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160.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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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當年……喬安還是個偽·花瓶演員·真·霸道總裁的時候,她也是跟犯罪分子以及fbi鬥過智也鬥過勇的,好奇之下也曾自修過犯罪心理學,犯罪側寫她還是會幾手的。

    一時間,喬安幾乎不知道是該批評自己太過豐富的聯想力,還是該老老實實地承認自己的運氣就是這麽好。

    她聽人詳細描述過那兩具女屍發現時的模樣,據說她們的皮膚看起來很奇怪。

    蠟質、泛油光……

    這一係列奇怪的詞匯,讓喬安不得不聯想到經過香脂炮製又經過刮油的動物的屍體,這是香水師們想要獲得動物身上的氣味常采用的方式之一,這一點還是格雷諾耶交給她的。

    格雷諾耶曾在處理一具動物屍體時說過:“有時候一個香水師與一個廚子並沒有什麽區別,他們追求的同樣是味道的極致。甚至於在處理動物軀體上,都有著共同之處,你要學會肢解它們,選取對自己有用的部位,更要學會剔除它們的毛發,這些毛發如果被蒸考,往往會散發出一股髒臭味。”

    格雷諾耶其實算不上一個工於心計、深謀遠慮的人。這樣一個幾乎將自己的全部靈魂化作燃料,隻為了能夠在香水的殿堂中照耀出光明的一角的家夥,哪來的空閑心思去玩心計呢?

    然而正是這種純天然的執拗性子,在一定程度上,成功降低了他人對他的防心,為他本人添加了一層保護色。

    於是這個時候,無數未曾被她聯係起來的細枝末節,在此時變得條理清晰起來。

    比如說從發現第一具女屍的前幾天開始,就有點“不在狀態”的格雷諾耶。

    ——或許在其他人眼裏,格雷諾耶還是那個老樣子:這個突然過上體麵人生活的小子幹起活來是一如既往的認真,一如既往的專心致誌。但是與他接觸得最多,勉強也能稱得上個閱人無數的喬安,這個時候卻更願意相信一下自己的直覺。

    據仆人說,格雷諾耶很少在裏希斯先生讓人為他置辦的住處裏歇息。

    再到今天他鞋上粘上的來自城外的泥土,以及她曾在他背上摘下來的樹葉……

    看來他在城外還有著另外的住處。

    當然,喬安不會僅憑著他在城外有另一處歇腳點,就隨意把兩起凶殺案幕後真凶的身份懷疑到了他身上。然而這的確為他提供了充足的作案時間以及犯罪條件。

    以他過往幹過無數沉重工作的經曆,他有足夠的體力製服一個成年女性。他那副沒有體味的身軀,在他的一切行動中,都起到了堪稱完美的隱蔽作用。

    喬安一邊想著這些事情,一邊若無其事地看著格雷諾耶調配香水。

    說真的,當個殺人犯也是要天賦的。

    不是每個人都能下定決心、悄悄謀劃著怎樣奪走一個鮮活的生命。

    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在殺死一個人後,可以毫無反悔之心的繼續痛下殺手,奪走第二個人的生命。

    更不是每個人都能在殺人後,能夠鎮定的留在原地,就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照常起居、工作。

    如果她的推測沒有出錯的話,那麽格雷諾耶將完美的達到了以上三個成就。

    被格雷諾耶教了這一段日子的香水技藝,要說完全沒有相處出哪怕是一絲一毫的感情,未免有點自欺欺人了。

    然而到了這個地步,喬安很清楚,格雷諾耶即使不是兩起拋屍案的主使者,也必然在其中參與了一腳。

    這個認知讓喬安也難免失落了一瞬。

    她有些自嘲地想到,在有一世的時候,她還想過當個家。如果有一天她真的重新拾起這個想法的話,她一定要寫一部書,唉,名字就叫做《拿什麽拯救你——我的平淡生活?》、《我與殺人犯朝夕相處的那些日子》好了。

    ……

    既然兩起凶殺案已經有了線索,那麽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處理多了。

    如果她現在隻是一個出生在普通人家的小姐,或許就真的隻能像是後世一些影視作品或是狗血中描寫的那樣,到了該展示一下個人英雄主義的時候了。

    然而這注定隻能是“如果”。

    她現在有一個萬物的資本家作為父親,這位裏希斯先生明明在歐洲各大城市都有著房產、手中握著遠渡印度船隻的股份、橫框亞歐兩大洲的生意,卻偏偏要聲稱在他擁有的財富中,最最珍貴的是他的女兒,在這種情況下,她能做到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不,或許該說她什麽都不需要做,隻需要照實把自己的發現與推測對裏希斯先生說一聲,一切事情都會有人替她解決好。

    事實上,安托萬·裏希斯也的確是這樣做的。

    他並沒有把喬安的話當做玩笑話一笑置之,這個自從格拉斯鎮裸/屍案出現後,精神就一直高度緊繃的父親,立即就派人調查跟蹤格雷諾耶。

    其實若不是他要在女兒麵前強撐著身為第二參議的臉麵,或許他剛聽完喬安的話,就直接讓人把格雷諾耶捆綁起來送到警衛廳了。畢竟他可是一直都看不慣格雷諾耶。

    聖母瑪利亞在上,為什麽他的女兒欣賞的人不是什麽血統高貴、家世顯赫的紳士,而非要是這樣一個除了配置香水什麽都不會的下等人呢?

    這個總是在家人麵前表現的成熟穩重又親和的裏希斯先生,其實早就在心裏做好打算了。即使他派去跟蹤格雷諾耶的人,沒能找到什麽和他心意的切實證據,他也會給弄出一份證據來的。

    當然,喬安的推測並沒有出錯。

    臨近傍晚的時候,格雷諾耶離開了裏希斯家,回到了自己在城外居住的小木屋裏。

    他拿起一個小巧精致的水晶瓶,裏麵盛放著淺黃色的液體,他低下頭,輕嗅著裏麵的香氣,若是有人能聞到它的氣味,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稱讚這是他這一生聞到過的最美妙的香味。即使是那誕生於聖安德烈藝術大街最後風靡全法國的“阿摩耳與普緒喀”香水的味道,都無法與之比擬。

    但是格雷諾耶心知,這還不夠,這還遠遠不夠,這還不是他所要打造的最完美的香水。

    這個小木屋裏,光纖是如此的昏暗,環境幾乎稱得上肮髒。他繼續著之前的工作,把熬製出來的香脂塗抹在上一次的物體上,被塗抹香脂的事物體態龐大,幾乎占據了整張窄小的木床,白慘慘的,摸著隱隱帶點彈性。

    突然間,他的動作停了下來,他閉上眼,嗅著鑽進木屋裏的風。

    他神色一變,他快步走到門前,剛想拉開門卻又停下了手,反而轉過身,向著反方向的窗戶快步走去,他推開窗戶,踩著桌子,從窗戶裏翻了出去。

    二十多分鍾過後,木屋的門被人敲響了,然而屋主人早已經離開了,沒有人會為他們開門。

    門外安靜了一會兒,驀地,門外的人猛地闖入了木屋,闖入者的身上穿著格拉斯鎮警備局人員的製服。

    他們正是被安托萬·裏希斯派來調查格雷諾耶的人。

    “這屋裏什麽味……嗚,嘔……”這是一個看起來將近四十歲的男子,他伸手在自己鼻子前揮了揮空氣,話還沒說完,毫無預兆的轉身向著房間外跑去,然後雙手撐在膝蓋上吐了起來。

    房間裏傳來驚恐的叫喊聲,剛剛闖入房間的幾人中,年齡最小的一個青年人也緊跟著跑出了房間。

    從大開的房門向屋內望去,隻見木屋內那張窄小的床上,擺放著一具全身赤/裸、渾身不帶一根毛發的女屍。她的身上包裹著一層厚厚的粘稠的油脂,油脂上纏著淩亂的布,若是油脂再厚上那麽幾分,幾乎就能成為一個繭把她包裹在其中了。

    “上帝啊……”

    第三具女屍被發現的消息就像是長了翅膀一樣,即使有警備廳與教堂裏的主教共同壓製,都沒能阻止這個消息傳遍格拉斯鎮。然而之前被當做凶手抓進牢獄裏的吉普賽小夥子,還老老實實地呆在鐵柵欄囚牢裏。

    自從第一具女屍被發現起,格拉斯鎮的居民們就已經開始人人自危了,鄰裏間的信任搖搖欲墜。

    他們懷疑了乞丐、燒炭工人、精神病人,又從吉普賽人懷疑到猶太人,這些慣來被排擠的群體無不被他們用審視警惕的眼光看了個遍。之後,他們又將目光投降修道院、教團中那批七十歲的僧侶、傳教士身上,最後甚至把仇恨的目光放在了那些對婚姻不忠誠、私生活混亂的貴族身上,即使是高高在上的侯爵老爺也別想逃脫掉眾人的議論。

    直到那個可憐的吉普賽人被抓進監獄,格拉斯小鎮這才重回曾經的安寧。

    然而隨著第三具女屍的發現,這狀似安寧的假象再也維持不下去了。

    格雷諾耶這個名字重新回到了人們的嘴上。

    這個家夥才是真正的殺人凶手。在這一天以前,誰都沒想到會是他。

    現在再說回安托萬·裏希斯,這位在此之前從沒正視過格雷諾耶的先生,從這個時候才算是真正把他放在眼裏,為的卻不是喬安一直推崇的“香水天才”這個稱號,而是“殺人犯”這個身份。

    他近日來徹夜難眠。隻要一想到他居然放任那個殘忍狠毒的殺人凶手與蘿拉相處了這麽久,他就感覺到一陣止不住的惶恐與後怕。

    然而現在不是後悔的時候,格雷諾耶逃走了,那麽這個可鄙又可憎的人還會回來嗎?這真的太有可能了,想象一下格雷諾耶對那些女孩子做的事情,誰能保證他進入裏希斯家不是早有預謀?說不定這個可怖的家夥,自一開始就在覬覦著蘿拉。

    喬安也沒想到格雷諾耶就這樣逃走了。

    其實這無法怪她,格雷諾耶展現在眾人麵前的,似乎隻有他那神乎其神的調製香水的手藝,然而他最神奇的卻是他的鼻子。

    隻要他願意,在拋去一切雜思、全神貫注的情況下,他站在裏希斯家的庭院中就能聞到從外地趕來剛踏入格拉斯小鎮一步的商人身上帶的雪茄味。當他與那些私生活混亂的男性擦肩而過時,他立馬就能知道對方昨晚和多少個女子在一起癡情纏綿,如果他想深究下去,他甚至能靠著回憶對方身上的氣息,一個不漏的找到那些姑娘們的家在哪。

    他的確不是一個精於運籌帷幄的家夥,但是氣味能夠為他提供他想要的一切信息。或許對於格雷諾耶來說,萬事萬物的氣息都是他的夥伴,夾雜著氣味的風,就是他的眼睛。

    在這樣的前提下,格雷諾耶能夠提前察覺到裏希斯先生派來的人,也就沒什麽奇怪的了。

    裏希斯先生這幾日睡得不安穩,隻不過接連幾日的疲憊,還是讓他在不知不覺中昏昏睡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空中劃過一道霹靂,雨水伴隨著一陣疾風忽然而至。

    裏希斯在雷聲中驚醒,這一醒直到天亮都沒能再睡下。

    白日裏,吃過早飯後,他拿起本地發行的一份報紙,在那兒翻看著,版麵上的內容幾乎已經被之前接連發生的三起凶殺案占滿了。

    裏希斯先生不會破案,不會像貓爪老鼠似的追查那些蛛絲馬跡的線索。他隻是用一種看待政治、生意對手的眼光,仔細又挑剔的分析著他記憶中有關格雷諾耶的一切。

    那三具女屍,雖然被剃光了頭發,又被剝奪了衣物,但是她們身上並沒有被性/侵的痕跡,以第三具女屍被發現時的場景來看,再加上鎮上香水師進行的講解,這是再傳統不過的香味提取法之一,這是報紙上不曾提到的內容,因為真相太過令人不寒而栗了。

    殘忍、冷血這兩個詞成功取代了格雷諾耶之前留給安托萬·裏希斯的印象。

    格雷諾耶不停地從這些姑娘身上收集著她們的體味,裏希斯先把這家夥身上“殺人犯”的稱號放到一邊,隻把他想象成一個美的收藏家。

    格雷諾耶殺人不是為了謀財,也不是在貪圖女色,更不是為了發泄心中的仇恨,他隻是單純的把那三個無辜的女孩當做可以提取味道的香料,殺了一個不夠就再殺第二個。

    誰也不知道他到底要殺幾個人,要從人體上提煉出什麽樣的香水。

    就像是小孩子在玩拚圖一樣,在最後一塊拚圖放好之前,他是不可能停下這一趟收集氣味之旅的,換而言之,距離發現第四具屍體、第五具屍體的日子不遠了。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雨一直下到下午三四點的時候,才漸漸收了雨勢,然而天空剛放晴了不到四個小時,隨著太陽西落,那已經退去的雨水再次瘋狂地落下,雨滴把地麵打得劈啪作響。

    裏希斯家位於德魯瓦大街上的這幢房子,就這樣靜靜地屹立於夜幕的雨水中。

    風伴隨著雨而來,樹梢都被打彎了腰。

    角落裏似是有什麽挪動了一下身體,仔細看去,原來那是一個像野狗一樣蜷縮躲藏起來的人。

    有一道閃電落下,那片刻的光亮照亮了德魯瓦大街,也照亮了那個人的麵孔。

    那是格雷諾耶。

    他已經無法再等下去了。

    事跡的提前敗露,迫使他不得不把自己的計劃提前。

    裏希斯小姐是那樣的溫和,從她那裏他感受到今生從未有過的友好,本來如果事情進展順利的話,他會把她的香味放到最後再進行提取的,也許她會成為排序第二十三號的少女,也許是第二十四個,又可能是第二十五個,啊,誰說的清呢。但是一切計劃都被打亂了,這使得他不得不冒險盡快帶走那一抹讓他魂牽夢繞的香味。

    因為他有預感,如果他再不動手,那麽他就再也沒有接近裏希斯小姐的機會了。

    他手中拿著一根木棒,熟門熟路的走進這幢無比氣派的房子。

    格雷諾耶一路追尋著那股幽香,來到了喬安的房間前。

    他悄無聲息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那位尊貴又美麗的裏希斯小姐,正安靜地躺在床上沉沉地睡著。

    他高高地舉起木棒,就要向下揮去。

    轟隆隆——

    閃電照耀得室內的光線明明滅滅,雷聲接二連三的響起。

    “唔……”就在這個時候,格雷諾耶吃痛地彎下了腰,口中悶痛出聲。

    因為疼痛而無法握牢的木棒從他手中掉落下來,差點砸在喬安身上。

    從床上坐起來的喬安連忙側了下身子,以防被木棒砸到。然後一邊奪過木棒,一邊收回剛才突然猛踹在他兩腿中間部位的腳。

    不管防狼術招式俗套不俗套,管用就好。

    在二十一世紀或許還要考慮一下防衛過當的可能性,在這個時代就完全沒有顧慮這個的必要了。

    想當初她作為花瓶演員時,托她那張臉的福,玩夜襲的人多了去了,夜襲什麽的都是老招數了,唯一不同的就是,以前沒人像格雷諾耶似的這麽狠,一上來就要她的命。

    “我說這個世界的人都有病嗎?要麽大晚上的抱著樂器在外麵對著窗戶扯著嗓子唱歌,要麽就跑來玩夜襲?”又一次的被擾了清夢的喬安,非常懷疑如果這個世界有影視作品原型的話,是不是就叫做《你們誰都別想睡個好覺!》?

    她伸手拉了一下一根垂落在床頭的棕色繩子,這根繩子經過一個小巧的機關,與女仆寢室內的銅鈴相連,每日清晨,她醒了的時候就輕輕拉動繩子,女仆們就知道她已經醒來,可以用早餐了。不過近日在裏希斯先生的強烈要求下,他房間內也裝上了一枚銅鈴,要是發生緊急情況,喬安拉動繩子,他室內的銅鈴也會發出響聲。

    隨著她拉動銅鈴,整個裏希斯宅從雨夜中醒了過來。

    房間外傳來奔跑喧嘩聲,就住在隔壁的女仆埃布爾率先跑了過來。

    她托著一盞燈,猛地推開門,就看到房間裏除了蘿拉小姐,還有一個渾身濕漉漉的人倒在地上,雙手捂著私/處。

    當她看清楚地上那人的長相時,不由得發出一聲尖叫:“啊!”

    “天哪,格雷諾耶!你怎麽進來的!”埃布爾小心地走上前,一把攥過喬安的手腕,“蘿拉,你快點過來,離那個家夥遠一些,太危險了!”

    喬安也正有此意,主要是她想換個房間再去補一覺。

    格雷諾耶忍著痛看向她,那股美妙的香味正在逐漸離他而去,“不!不要走……”

    安托萬·裏希斯趕過來的時候,緊張地檢查了一下喬安身上有沒有傷。

    喬安說:“父親放心,我什麽事情都沒有。”

    安托萬讓男仆把格雷諾耶綁起來,等到天一亮就直接送往警察局。

    ……

    真正的凶手被抓到了,格拉斯鎮內一片歡騰。

    這個鬧得格拉斯鎮人心惶惶的家夥,於十五日後在中心廣場執行絞刑。喬安沒有去觀看這場絞刑,因為她覺得這沒有什麽意思。

    籠罩在這個香水小鎮之上的灰暗終於隨之落幕。

    喬安也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

    她覺得自己大概永遠也不會懂那種視生命如草芥的心理。

    格雷諾耶也大概不會知道,喬安對他到底有多麽欣賞。

    如果沒發生後來這些事情的話,她甚至想著說服格雷諾耶著書。當然,她知道以格雷諾耶的文化程度,這是很難做到的。

    但是他做不到的事情,喬安卻能替他做到。

    也許格雷諾耶並不會在意這點虛名,但是令人無奈的是,你自己可以不在乎,卻無法阻擋其他人在乎。

    格雷諾耶不是一個話多的人,然而從他偶爾透露的隻言片語中,喬安也聽得出他為了學得一手香水手藝,輾轉過多家香水作坊。再天才的人都無法閉門造車,任何一門手藝都是在不斷學習、精研與人切磋的過程中進步的。

    雖然他現在有著裏希斯的支持,但是這點名氣就如水中浮木。僅是格拉斯鎮這一個小小的地方,聽聽那些荒謬的謠言,那些香水師們隻會承認他是靠著自己的花言巧語才讓她如此看重他。

    隻有堂堂正正的拿出自己的本事來,當他的名聲傳遍整個歐洲時,那些平日裏眼高於頂的真正香水大師才會低下自己的透露,自然而然地與之結交,到時候彼此學習,互相研討勉勵。

    即使他的水平早已遠超眾人,從他們身上學不到東西,但如果將來哪一天,他從裏希斯家離開後,他的名氣也足夠支撐著他擁有一個安靜的學習環境,徹底告別往日裏,隻能窩在一個沒落的香水作坊裏邊做雜工邊研製香水的生活。

    然而格雷諾耶不知道喬安的打算,他一心想要配製出完美的香水,也許他即使知道了,也隻會露出一個自負又諷刺譏誚的笑容,對這一切都毫不在乎。

    而喬安也不知道格雷諾耶的想法,以至於格雷諾耶死後,她隻能憑借自己的記憶來記錄格雷諾耶的香水技藝。

    格雷諾耶在學習香水調配手藝的道路上走得並不順利。從這裏學一點知識,又從那裏偷學點手藝,不明白之處就自己思考一下,多者融合之下,他的手藝極具有個人色彩。

    她是發自真心的不希望他這一手手藝就此消失在世間。

    而且……

    她也想借著做點事情,避過安托萬·裏希斯為她安排的一場又一場舞會,這都多少世沒經曆過被人催婚的日子了,這一世居然要一口氣體驗個幹淨。

    她心底淡定地想道,逼急了,就直接踏上自家做生意的跨海船隻遠渡亞洲,躲個徹底。

    喬安一邊這樣可有可無的想著,一邊拿著筆不急不慢地書寫著優美工整的文字。

    這樣一日又一日的,她花費了一段不短的時間,才終於把相關的記憶整理謄抄完畢。

    在署名的時候,她遲疑了一下。

    格雷諾耶的名字在如今的格拉斯鎮已經稱得上是“人神共憤”了,據她這一世的父親說,就連遠在巴黎的大主教都聽說了格雷諾耶的名聲。

    在這種情況下,她不可能再在這本記錄了格雷諾耶香水手藝的書上寫上他的名字,如果真的寫上了他的名字,很有可能這本書還未發行就會直接夭折了。但她又不想寫自己的名字,最後她在署名的時候隻取了他姓氏的首字母——g。

    有安托萬·裏希斯在,她想發行一本書是太容易的事情了。

    也許這個世界真的是香水的天堂吧。

    雖然喬安盡量用風趣的文筆來寫這一本書了,然而這本書本質上就是一本工具書、教科書,並不是一本、散文、詩歌,再如何幽默的文風都無法掩蓋這過於小眾口味的文章內容。但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就是這樣一本書居然在剛發行沒多久賣脫銷了,以至於後來又不得不加印了一批。要知道,書籍在這個年代可不便宜,如今歐洲才剛剛出現造紙機器。

    在喬安看來,這真的有些不可思議。

    而格拉斯鎮的香水師們,更是差點把這本書奉為香水盛典,多少香水師們急於找出書寫這本書的那位香水大師,那個神秘的mrg。

    不過隻有喬安知道,他們是不可能找得到的。

    值得一提的是,這個時候的她正在站港口上。

    嗯,真不好意思,我親愛的父親,您的寶貝女兒要到大洋彼岸逍遙快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