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回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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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虎按黃安的安排,回商城老家一趟。

    回來後,二虎對黃安說,商城也在改革,力度很大,那個西大畈,你知道不,現在也納入到城區規劃了,為了吸引外商,縣裏還製訂了許多優惠政策,什麽減免稅,地皮從優,簡化辦理程序等。現在西大畈農場那塊,隻三萬一畝,十分便宜。但這些天,聽說沒有人去買,說西大畈原是荒地,開發多長時間才能與縣城連接呢?再者,商城有錢人也很少,萬戶,算是冒尖的,縣裏進行表彰,還召開大會,披紅戴花呢。二虎說,黃安哥,你知道不?縣公安局現在正在賣商品糧指標,五千元一個人,我買了兩人的,有你和我的。

    黃安說,這事讓人吃驚,你也沒打聽清楚這買了後管用不?

    買的人可多了,當天就有上千人。錢都蹦出來了。當天買當天就轉為城市戶口,我看是真的。

    從推理看,家鄉也在發生變化,主要是觀念在變:不怕別人富了,不怕別人混大錢了。隻要你做生意,發展商城,你就會得到鼓勵。黃安說,賣商品糧指標,目的是發展,擴大城市人口,到城市定居,必須擴大城區建設,有了人就有了市場,有了市場,就可以盤活了。

    哥分析得很對。隻是帶回去的錢少,要多還可以多轉幾個。

    這你就錯了。黃安說,為什麽人們都想轉成商品糧?主要是商品糧有優越性。目前,隻要有錢就可以轉,這說明農村糧與商品糧之間差距不大了。

    在農村,正在鼓勵農民植桑養蠶,還推廣雜交稻。二虎又說,農民思想接不上,與縣政府經常發生矛盾,說什麽“粳稻哽,雜交雜,還讓農民發不發”。縣委書記很惱火,一手免去了幾個局長,把大學生、有文憑的用上了。有的人從一般科員一步就當上了副局長、局長。這些人深入鄉村,召開會議。目前,群眾的情緒才好一點,試點推開了。二虎說到這,看了看黃安,把頭低了下去。

    你回去一趟,就這些收獲?黃安說,安排的事怎麽樣了?

    別提了,最神秘的是那四方窪,你那寶貝玉琮,莫不是又送回到四方窪了?要是那樣,那可就糟了。

    咋了?

    二虎緊張地說,有一位在外混了點錢的老板,花了兩萬,把四方窪租賃下來了,說是要辦什麽養豬場,用推土機去推,推出一壇“洋錢”,都是“袁大頭”,賣了十多萬。群眾知道後,蜂擁而起,白日去搶,老板不讓,黑夜裏去四方窪挖,也有挖到的,但大多數都挖不到。雖然挖不到,但卻挖到不少古董。有的挖到了什麽清代的瓷瓶,宋代的陶器,大多是秦漢時期的古幣。有的像大刀,有的像鍋鏟子,各種各樣都有,形狀不同。還有的挖出了什麽玉帶、腰刀,都是些陪葬品。縣裏說這些是文物,不準再挖了,公安局抓了幾個,已拘留,才算止住了這股風。同時,對開發四方窪的老板說,不能再用推土機推了,此地做豬場可以,但不能深挖了。

    別怕,我那玉琮是埋在一個地方,也在四方窪,但他們是找不到的,這個你放心。黃安思考著說,無論怎麽改革開放,也不能向土裏挖錢呀。古董是文物,是前人留下的財富,不是創造的財富。二舅說得對,要是能在田地裏混富裕,那麽,幾千年來,農民不早就富裕了?

    是呀。二虎說,可你知道嗎黃安哥?有不少人就是挖祖先的東西富了。

    這不可能吧?

    怎麽不可能?你知道商城有個周宰相嗎?這周宰相所葬之地,誰人能知?他兒子據說娶了楊家姑娘為妻。本來賜婚人是慈禧太後,為祝願美滿姻緣,還賜了一對玉墜,也是稀世珍寶。二虎說,這姑娘生得美豔,可周家娶回後,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可周宰相的兒子在戍邊,還沒來得及碰她。娶回來後才四個月,看起來像十月懷胎,周宰相就懷疑兒媳婦不守婦道。不知道怎麽把話傳到楊家,楊家說,小女聰明賢惠,深居內閣,嫁到你周家,怎麽就不守婦道了?不信。周宰相要休,官司打到皇帝麵前,皇帝說,這是家事,叫孤家也難斷。周宰相說,媳已懷孕。媳婦堅持說自己沒懷孕。怎麽辦呢?這媳婦也貞烈,說名節第一。還說婚姻是老佛爺定的,也不能給老佛爺丟臉,隻有我剖腹檢驗了。女子還說,我死後,老佛爺可要為我申冤呀。周楊兩家就簽了生死合同,周宰相是兌上了自己的人頭。誰知剖腹一驗,是個瘤子,不是胎兒。當場周宰相也斬了首級。安葬時沒有頭顱,慈禧念周宰相輔政有功,就賜金頭合葬。為了安全,周家出殯,四門同出,一天出百口棺材,不知哪所墳墓是真?更為傳奇的是,安葬好父親之後,周宰相的兒子心情鬱悶,也飲鴆自殺了。臨死,手中還攥著一塊玉墜。死後,夫妻合葬,以玉墜陪葬。現在都知道這周宰相有一金頭葬在商城,盜墓者四處挖掘,也沒有挖到什麽。隻是在挖掘當中,也挖出了不少東西,像蔣翰林的書畫作品,周宰相用過的玉壺,民國時偽縣長顧敬之的騎馬棍子等,都流傳民間。

    這些傳說,黃安早就知道,但聽了二虎一說,黃安又有新的認識,思索之餘,長歎一聲說,可惜可歎呀!

    二虎說,怎麽可惜可歎呢?

    可惜,就是楊家女子。要是現在,用b超一檢查不就知道了?哪能賠上一條性命呢?黃安說,這事情發生在大清朝,也說明那時的愚昧無知,這樣的朝廷,怎麽能不滅亡呢?這也警示,告誡後人落後就會挨打,更說明科學技術的重要性。

    二虎點頭。

    可歎,就是還有人在土裏找金頭,不說那是一種傳說,就說是真的,你能找得到嗎?就是找到了,也是文物,能發家致富嗎?還是二舅說得對,土地是根繩子,不僅捆綁了農民的身體,還緊緊地束縛住了農民的思想。這,難道不可歎嗎?

    二虎看著,覺得黃安很深沉,不說話,也在那思考。

    說到二舅,黃安還真有點想念邱成字,於是就問,你回去一趟,見到二舅了嗎?

    二虎說,見到了。二舅身體很好,每天早晨舞劍跑操。去時,二舅正抱著縣誌看,問了你在東莞的情況,還自言自語地說,摸著石頭過河,對呀,有道理呀。二舅說,你們走後,我為你們擔心,現在看來是多餘的了。年輕時,頭上得長角,有角才能有衝勁,有幹勁,才能幹事,幹成功。

    黃安說,二舅說這話富有哲理,藏著玄機,這個你沒聽出來?

    二虎說,沒聽出來。好像說我們做的都是對的。

    不,二舅說的,是學問,是說動與靜的關係。黃安說,說的是隻要動起來,人就有收獲。心隻要沉下去,就會想通很多問題,就像玉琮一樣,外方內圓呀。

    這麽玄奧呀?

    你說半天,也沒有說到點子上。黃安說,這次讓你回去,按紫老板的要求招人,你找到了嗎?

    二虎說,別提了,原來那般弟兄,有的到蘇杭去了,有的到武漢去了,有的到河北承包磚廠去了,豹子到北京去了。這幾年不像我們出來時有顧慮,外出務工沒顧慮,都往外跑,在家是一點出路都沒有。走出去混了錢,建房子,娶媳婦,也無外乎這些。但在家鄉,能有這些,就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黃安笑著說,你這次回去,是無功而返了。

    二虎說,哥,那倒也不是。需要建築的,已談好了幾位師傅,在家鄉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藝。又打通了幾個做大米生意的行道,在家設一個收購點,辦了一個大型米廠,起名叫“鴻達米業公司”,縣領導還親自剪彩,電視台還播新聞了。

    這你就做對了,我就想了解這方麵的事情。黃安說後,又來了興趣,接著問,那米廠也搞成股份製的,讓在家的弟兄都入股,一起經營,共同發財。

    哥,你怎麽總是沉浸在過去當中呀。二虎說,世界在變,外麵在變,家鄉在變,人當然也在變。就說我們那一幫弟兄,外出的外出,在家的,有的成家了,有了兒子老婆,像我們這樣光棍一條,沒幾個。二虎又說,這次回去,有很多人就不認識,說我們在外,混得不行,就這樣,你還老想家,老顧家。就拿這次回去,按照你的意見,在西大畈辦米廠,就有很多人反對,說這是窮燒。你知道胡子大爺嗎?他對我說,孩子,有多少人出去了,都定居在外,有幾人回來的?你們這叫傻。

    黃安說,人家是人家的認識,我們不能那樣。二虎,你想想,二舅有本事嗎?他一輩子不也沒離開商城?二舅說,商城,曆史厚重,山水優美,最重要的是不發地震。這說明家是根。二舅說,這也是玉琮的道理。

    二虎說,我琢磨著,二舅說得就不對,你想,一會兒讓我們出去,說什麽走出去才有前途;一會兒又說家好,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黃安笑了,對二虎說,原來你是這麽理解的,那就不怪你了。二舅說的是辨證的道理。要想富,要想闖出一番事業,就必須走出去,這就是巧借外力推動發展。但是,我們富裕了,目的是幹啥?還是建設家鄉。家,才是我們的根。要不然,華僑到了老了,忽然要回來,說什麽死了也要葬在故土裏。這就是一個“情結”,也是個根的問題。

    二虎歎了一口氣說,黃安哥,從小到大,你總是在幻想,總是生活在真空當中,可現實呢?現實是無情的,時間長了,我懷疑,別人都認為你是傻子。

    這怎麽可能呢?人沒有思想咋行?黃安又轉回來想,對二虎說,傻子就傻子,我看,當傻子挺好的。

    二虎說,黃安哥,不說這些了,我問你,招的那些人什麽時候讓來?

    現在來就行呀。黃安又不好意思,躊躇了一會兒,還是問了:明鳳這次能一起來嗎?

    二虎本來不想說,黃安一問,就不得不說了。他歎口氣聲說,你問明鳳呀。很遺憾,本來想讓她來的,或者把米廠交給她,誰知她已經嫁人了。

    轟,炸了,是黃安腦子炸了,他不相信地看著二虎,問,你說誰嫁人了?

    二虎咬咬牙說,明鳳嫁人了,嫁了一個大學生,剛分配到鄉政府工作,是幹部,聽說是位秘書。

    黃安愣住了,自言自語地說,這怎麽可能呢?這不可能吧?明鳳不是說過,等我回去嗎?怎麽這麽快呢?莫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