉笛,信手抽出,掂了掂道:“我這玉笛也是玉的,能不能用它來”。

    張小八乍見玉笛身子一顫,一把奪了過去,急急打量一番,極速踱了幾步,倏然回首打量著龍吟風,心中真是百感交集,竟禁不住脫口而出:“像……像……”。

    龍吟風聽得一頭霧水,問道:“像什麽?”。張小八笑吟吟地將玉笛交還,語氣也似變了個人:“二位稍後片刻”。說著轉身去了。

    沒過多久又見他手提個包袱足不粘地的跑了出來,將包袱向前一推:“這包裏是給你姐姐換的藥,每日早間換一次,半月之後自然痊愈……”。不嫌瑣碎的一遍遍說著如何敷藥,林玥怡聽老頭兒絕口不提龍吟風的事兒,便問:“老伯,難道不給我這弟弟開個方子?”。

    張小八倦倦的伸了個懶腰,微睨著龍吟風:“他不必了,全憑造化”。林玥怡還要相詢,龍吟風唯恐言多生錯,趕緊拉住林玥怡,拱手道:“多謝老伯,我們就此別過,此生定不忘您老的恩德”。

    張小八拱手道;“不送”。二人剛一出門,他已小跑著回到房中,提筆草草書信一封,飛鴿傳走。

    龍吟風與林玥怡一路打聽,終於上了官道,沿途集市,購置馬匹,此番有了腳力,著實非人力所能及。

    兩人放馬疾馳,當真也是樂極生悲,二人經驗不足,急於趕路,終於錯過了宿頭,偶遇過往商旅,一問之下方知,距此最近的村落也有二十餘裏,天色漸晚,又逢連綿陰雨,雨雖不大,可偏偏是開罪了風婆子,經風一吹,細雨迎麵而來,衣衫潮濕,更平添了些許寒意,越是如此越是找不到避雨之所。

    龍吟風漸漸焦躁起來,連番催馬,馬蹄雖急,但路途尚遠,非一時一刻之功所及。二人頂著月色行出約莫半個時辰,終於隱約看見一座低矮的土地廟,這廟宇不大,約莫兩丈見方,建的卻還算規整,翹腳房脊,灰牆朱門。

    兩人顧不上許多,各自下馬,奔入廟中,先對著土地老爺的神像拜了拜,道生莫怪,關上廟門,這才靠牆坐下。身上衣衫盡濕,加之不斷從門縫中灌入的微風,兩人都不住噴嚏連連。

    龍吟風吸著鼻涕道:“姐姐在此稍坐,我去尋些柴火來”。林玥怡阻攔道:“雨這般大,哪裏來的幹柴了,還是算了,咱們就這麽湊合一會,雨停了就上路”。

    龍吟風聞言隻得作罷,聽著窗外的雨聲,卻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遂你一言我一語胡亂消磨著時光,不知過了多久,隻覺著眼皮直打架,嘴越來越沉,竟依偎著睡了過去。

    初晨第一縷眼光透過廟門的縫隙照入廟中,一絲細長的光線映在土地公的雕像上,林玥怡猛地驚醒,隻覺傷口處猶如烈火焚燒一般,連著心的疼,一個接一個地打著冷戰。

    龍吟風猛地驚醒,睡眼惺忪的看了看林玥怡,這一看,頓時清醒了,兩手捏的全是冷汗——林玥怡麵色慘白,額頭上全是冷汗,一手捂住肩膀,身子不停的顫抖,林玥怡微微笑了笑,有氣無力道:“你醒了”。

    龍吟風渾身一震,有些口吃地問道:“林姐姐,你這是……”。林玥怡破顏一笑:“不打緊,忍一忍就過去了”。

    龍吟風怔怔地思量半晌:“林姐姐,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一邊說一邊解下背後的包袱,從中取出張小八所給的藥,對林玥怡道:“林姐姐,你換藥吧,我去廟外溜溜馬”。

    林玥怡苦笑了一下,接過龍吟風遞過來的藥,龍吟風出了土地廟,焦急的在外等著,心下方寸一失,額頭也見了汗,又過了一會,忽聽林玥怡顫著聲招呼自己。

    龍吟風慌了神,腳如踩著棉絮一半奔入廟中,見林玥怡已經除去了肩膀處的衣衫,包紮肩膀的紗布卻隻撕開了一半,林玥怡眼中噙著淚,喘著粗氣顫聲道:“我膀子疼的厲害,你來幫幫我”。

    龍吟風嗯了一聲,有些猶豫的到了林玥怡近前,與她對麵而坐,小心翼翼的撕開紗布,心中不禁一悸,那紗布著了水,裹在傷口上整整一夜,剛然要愈合的傷口如今又被浸得皺巴巴,竟已開始化膿了。

    龍吟風不敢看林玥怡的臉,底氣不足道:“林姐姐,我要幫你敷藥了,你忍著點”。林玥怡點了點頭,便將一把長發咬在口裏。

    龍吟風依張小八所囑先將用碎花瓷瓶中的烈酒擦拭林姑娘肩上傷口,初時她還苦挨著,最後身子如點擊般瑟瑟地抖著,口中的頭發再也咬不住,一鬆口“噗”地垂了下來。

    這一泄氣身子再也坐不穩,向前一傾,額頭輕輕抵在龍吟風的肩頭,龍吟風心中一揪,已是麵如白紙,單手環住林玥怡,另一隻手迅速將紅色瓷瓶中的粉末灑在林玥怡的肩頭。

    林姑娘神誌有些模糊,心中突然傷感難禁,側臉向龍吟風望去,見他滿是關切之情,不由得心頭一熱,顫聲啜泣道:“我在這世上無依無靠,你見了我的身子,決不能負我”。

    龍吟風見她煙波流動,蒼白的俏臉上浮起一絲紅暈,不知如何作答,傻傻的嗯了一聲,林玥怡似乎很歡喜,突然緊緊握住了龍吟風的手,一陣溫熱從她掌心傳來,她手一鬆,眼前一黑,已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林玥怡醒了,睜眼就見龍吟風正關切地盯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轉過頭,稍稍抬了抬胳膊,才知傷口已經包紮好了,已經不十分疼了,低聲道:“張先生的藥當真有些妙用,你說怪不怪,我的肩膀又不疼了”。龍吟風喜道:“不疼就好,不疼就好”。

    林玥怡突然單手撐地坐了起來,對龍吟風情意綿綿的一笑道:“走吧,咱麽上路吧”。龍吟風點點頭,又在廟中禱告一番,說些請土地公公見諒之類的話,這才上馬趕路。

    二人各懷心事,不敢多做交流,隻是埋頭趕路,書不繁敘,二人幾經輾轉,一日兩,兩日三,到得第六日頭上,已經了進了襄陽,將近晌午時分,馬已經走在了通往何府的街上。

    二人風塵仆仆地來到何府門前,門房的丁仆先是一怔,略一辨認才把灰頭土臉的二人辨個明白,略一打聽才知何雨襄一行已然於兩日前返回,何柔也在一日前回府,問起衛戍的下落,何柔隻是搖頭:“那****的馬匹受驚,一路跑了下去,後來再就沒見了”。

    何雨襄安慰道:“不必擔心,衛戍武功不弱,久曆江湖,料來不會有什麽閃失,我已安排府上丁客出去尋找,不久自然有下落”。

    正說著話,小童麵露喜色,匆匆前來回話:“老爺,不必著急了,衛管家回來了”。話音剛落,衛戍後腳便進了屋,撩衣跪倒:“衛戍辦事不利,請老爺責罰”。

    何雨襄趕緊好言勸慰一番,說起所來經過方知,那日衛戍縱馬追趕何柔,怎奈追兵不舍,無法脫身,經一番惡戰,終於將黑衣人擊退,衛戍卻也負了傷,再找何柔,卻無論如何也尋不見了,衛戍沮喪已極,幾欲自殺,沿路打聽,聽說有人曾見過一年幼女娃單人獨騎往洛陽去了,衛戍擔心何柔有所閃失,快馬加鞭,在後緊緊追趕,一路打聽前行,耽擱了行程,是以今日才到洛陽。

    何雨襄道:“此行雖多有險阻,但總算蒼天保佑,大夥平安歸來,卻也是福氣”。眾人又各自講述別過後的情形,時喜時悲,飯後困乏,各自歇息不表。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時光荏苒,真如白駒過隙,轉眼之間,已是三年,這一年龍吟風已經十六歲,身形日長,更顯得英俊瀟灑,隻臉上還有些稚氣。他每日幫何雨襄打理洛陽買賣,勤勤懇懇,和府上下稱讚頗多。

    隨著年紀增長,龍吟風已曉得男女之別,總在一處耳鬢廝磨,多有不便,平時與靈兒和林玥怡來往漸少,靈兒孩童心性很重,也不顧什麽男女之別,見到龍吟風就拉著一處說下玩耍,龍吟風早已習慣了靈兒的孩子氣,心裏憐著妹子,對她倒不甚避諱了。

    時光流轉,時至中秋,何雨襄發帖廣邀城內名流到府作客,日頭剛沒山腰,何府內外張燈結彩花柱齊燃,前院、中庭齊整整地設宴一百餘席,何雨襄提觴勸酒,龍吟風自在一旁執酒把盞,不一時,觥籌交錯,劃拳行令之音不絕於耳,已是熱鬧非凡。

    酒過數巡,何雨襄立身擎杯,四下一揖道:“何某久居洛陽,多蒙諸位照顧,這裏謝過了!”。何雨襄酒量不豪,小呡了一口,執杯在手,把龍吟風喚至切近:這孩子到我府上三年有餘,平日裏勤勤懇懇,很遂我心,雨襄年至不惑,可歎未得傳人,逢此良辰,又得諸位親朋到場,我欲收他為徒,傳我衣缽。想請諸位做個見證”。

    說完,轉身詢問龍吟風:“不知你意下如何啊?”。這話問得突然,龍吟風絲毫沒有猶豫,跪在地上就磕了九個響頭,“師父在上,受孩兒一拜”。眾人見妝無不鼓掌喝彩。

    有人起哄:“何大俠,今日雙喜臨門,窖裏的酒足嘛,我們可定要一醉方休”。

    “對,一醉方休”。說著笑聲已響成了一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