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別管他,這種人是馬,吃飽了肥草,他就會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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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哭夠了,掏出餐巾紙舐幹了眼淚,撥通了邱菊的電話。
邱菊說,紫藤,有事嗎?
邱菊,我去接你,中午在一起吃飯,現在我心裏很不舒服。
離中午還有兩個多小時,紫藤把車開著,飛向虎門的方向。
邱菊說,你不是想讓我去看看你們的紫藤公寓嗎?我已經知道了,這個項目,目前做得很好,聽說速度快,僅半年,已開發三分之一了,到明年有望全部竣工。新建公寓,樓盤已全部售出去了,收回了成本,第一批開發已穩賺了四千多萬塊,是嗎?
因為在車裏,紫藤聽到了,沒放在心上,隻是禮貌地“嗯”了一下。
邱菊拍了一下紫藤,說,怎麽樣,老同學,沒看出來,你這麽有魄力。能爭取到這麽大的項目,而且經營得這麽成功,不得不叫人刮目相看呀。
紫藤這下聽清了,笑了一下說,邱菊,別捧我了,怎麽能說是我的功勞呢?這是你邱菊的功勞。你完全是我的女諸葛呀。沒有你打探信息,沒有你出主意想辦法,我們都是群盲,是聾子。沒有你,我們能爭取得來嗎?在東莞這地方,哪一塊地都是無價之寶,更何況虎門這地方。這出名的地方,這富有火藥味的地方,這蘊藏民族氣節的地方。每一寸土地,都是金子呀。
怎麽跟寫詩歌樣?邱菊說,你下一步打算怎麽辦?
紫藤說,下一步準備把售房價格抬上去,想按三成往上漲。
這不合情理呀?邱菊緊張地說,售得快,也不至於猛漲,這樣恐怕物價部門會幹涉。
紫藤說,目前東南亞地區,通貨膨脹嚴重,我國為了實現經濟“軟著陸”,采取了一係列政策,但在東莞這地方,隻要你敢做,就能做成。
那是。邱菊說,但你提價,可要試著搞,不能從市場上給倒買房產者以機會,要是出現那個局麵,會驚動市政府,驚動省府,到時就麻煩了。
紫藤說,所以說,你是我的女諸葛呢,你這建議很重要。
到了海邊,把車停好,她倆迎著海風,往海灘走去。
紫藤跟邱菊說,又像是自我感慨:這海真大呀!邱菊,人的心胸要有這海大該多好呀,但人怎麽能做得到呢?
邱菊說,人的心原來比海要大,莊子就有“鯤鵬”之語。人的心不僅比海大,人的心還可以包天,有人說心底無私天地寬,佛家講“空”,空空如也,說的就是人心的寬大,是無邊無際的。可是人的心又很小,在什麽時候小呢?人世間有欲則小。俗語曰,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說的是財欲。又說“商人重利輕別離”,說的是利欲。隋煬帝弑父,李世民殺兄,則是權力欲的極致。清毀大明江山,吳三桂怒發衝冠為紅顏,是**的表現。還有**,僻欲等,說明佛家講的“空”與“欲”是相對的,有“空”就無“欲”,有“欲”則少“空”。邱菊回頭,看著紫藤問,你說這些,又大加感慨,是不是產生新的**了?**在燃燒,讓你守不住六根了,莫不是六欲當中的**發作了?邱菊又是開玩笑,又是極為關心地說了一大段哲理。
紫藤盯著邱菊的臉,聽她像哲學家一樣議論著,分析著自己的心理,像鼓槌,不時在你心房敲一下,讓你感悟,又讓你輕鬆,是生氣呢?還是見怪呢?紫藤接著說,邱菊呀,在校時,你就善於雄辯,五個男生也辯不了你一個女生,我能辯贏你嗎?不過,你說這話跟哲學家似的,莫不是有實踐經驗,又想向我傳授。
邱菊說,哪裏哪裏。誰叫我們是好同學,好姐妹呢?你的事跟我的事有多大差距?事業有進展,愛情可不能忘了喲。
紫藤說,邱菊,你這張嘴,恐怕是遺傳的吧?你爸爸,黃安喊二舅,二虎也叫二舅,那我也叫二舅了?說的話,口吻怎麽跟你一樣。
邱菊神色一振說,紫藤,說說,你見到我爸了?我爸他好嗎?
紫藤開玩笑地說,這恐怕叫“**”吧,不然,前麵的大海怎麽不見,追問這閑事幹嗎?
邱菊把肩一聳說,你個死妮子,又在調侃我,他是我親爹,怎麽不關心呢?
哦,“他是你親爹”,那你還有個不親的爹嘍?紫藤說。
邱菊把臉一皺說,你個妮子,想跟我翻臉是不?好,我回去,不跟你吃中午飯了。
這招還真靈,紫藤說,好啦,邱菊,別生氣了。我說二舅他老人家身體很好,二妗她身體也好。
邱菊說,你去看我爸,他問我沒有?
紫藤停了一會兒,好像……在回憶,最後說,好像沒提到你。
邱菊一屁股坐在沙灘上說,這個老東西,還記著呢。
紫藤又說,又好像提到你了?
邱菊又從沙灘上站起來問,怎麽提的?快說。
紫藤說,剛進門,豹子介紹說,這是邱菊姐的同學,叫紫藤的老板,代表姐看看你。二舅把眼鏡架往上推了推,說,這丫頭沒見過,這麽瘦,能當老板?我看不像。我就說,我不是老板,我是邱菊的同學,在東莞開公司,這次來商城觀光,順便看望你老人家。二舅又看了半天,說,你說了半天,不是老板?在我們這裏,開個小商店,就叫老板了。你這丫頭片子開公司,還不叫老板,這叫謙虛,年輕人謙虛點好。再聊了一會兒,二舅完全是商城通,還把他寫的一手好字拿給我看。臨走時,你猜你老爸說了啥?
邱菊說,又是吟詩,作為贈言。
紫藤說,知父莫若女呀。但你老爸也不全是吟詩,還說了些別的話。還說什麽,女商人,女強人,最後都是女情人。說得莫名其妙,我聽著就想笑。
邱菊說,我爸那老頭子,別聽他胡折騰。說這些跟繞口令似的,一點意思也沒有,要有,我看父親是誇你性格獨特,品質優良,要你有主心骨,做到把事情都想通,想透,做事情才能做好。
紫藤歎了一口氣,說,不瞞你說邱菊,最近我的心特疼,心緒不寧,有好多事想不通,特別是那個“情”字,讓我特傷心。
是內部?
紫藤“嗯”了一下。
邱菊一手抱著胸,眉頭皺著,一手支著下巴,想了一會兒問,是因為黃安吧?
紫藤又“嗯”了一聲。
邱菊對紫藤說,我和你是老學,又是最要好的朋友,你這麽一說我這心裏也鬧騰起來。想當初,在校有男生追你,你不同意,到了社會了,有幾位老板與你交往,想你,你也不同意。這些人按說都比黃安條件優越,你咋就想沿著這棵樹往上爬呢?
紫藤說,這一點我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就是因此我才煩惱。更讓我傷心的是,黃安他好像又愛上了別人。
說著話紫藤淚眼汪汪。邱菊看不下去,扳了一下肩,像安慰又像責怪,說,時間就像一把泥水刀,許多感情都會被它抹平。紫藤,你得挺住,你要下狠心,先把這份感情砌在牆縫裏,等冷卻了,再扒回來看看,也許就不會那麽痛苦了。說句不該說的話,我想你得把黃安趕走,就隻當沒有他,也許,過一段時間,就會好的。
紫藤說,黃安雖說是泥腿子,但這個人很有人味,很有能力,很有男子漢的氣概,他又是你介紹的,當初就說,你別害我呀,那是玩笑話,但真要是把他攆走,對他也不公平,也對不住你,我真的是下不了決心。
紫藤,虧你還搞這大的企業,在感情這個漩渦裏,你怎麽就不會遊泳了呢?邱菊說,黃安是我介紹的不假,但怎麽混我還能管得著?這一點你不要考慮。我想,愛情這東西是最自私的,要不,當年也不會因為我那口子把父母都得罪了。對於你來說,你隻管想自己,你替別人想了沒有?這叫什麽?這叫“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你站在黃安的角度去想一想,他不會接受你的恩賜。你恩賜越多,他越難受。支開他,你的心就會平靜,他也覺得與你兩清。同時,一個大男人,他也會想闖一闖天下的,老匍匐女人的懷裏,他會感到很難過,覺得沒有成就,心裏也難受。
紫藤在思考,慢慢地覺得邱菊說得很有道理。
停了一會兒,邱菊又說,你得下狠心,否則,這個坎你就過不去。說過,邱菊把手一揮,忽又停在半空,臉上浮現出一絲愁苦。哎,也難,醫生隻會給別人治病,臨到自己就難了。譬如咱那口子,兒子都生了,現在也出問題了,又泡上了個小姐,整天在一起,家也不顧了,你還不能說。我比你還苦呢?你是想嚐到苦,我則是整天泡在苦水當中。邱菊說,誰又能開一妙方給我治病呀?
紫藤說,為啥不能說?
邱菊說,你不知道,還是忘了,我和他可是自由戀愛成婚的。當時,他也是大學生,愛藝術,人長得又倜儻,十分害羞,像個小雛雞,三天兩頭往我寢室跑,還把他的日記拿給我看,說什麽做夢就見到我了。為了得到我,他真是費盡心機了。在大街上撿破爛混點錢買花送我,每天陪我出去散步,花前月下,信誓旦旦,我同意了。八月十五,這是個老節日,帶他去見爸媽。媽沒說什麽,爸爸看後,跟我說,他不同意。我問為什麽不同意?爸說,像個奶油小生,假的成分太多了,怕女兒賠進去了。我說,我賠進去,我願意。爸說,你幾歲了?經曆過幾次風和雨?我說,這跟我找愛人沒關係。爸說,有關係,大著呢。不要被雞屎糊住了眼睛。我說,爸,你個老夫子,真沒勁。看書戴個眼鏡可以,找女婿也戴個眼鏡?你以為你選駙馬呀?那老東西,不氣,反而笑,說,什麽年代了,你找對象不慎重怎行?這是人生當中一件大事,不圖家,圖本人。我說,我就是看中他本人好,對我是真情,才同意的。爸說,反正我不同意。我說,是我找丈夫,又不是你找丈夫。爸說,不錯。但也是我找女婿呀。我不要這樣的女婿。我一下子火了,我說,你不要我要,大不了不進這個家門。爸說,不進就別進,見到你我就生氣,快把我氣死了。我就叩了個頭,說,爸,女兒不孝走了,以後就不進這個家門了。聽娘說,當時爸等我們走後,老淚縱橫,還吟了一首破詩,說什麽“老燕生兒不圖報,幼燕毛濕用嘴唆。翅硬體肥在何處?怒氣一衝破鳥巢。”大喊兩聲,兒呀,兒呀。隨後就病了,一病就是半月。說實在的,當初結婚後,他待我很好,但當生孩子後他就變了。我整天忙於愛孩子,疼孩子,他就有點生疏了,以至於達到這地步,我有何臉麵能回去見爸呢?
紫藤抱著邱菊,說,邱菊,別怕。上車吧,咱們回去吃飯,中午我跟你喝兩杯。別管他,這種人,是馬,讓他往外跑,吃飽了肥草,他就會戀家的——家才是避風的港灣。
邱菊瞅瞅紫藤,說,你個死丫頭,就跟你是過來人一樣,還挺會勸人的。唉,有哪個好男人,有這份福分能得到你呢?那可真是幸福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