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安葬雪韻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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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安立即作出了安排,讓徐清蓮和豹子總攬事務,他準備坐飛機飛往東莞。安排之前,黃安對豹子說,二虎吸毒,又參與走私,被逮起來了,紫藤得癌症死了。豹子,我們兄弟一場,你去嗎?

    真沒想到,二嫂那麽漂亮,又有那麽多錢,說走就走了。豹子說,大哥,二虎變了,變得我們都認不得了。就拿上次去喝喜酒吧,大哥跟他說長壽來福的事情,二虎就沒有吱聲,什麽意思?要不是他辦喜事,要不是大哥罩著,要不是看在紫藤麵上,我當時就翻臉了。

    話說到這種程度,還有什麽?黃安說,豹子,你就別去了,企業事多,幫助徐經理料理料理。

    豹子說,雖然二哥薄情,但他畢竟是二哥,我也想去,就怕幫不上忙?

    黃安說,是的,我去就行了,你就不要去了。

    豹子說,好,我聽大哥的。

    安排好後,黃安當天就飛到東莞。

    紫藤的屍體火化了,用一個雕有紫藤花的紅木漆好的骨灰盒裝著,放在二虎的別墅裏。

    二虎沒有能參加紫藤的安葬儀式。

    這時,張經理回來了,跟黃安說,黃總,找到了,在我們開發的紫藤公寓北角,有叫望鄉山的,聽說,那是個公墓,專為安葬已故人的,多是外鄉的。

    有這麽巧?黃安說,那得先去看一看。

    黃安、葉紫、張經理一行,開車到了墓地。張經理引路,顯得十分勞苦,走在前麵,從山腳往上走。

    這裏鬆濤蔽日,遍地青綠。有水泥砌就的足有三米寬的梯形路麵,上得一層,向左轉是平路,走四十來米,又向上走百米,再左轉,就是一塊空地。此地方比較平坦,東西高南低,北麵是山體,像個羅圈椅子,顯得十分安靜。放眼望去,墓碑林立,成行成排,錯落有致。顯然,這是政府規劃專做墓地用的。

    對麵走過來一位駝背老頭,操著閩南口音問,幹什麽?

    張經理說,我是張經理,上次找你的。

    老頭說,張經理呀,來,你要的墓地在那邊。說著,用手指著。

    張經理說,老頭子,我沒死,我要什麽墓地?

    那老頭子很驚訝,睜著大眼睛,張著幹癟的嘴說,開什麽玩笑啦?你不要墓地,到這來幹啥呀?是不是想盜墓啊?我告訴你呀,這是公墓,沒多少文物。

    黃安說,老人家,我們有個親戚去世了,想安葬在這裏。

    早說,不就明白了嗎?老頭說,張經理跟我說是他要墓地嘛。

    張經理氣得青筋肉跳,黑著臉說,在哪?快帶我們去瞧瞧。

    黃安回頭跟張經理說,你沒來過?

    張經理忙賠笑臉說,來過,來過,隻是沒到實地看。

    黃安跟那老頭說,你帶我們去看看吧?

    拐過一角,就到了。

    黃安一看,這地方很好,西邊有樹,北麵是山,望東南望,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比較朝陽。黃安說,這地方好,就這地方。黃安一回頭,卻發現了一座新墳墓。再走兩步,一看,是用石頭砌的,墓前立了一塊用黑色大理石做的墓碑,上刻著“恩人雪韻花女士之墓”,下麵落款是“同鄉胡恩惠立”,又落上日期。黃安說,這也是位小姐,看來這位小姐沒有親人呀。很孤單,那就把紫藤葬在此地,做個伴吧。

    沒想到,張經理卻說,黃總,你知道嗎?雪韻花就是你們認識的雪小姐,就是把二虎害了的那個雪韻花。她該死,該死!

    葉紫皺了下眉頭,說,葬這不行。這怎麽能行呢?姐能安寧嗎?

    張經理說,對,不能葬在這裏。雪韻花是什麽人?是婊子。是罪犯。她還害了二虎。這樣肮髒的人能跟紫藤做伴嗎?那是絕對不行的。

    黃安說,張經理,你說不葬這,葬哪?

    這一問,張經理不好回答,看著黃安,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黃安說,張經理,你說哪地方衛生,哪裏幹淨呢?你難道不知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嗎?我們這個社會夠好的了,但你能說我們這個社會就沒有犯罪,我們的周圍就沒有壞人嗎?就隻雪韻花是壞人嗎?雪韻花生下來就是壞人嗎?她要是壞人,那麽,這立碑之人又是什麽人呢?他立碑,與雪韻花非親非故,隻是同鄉,就幫忙安葬,還說是“恩人。”黃安自言自語地說,我看呀,不是哪地方好與壞的問題,最主要的是:活著的時候不能害人!

    話雖是這麽說,但我心裏就難安。葉紫說,這女人賤,我看不起她。我姐像天上的雲一樣高潔,怎能與這賤人為鄰呢?

    這是你心在作怪。黃安說,今天在這裏,我才說,這賤女人誰先認識的?就是你認識後,發現她品質低劣,你在思想上做著鬥爭。因為你從小很苦,又遭壞人欺負,叔父也因此殞命,這就造成你敵視卑劣的人品,顯得高尚。遇著這種人,你鄙視,你遠離,也因此激怒了這種人,讓她走向極端,與你比高,沒想到邪惡之路是走不通的。這點你想到了嗎?

    葉紫真沒想到黃安會說得這麽深刻,又愛又恨,不知說什麽好了。

    這時,黃安又溫柔地說,葉紫,我不是故意傷害你的,你知道嗎?這東西不說破,你自己怎麽能發現?你心裏已經形成了一個障礙,你是望不到障礙的那邊。我是你丈夫,又是那麽地愛你,才把這障礙給你拆除,讓你看清那邊的風景。黃安又說,自古道,冤家路窄,雖說是天意,但是,我們要認真想一想,人的前途都是迷茫的,你生下來就知道對錯嗎?你能截然分清好壞嗎?讓你走過一生之後,你才驚訝地發現,走錯了。雪小姐就是這樣的人,因此也是巧合,讓她跟紫藤安葬在一起,讓她懺悔,求得紫藤的諒解。她們都安葬在這裏,麵朝大海,預示著,她們的心胸要向大海一樣寬廣,即使恩仇像海水一樣多,也能夠安然承載。

    經黃安這麽一說,葉紫也就不好說了。

    其實,在葉紫的心裏,今天,她發現了黃安的寬廣心胸。葉紫想,就這一點來說,黃安就值得自己去愛。

    這時,張經理奉承地說,黃經理不簡單,說得深刻呀。我都快六十歲的人了,頭發都白了,還沒聽到這麽深刻的話。分析得有理。那就確定在此安葬了?

    張經理得意地說著,葉紫覺著就變了味道。黃安聽著心裏也很不舒服。

    張經理又轉過頭問那老頭,費用咋說?

    那老頭說,我們給安葬呢,給八萬。我們不動手,就給五萬。

    黃安說,把兩種做法都說說看?

    老頭說,我們做呢,就是棺槨、砌石、碑、碑刻等安葬完畢,你們隻管哭就行了。我們不做呢,就是說,這塊土地費用,還有以後的看護費合計五萬。

    黃安說,全包了吧。

    老頭說,得先交五萬,安葬完畢交三萬。

    黃安說,我們一次**齊。

    張經理說,要這麽貴,能便宜點嗎?

    老頭說,一個價。誰在這方麵爭過價呀?

    張經理說,要不,得另加一項服務,就是逢年過節,我們路遠不能來,你得給燒點紙錢。

    老頭說,你也這大年紀了,是你親人吧?好,我記著,隻要我活著,就給辦到。老頭話說得很堅決。

    黃安皺著眉頭,想說什麽沒有說出來。黃安想,等紫晶大了,讓他來。自己不會來,葉紫也不會常來,即使沒一個人來,也不能讓別人代勞呀。但他又能說什麽呢?

    出殯這天,按規矩讓紫晶抱著骨灰盒放進棺槨裏,但紫晶太小,不抱,他說,叫媽抱,自己這小抱不動。

    邱菊說,晶兒聽姑的,這盒子就是媽媽。

    可這小孩子卻說,媽媽在醫院,怎麽會住到這盒子裏去呢?這麽小,媽那麽大,住不下,不抱。

    孩子,抱著它,我抱著你,不就抱得動了嗎?黃安哄著才把紫藤的骨灰放進棺中。

    安葬完畢,邱菊說,你們回去吧,紫晶由我帶著。

    邱菊姐,大姐有遺言,讓紫晶叫我媽,這你也知道。我又是她妹,我不照顧誰照顧?葉紫說,現在二虎在獄中,等他刑滿了,孩子也大了,二虎再領去。

    邱菊流淚了,舍不得,又回過頭來想,不這樣也不大好辦,自己的家庭麵臨著破裂,領回去也難。又想到表弟二虎,真是自作自受呀。邱菊想,為這事前幾天自己打電話給爹,說了情況,沒想到,那老東西不吭聲,過了好長時間歎了一口氣,吟出了四句話,這首小詩沒把我給氣死。這四句話是:白天黑夜兩層天,人生誰能盡歡顏?隻認一時做得準,留得幸福在心間。這老東西,哪裏說紫藤呀?是在說我嘛。邱菊又想,是呀,誰能保證一生忠於一人,忠於一種信念,忠於一條道理呢?這腐儒還能說出點東西來。想到此,邱菊又想到娘。娘那大年紀,從來不怪爹,爹做什麽事都讓著。再荒唐的事,娘也不說,隻是跟著,隨著,這是什麽?這怎麽又跟自己想的東西有矛盾呢?邱菊,這麽一位處級秘書,大學生,也迷惘了。

    紫藤沒有財產了,隻有那一座別墅是她的。葉紫說,邱菊,你就搬來住吧,待二虎回來後,也有個安棲之地。

    好,我先幫看著,也作為一個家。邱菊自嘲說,我那房子,讓我那口子,他在外麵,不知何時才能返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