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安葬紫藤之後,黃安看望方科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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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葬了紫藤,吃過了午飯,一行人抱著紫晶,回到了別墅。

    到了別墅,都非常傷感。

    邱菊問起她爹的事。

    黃安告訴邱菊,二舅退休後,做著一項很有意義的事。聽說商城老年人最近成立了幾個組織,什麽文學會、商城史誌研討會、商城古文物開發協會、商城詩歌協會。還出版商城旅遊雜誌,研究商城,傳承商城文化。這項事貼錢,不賺錢。但商城縣政府十分重視,舉辦過幾次展覽。二舅最近正準備著自己的收藏展呢。

    邱菊說,爹脾氣不合群,自視清高,這樣很傷身體。我好多年沒回去了,不知身體咋樣?

    黃安說,與十多年前比呢,有兩點變化,一是胡須全白了,二是看問題深刻了。

    邱菊看著黃安,心想這黃安說話總護著爹,也好。說了一會兒話,站起來親了一下紫晶,就跟黃安葉紫告辭了。

    黃安搭了車去看守所,找到所長,說明來意。他見到了方科長,人變化很大,胡須滿臉,頭發很長,連嘴也癟了,眼睛看人沒有一點光。

    黃安跟所長說,能把他手銬打開嗎?

    所長說行。

    黃安跟所長說,去單間吧,你也來。

    單間隻有木凳子,有一條形方桌,黃安把方桌搬到房子中間,跟所長說,能找三個碗筷嗎?

    找來之後,黃安把買來的燒雞、鴨、其他菜打開,放在桌子上,一人又倒上一大碗酒。黃安對方科長說,方科長呀。小弟來遲了。來,小弟敬你一碗酒。

    沒想到方科長像小孩子哭了起來。哭著說著,我好渾呀,好後悔呀。

    所長說,方科長,咱們從前都在一起工作,是一條戰線,怪隻怪你自己,你知道你錯在哪嗎?錯在心腸太軟,沒一點原則,誰找你辦事,你隻要能做到就辦,沒架子,到現在為止,有幾個人還想到你?隻有黃老板夠哥兒們,還來看你。這叫什麽?這叫婦人之仁。西楚霸王不就是婦人之仁嘛,最後不就敗了嗎?這事咋就不接受教訓呢?

    黃安聽所長說得雖然十分誠懇,但話是訓人的,心裏就不太願意聽下去。端起碗,跟所長碰了一下,然後說,所長呀,這段時間就拜托你了,找師傅把方科長的頭發理一下,每天買點東西給他吃。說著就從口袋裏掏出兩萬塊錢。

    黃安又問,大約在什麽時候判?

    所長說,這事快。這事主要是在幹警中影響壞,近期市公安局要對全線幹警進行行風整頓,借此進行一次教育。用局長的話說,劍柄高懸,警鍾長鳴。準備在審判時,讓幹警參加聽,到時會設好幾個分會場,通過可視電話聽。

    所長又對黃安說,錢我拿著,留給方科長用。我先到外看看,你倆談。

    待所長走後。方科長說,你咋能把錢給他呢?他能用到我身上?說過之後,涕泗漣漣。方科長又對黃安說,黃老板呀,我心裏這幾天正愁呢,你來了,我不愁了,我還有你這個朋友,值呀!我先幹一碗。

    黃安說,方科長呀。你有什麽難處嗎?

    方科長說,老伴有點錢,生活有著落,就不用說,就是我那妮子,在人大學習,今年就畢業了,還準備考研究生,我怕她知道她爸的事,會影響她的學業,其他也就沒有牽掛的了。

    黃安聽了,很認真地對方科長說,你要相信我,就交給我辦吧?能封鎖消息,就封鎖。黃安忽又皺著眉頭,想到有什麽不妥,擔心地說,封鎖消息,隻是一時,長遠看這辦法難奏效。不過還有另一個辦法,就是找你妮子談談,要上研究生,當叔父的定當支持。

    方科長說,你說這話,我信。我那妮子叫方玉琮,你記住?

    黃安幾乎跳了起來,說,什麽?叫什麽名字?

    方科長重複著說,叫方玉琮呀?

    黃安說,這名字好,你咋想起這名字呢?

    方科長說,生這孩子時,剛好有一女子找我辦事,說有一黑道女子在我手裏,請依法從輕辦理。這時,剛好家裏來人說,妻子生了,生了個千金,我高興,在房間裏轉悠,口裏嘮叨,這咋辦?起什麽名字呢?這女子接嘴說,這女娃長得一定很好,不如叫玉琮,就是一塊美玉。還說這種玉吉祥。也就叫了這個名字。這女子就是紫藤。

    黃安恍然大悟,說,你得保重,估摸著判不了多少年,有時間我到東莞,就來看你,待你出去了,能找到事做就自己幹,找不到,你就到我那去,想請你當軍師呢。

    方科長感動得又要落淚,他拉著黃安的手說,你這人呀,怎麽說呢?在我倒黴時,有多少要好的朋友都避而遠之,而你呢,卻敢來看我。

    我跟他們不一樣呀,他們當官有難處,我呢,沒職沒權做生意,憑的是啥?憑的是良心。想當年,你方科長看得起我,而如今,你有難,我不能不幫。黃安說,最難得的是,到這個地步了,你沒有怨別人一點,我看這就讓人敬佩呀。

    黃安與方科長又幹了一碗,幹過之後,手機響了,是葉紫發的信息,一看,讓回早點,有人找,有事。

    黃安想,肯定是吳師傅,這是老鄉,大事,得回去,也就告辭了。

    回去一看,不是吳師傅,是張經理。倒杯茶,坐在沙發上正品著呢!

    黃安進門,張經理忙站了起來,說,黃總回來了?

    黃安“嗯”了一下,提高了嗓門問,張經理有急事嗎?

    紫藤走了,二虎在牢中,我想替紫藤看別墅,等二虎出來了,再交給他。

    不行呀,黃安說,二虎雖然坐牢了,可紫晶還在,紫藤有遺言,叫我代養,紫晶有權繼承,我有權監護呀。

    這麽一說,張經理覺著沒有了退路,就耍賴,老淚縱橫地說,黃安呀,我是紫藤的表舅,也算是她的長輩,跟她在此十幾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都散了,不該苦了我這老頭子呀?

    黃安說,你是有功勞呀。但人死的死了,坐牢的坐牢了,你找誰呢?誰同情你呢?

    你不是還有公司嗎?

    黃安說,我公司都是電腦做賬,你去了沒有用呀?

    誰知張經理卻說,誰說我沒有用了?我還可以對賬目進行監督,防止資金流失呀。

    黃安說,已經有人啦。

    張經理一下子覺得什麽都沒有了,就露出了本性,把東西一拿說,你等著吧?我會讓你上法庭的,你做的壞事還少嗎?難道我不知道?

    張經理,你慢走,要走好,雖然年紀大了,但路要走結實,不能等人老了,心也就丟了呀。黃安笑著說,我不走,等著你告我呢。

    張經理走後,葉紫說,這人怎麽這樣呢?

    黃安看著葉紫說,世界上什麽人都能原諒,隻有一種人不能原諒:不知道懺悔的人!

    葉紫看著,沒有說話。

    黃安對葉紫說,你去把吳師傅找來,我想把他帶過去,開一家酒店,或把紫藤酒店買下來,讓他在此經營。

    這咋行?吳師傅是二虎的人,曾經做過對不起我的事。葉紫說,張經理你不用,用吳師傅,會使本公司外地員工產生異心。

    黃安說,葉紫,我是看人品。假若吳師傅是外地人,我也得用。他有一身本領,能知恩圖報,不易。張經理是紫藤親戚,平時很勤奮,但他幫助二虎做假賬,害紫藤,就沒有了良心。

    葉紫仍然對吳師傅有氣,就氣憤地說,黃安,你太剛愎自用了。

    黃安說,你這話我就能聽進去,將來得改,隻是這個“理”字不饒人呀。什麽“理”字呢?我也不知道,有一種感覺,隻知道對與錯。要是弄不清對與錯,我就不大堅持了。

    誰知,黃安與葉紫找到吳師傅時,他已租借下一間門麵,自己開起了“商城菜老吳酒館”,自己做師傅又做老板,店雖小,但搞得很紅火。

    黃安說,退了吧?要麽把紫藤酒店租下來,要麽跟我去杭州。

    不了,在東莞熟,哪也不去了。吳師傅忙端了一杯茶給黃安,又準備給葉紫倒茶,邊忙邊說,你那有老劉就行了,我在這擺個小攤,一年也賺個三萬五萬的,過年把老伴接來,讓她當經理,我還做師傅。我也五十多歲了,兒子去年考入了東莞理工學院,再有年把就畢業了。我們這輩子在外打工,雖說混了點錢,也見了一點世麵,可我們這輩子活得累呀。我們打一輩子工,兒子輩上了學,心裏高興。我能不在這守著?吳師傅又說,再者,我在此開小店,平時若逢年過節的,也可代二虎到紫藤墳上去燒刀紙。二虎出來了,能留下個窩,一起幹,就行了。錢這東西,它姓“水”,是聚不住的。聚住了也沒有用,最終要流走,或蒸發掉。打我麵前過,能潤濕潤濕,我也就滿足了。

    說著,仍幹自己的話,沒辦法,黃安和葉紫離開了。

    葉紫說,吳師傅,很有骨氣。

    黃安說,看來,“人”很難掌握,寫直點也行,寫趴點也行,就是不能倒下,倒下了就成行屍走肉了,就不是人了,隻是一“橫”而已。

    過了兩天,葉紫說,我去買飛機票,咱們回杭州吧?

    黃安說,再等兩天吧?我找了兩天,也沒有找到這個人。

    葉紫問是誰?

    黃安說,其實我根本就不認識他,隻知道名字而已。

    誰呀?

    胡恩惠。

    不是給那個婊子安葬的人嗎?

    別說得那樣難聽,黃安說,人都死了,還說啥呢?隻是胡恩惠有點奇怪。你想想,去給一個跟自己再也沒一點關係的人安葬,這人不夠奇怪嗎?

    葉紫說,要找到這個人,不難,但得有功夫。

    黃安問,怎麽找?

    葉紫說,這人必定在每天早上或晚上到雪韻花的墓地去。因為那天我們去時,發現有供品,還冒著氣,說明他走不遠,“五期”沒完,他應該隔三岔五去,甚至於每天都去。

    黃安說,葉紫,還是你聰明,走,在墓地守著,順便給紫藤送點祭品。

    沒想到,太巧了。當黃安與葉紫剛到,雪韻花的墓邊就坐著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男青年,衣衫破舊,胡須散亂,頭發卷著,盤膝在那坐著。墓前放著蘋果、餅子之類的東西,然後雙手合十,拜了兩拜,起身要走。黃安發現這種情況,大聲喊:胡恩惠?

    年輕人站住了,回頭向黃安與葉紫看了看,問,你叫我嗎?

    黃安說,我喊胡恩惠。

    他說,我就是。他又左右看了看,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難道這裏還有一個胡恩惠?那真是太巧了。

    黃安說,不巧,我就是叫你。來,小兄弟,再坐一會兒,聊聊。

    胡恩惠說,真是奇怪,我不認識你,跟你聊啥?

    黃安說,可我認識你呀。我還知道,雪韻花就是你給安葬的,她是不是你女朋友?

    誰知胡恩惠卻火了,罵道,看你人模狗樣,說話卻不上線兒。雪小姐冰清玉潔,像天上仙女,怎麽會是我的女朋友?你老兄最近死了親人吧?傷心,高燒燒糊塗啦?神經病!

    兄弟,我找你好幾天了,不是找你打架。黃安說,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夫人葉紫,我叫黃安,原在紫藤公司任經理,現在單做,在杭州。

    一聽他就是紫藤公司的經理,在虎門一帶,誰人不知?胡恩惠也變得友好了些,對黃安說,找我有何事呀?

    黃安把胡恩惠叫到一邊坐下,葉紫到墓地去了。黃安說,我開了個公司,正需人才。你在做什麽?

    胡恩惠說,背時,幹什麽都倒黴,沒辦法,拾破爛,好歹一天也撿個幾十元,身體也撿好了,沒病,隻有這個職業穩當。

    黃安說,你從前幹過哪些工作?

    胡恩惠說,幹過多呢。剛來時開車,幫一老總開車,老總要下洗頭城,讓我在門邊等著。我坐在車裏,等呀等,等到夜兩點多鍾了還不出來,我就在車裏睡著了,到三四點鍾時,門開了,我還以為老總出來了,忙發動車,誰知出來一位小姐,說,你走吧,你老總說在這睡覺,不回去了。我就把車開回去了。誰知第二天公安局來把我逮去了,說洗頭城門前死個人,身上是車軋的。天啦。我怎麽知道?當時也沒霧,也沒有人影,怎麽就是我呢?老總賠錢,我坐了三個月的牢。胡恩惠像很氣憤,繼續說,出來後又去找工作。我是高中畢業,也學過算盤,那時還沒電腦,就應聘到一家公司做賬。誰知這家公司從來不交稅,主要是陪稅務人員玩,報表總說虧損。東莞這地方企業多,一個小企業也不礙眼。誰知這天我正做賬,就打瞌睡,一會兒來了一幫人,說是稅務稽查隊的,讓我給倒水,我就給倒水。有一隊員,是別的分局剛調來的,老板沒把他當回事,可能是得罪他了。他就坐到我坐的位子上,把做了的賬翻看了一下,我也沒注意。誰知第二天來了一幫人把我的賬收走了。一紙通知下來,說本廠偷漏稅一千八百多萬,加罰款得繳九千一百多萬,限一個月內交清。老板嚇得屁滾尿流,連夜帶著款子逃走了,臨走時,還咬著牙,踢了我一腳,說,你呀,真把我害苦了。我又恨又惱,覺得自己太老實了,到這開放之地確實無用,又不甘心回去,怎麽辦?要飯。誰知這要飯也有規矩,是有幫派的,我沒幫沒派,第一天要飯就遇到了麻煩,他們把我逮去,一頓毒打,腿也打斷了。當時,我又疼又餓,躺在路邊,這時,又下起了暴雨,真想一死了之。正在此時,一輛車開了過來,走下一位貌如天仙的女子,她就是雪小姐。她說,小要飯的,不要命了?在雨裏坐著,快上車。我就跟她上了車。她把我帶到別墅,讓我洗了澡,又給我買了一套衣服,讓我到街上剃了胡須,理了發,還拉著我的手說,唉,真是三分長相七分打扮呀。你這小要飯的怎麽長得這麽英俊呀?明天你到阿胡公司上班吧?胡恩惠說,雪小姐被阿胡害了,我就辭了職,我在這撿破爛,要找機會替她報仇。

    黃安說,別說傻話了,跟我走吧?阿胡做壞事自有政府出頭,你一個人力量咋行?再者,你殺了他,你也搭上一命,值嗎?跟我走吧,我不會虧待你的。

    胡恩惠說,我沒有什麽能耐。

    黃安說,你誠實,待人以情,這是用金錢能買來的嗎?這是能耐能比擬的嗎?這麽一說,溫暖了胡恩惠的心,就同意跟黃安去公司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