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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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水>第160章
格雷諾耶陶醉在這種隻有自己一個人發現的寶藏中,獨占欲史無前例的膨脹。
他在格拉斯鎮外有一個秘密基地,這裏隻有他一個人知道。這個簡陋中又有幾分破敗的小屋,隸屬於他的前任雇主阿爾努菲夫人。
那個貪婪的小婦人在得知他在裏希斯家混得不錯後,就又悄無聲息的找上了他。
在喬安的影響下,裏希斯家的下人與這個時代的其他人相比的話,那是絕對可以稱得上非常講究衛生的。他們為格雷諾耶提供了樸素幹淨的衣物,雖不華麗,但比之前他那一身髒兮兮又破舊不堪的衣物要好上太多了。
阿爾努菲夫人看著洗幹淨身體,換上完好的衣物的格雷諾耶,幾乎有些忍不住這個總是埋頭幹活,如叼食垃圾的狗一樣隻呆在作坊後院的雜工了。
她試探著提出自己的請求,既然如今的裏希斯小姐很看重格雷諾耶,那麽如果格雷諾耶能時不時的替她在裏希斯小姐麵前說上幾句好話,為她再帶來幾筆香水生意就再好不過了。
這個一心決定把自己的軀體與靈魂奉獻於香水的年輕人,其實根本不在乎阿爾努菲夫人所說的一切。
他心不在焉地思考著香水的配方,嘴裏下意識地應和著什麽。
於是,當阿爾努菲夫人離開後,格雷諾耶就得到了這麽一個小屋當做臨時的報償。
隨後,阿爾努菲夫人為這間小屋裏添置了煉製香水的工具方便格雷諾耶使用,雖然這些設備都是作坊裏淘汰下來的了,但是格雷諾耶不在意。不僅沒有不滿,格雷諾耶甚至是欣喜若狂的。
這麽一個私密的、完全屬於他的香水小屋,正是他現在需要的。無論是用來居住,還時用來幹些別的什麽事情。
雖然喬安不介意讓格雷諾耶住在裏希斯家,但是安托萬·裏希斯並不喜歡這麽一個來曆不明,又身份卑微的人就此住在裏希斯家,他讓管家在外麵為格雷諾耶租賃了一所住房。
這個在外人看來簡潔大方的居所,在格雷諾耶心目中毫無價值。他想要的是蒸餾鍋!熬脂爐!冷凝器!上帝啊,一個不能製作香水、研究香料、熬製香脂的處所,與地獄又有什麽區別?
幸好,他現在有了阿爾努菲夫人提供的這個秘密居所。
他的手型是美的,卻粗糙帶疤,這雙手是極為有力的。他拿起一瓶精油,要提煉這看似不起眼的隻有拇指粗細的一瓶精油,它所需要的花瓣,是一個相當龐大的數字,然而他就這麽把這一整瓶精油倒在了一鍋香脂裏。
他用手挖出一大團香脂,像是抹奶油、或是融化的蠟燭似的,把香脂塗抹在他身下的某個事物上,那光滑富有彈性的觸感,那隱隱浮現的圓潤曲線,都被他一一用混合了精油的奇異香脂抹過。
當香脂冷去下來,他又一點點的把香脂從被塗抹物上刮下來,小心翼翼地盛放保存起來。他像是捧著被神賜福過的聖物似的,把它收好了。
他帶著心滿意足的情緒,離開了自己的小屋。
……
喬安穿著一身這個時代的男裝——說是男裝,其實是在她的意見下經過裁縫修改後的改良版,前往格拉斯鎮方向女屍的花田。
穿著高跟長筒靴,一身收腰長外套的她,顯得比平時穿著長裙的她,要身姿修長、颯爽多了。
人們如過往中那樣,看著這位坐在馬車裏的裏希斯小姐,目送著她從自己的視線中漸漸離去,仿佛自己的整顆心都隨之遠去,踏上一段新的旅程。
她與眾不同的打扮,吸引了男士們的注意力,年長者們隱晦的收回自己的視線,有大膽的年輕人熱情地追逐在馬車後,在追不上時,挫敗地停下腳步。
女士們再一次的為她那副看起來簡直毫無瑕疵的麵孔而哀歎,又忍不住地好奇起她那看起來有些新奇的打扮。
喬安大概還想不到,她一時興起,穿了一次改良版的男裝,居然會引領起了一次格拉斯鎮的服裝潮流。
這個時代還沒有完善的破案流程,女屍在被發現後,也沒有什麽保護案發現場的概念。比如說,剛發現第一具屍體時,警察局長命人把女屍打撈上來,女屍的家人把屍體領回家去,匆匆的就把她埋了,也沒有再進行細致的傷口對比、屍體檢查。
所幸,第二具女屍的發現時間就在前天下午,喬安希望現場還能留下什麽痕跡。
然而在她到第一具屍體與第二具屍體的發現現場都去了一趟後,雖然現場早就被破壞得亂七八糟了,但還是能看出點隱約的線索,再加上安托萬·裏希斯一直都有參與這兩次的案件,她從父親口中也聽到了一些事情,她可以肯定的是,這兩具女屍的發現現場,都不是案發現場,她們都不過是被人拋屍於此處。
跟在她身邊的女仆,催促著她快點回家,不要在這裏久留。
沒能再看出些什麽的喬安,也就順從的聽從了她的意見。
她坐在馬車上,入目是一片如雲般的花朵,多麽安寧又美麗的地方,怎麽就總是有人能狠得下心,去破壞這片來之不易的美好呢?
她一路觀賞著周圍的風景,辨認著見到的一株株植物。她猜格雷諾耶最近一定來過這附近,她那天從他背上拿下一片葉子,這一路上,她可是見了不少長著這種葉子的同種植物了。她父親為他租賃的住處在鎮內,格雷諾耶沒事來鎮外做什麽?
喬安閑極無聊的想道,難不成他真是談戀愛了?對方是一個住在鎮外的姑娘?
當她回到裏希斯宅後,她先是沐浴了一下,現在裏希斯家的下人對自家小姐這個愛好已經完全習慣了,據說如今格拉斯鎮上不少人家的小姐都開始模仿著泡花瓣浴。
喬安當初不過是隨口一說,誰能想象得到格拉斯鎮的人視她為時尚標杆,真向她學習開了。
她那個時候是拿著盧梭當的擋箭牌,她恍惚覺得自己往盧梭先生頭上扣了好大一黑鍋,不知道後世的名人語錄上,真出現類似於“泡花瓣浴是人間的我們回歸自然、貼近上帝的唯一階梯”這種風格的句子該怎麽辦,盧梭的棺材板都要壓不住了吧。
之前喬安出去的時候,香水調配室裏還在蒸餾著花液,她算了算時間,現在應該快好了。
毫無意外的,格雷諾耶已經早早來到了這裏。
她每一次在裏希斯宅裏見到他,他不是正在香水調配室裏研究香水,就是在前往香水調配室的路上。
她禮貌性地問了聲好:“日安,格雷諾耶。”
然後她的視線落在了他的鞋底上,這個從來不在乎自己外形如何的年輕人,他的鞋跟上糊著一塊髒兮兮的泥土,泥土上還粘著草葉。
格雷諾耶一貫的不修邊幅,往常的時候,她對他也沒有什麽格外注意的。
格拉斯鎮能成就今天的地位,與當地的獨特土質也有著不可或缺的關係。喬安以前沒有特意觀察過,自然也沒在意,然而今天不同,她今天剛從格拉斯鎮外回來,對這些事情比較敏感,她一眼就認出來了格雷諾耶鞋上糊的土是從格拉斯鎮外粘上的。
不知道為什麽,喬安突然聯想起了格雷諾耶的不同之處,她心道:像他這樣沒什麽存在感的人,如果他要是真想做點什麽,其實挺容易的。
就這麽一瞬間……
喬安覺得自己好像察覺到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