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江海被塞壬堵得啞口無言，心裏更是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仿佛到今天為止，他才真正認清了這個“女婿”。

    讓人心驚，也讓人安心。

    秦江海不知道為什麽會覺得安心，或許是塞壬看他們的眼神太過冷漠，而看沈畫的眼神又是那種眼裏隻有一個人的溫柔，這種全世界仿佛隻有一個人的感覺，是一個很容易讓旁觀者動容的情緒。

    武清見秦江海沒話說，頗帶著些怨氣瞪了他一眼，然後扶著秦老太就要離開。

    等一下。”沈畫好容易平複下了心情，見武清和秦老太要走，出了聲。

    你有什麽想說的嗎？”武清突然變得尖銳了起來，望著沈畫的眼神再不是當初那軟弱的模樣，反而像是被踩了尾巴，整個人都鋒利了起來。

    沈畫平靜的看了她一眼，她走到秦老太麵前，望著秦老太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不管年輕時再如何漂亮，終究是敵不過歲月的痕跡，皺紋會將美覆蓋，耷拉的嘴角也讓人看起來不好相處。

    這樣的秦老太，五十年前的秦老太忽然就重合到了一起。

    滾開。”秦老太壓低了聲音，她不敢招惹塞壬，甚至擔心自己的一句話會再次觸怒他，因此這兩個字聲音壓得很低、很低。

    方彤軍，不知道您老還有印象嗎？”沈畫並不在意她的態度，塞壬就已經代表了她的立場，雖然塞壬的行為是過激了一點，但她也沒有因此而太驚慌，反正撕破臉也就如此，她不在乎。

    這句話一出，秦老太表情驟變，身形更是一個踉蹌，手哆哆嗦嗦的指著沈畫好半天，連“你你你你”都沒說出來，竟然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沈畫：“……”雖然知道對方可能會被嚇到，但她真的沒想到會直接把人嚇暈過去，即便是塞壬差點要她的命，她都還堅挺著呢。

    住院的又多了一個。

    秦越到底是秦老太從小寵著長大的，哪怕秦老太再怎麽說沈畫的不是，他也不可能真把秦老太給丟到一邊。

    病房裏隻剩了秦江海和沈畫、塞壬三人，塞壬接到了一條短信，他看過短信後便開口道：“畫，我有點事出去下。”

    沈畫有些意外，但也可以理解，塞壬現在畢竟是Siren的CEO，身份不同往日，也是有工作的，今天已經過去大半天了，有事也是正常。

    好，那你路上小心，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沈畫叮囑道。

    好。”塞壬頷首。

    病房裏又隻剩下了沈畫和秦江海二人，秦江海神色複雜的看著沈畫，眼底透露無奈與心疼，他嘴唇幾番動了動，終究是化作一聲長歎。

    時間無法倒流回到二十年前，倘若他知道他的母親會對自己的女兒如此排斥，他寧願舍棄機遇，也要和妻子一起帶孩子。然而這世上沒有後悔藥，他也無法回到二十年前扭轉局麵，隻一瞬間，他便感覺自己蒼老了十歲。

    爸，放輕鬆點，小楓還等著我們呢。”沈畫察覺情緒的變化，心知他恐怕又想到了過去，不由輕聲說。

    秦楓目前沒有任何異常，身體機能也在緩緩恢複，趨向正常，但仍然還在觀察期。

    沈畫這一說秦江海立刻嚴肅了起來，“這件事如果隻是表麵上那樣還好，如果是有人使手段……”先前沈畫一次也就罷了，一而再再而三觸及他的底線，真當他是聖母嗎？

    說起來，秦楓出車禍是挺巧合的，秦楓知道自己父親是首富，所以身邊可能會有人盯著他，因此，他上下學都是有車接送，從來也不會鬧脾氣什麽的，在學校裏自然有學校的保護，他也不會輕易外出。如果是集體活動比如參加比賽之類，他們學校也會包車出行，那麽，秦楓到底是為什麽會在校外？而且那麽巧就在回學校的路上被酒駕的司機給撞了？

    不是沈畫想陰謀論，而是這件事處處透著詭異。

    警察已經去了秦楓學校詢問老師秦楓外出的原因，因為他們學校的管理製度，除非是放學或者有急事，否則中途不允許離開學校，哪怕是外出吃飯也不行。

    秦楓的班主任接到詢問時就已經知道秦楓出了事，好歹是一位資深教師，她很快就提供了線索，說是家人來了，就在校門口，最多半個小時就回來。班主任瞧著正好是中午時間，就給批了，誰知道就出了事呢！

    事實上，秦家根本沒人去找秦楓，而秦楓可能很快意識到自己被騙，所以急急忙忙想回學校，但意外就在他回學校的過程中發生了。

    司機是蓄意謀殺還是酒駕，關於這一點是一條很有用的線索。

    爸爸，公安廳那邊我會盯著，有消息我會通知您，您現在還是先把身體養好，另外公司的事情我會讓許助理跟進，重要的他拿不定主意的會送來給您，其他的我和秦越會負責。”沈畫想，自己也是該盡點孝心了。

    秦江海聽著閨女關心的話心裏也是暖暖的，應下後他這才想到因為一句話而受驚昏迷的生母，不由問：“畫畫，這方彤軍是什麽人？”

    沈畫有些猶豫，是不是該將她那位祖母的過去告訴自己父親。

    畫畫？”秦江海語氣有些嚴肅，直覺告訴他，這個方彤軍很不一般，尤其是跟自己的母親。

    沈畫抿了抿唇，還是將她知道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隱去了最初懷疑秦老太的原因是因為塞壬告訴她自己祖母殺人一事，也沒說秦老太可能殺死了方彤軍。

    聽沈畫說秦老太在未嫁給自己父親前還有一段情史，甚至還跟人一起私奔去南洋，最後回來沒多久就嫁給了自己父親……秦江海仿佛人生都受到了衝擊。

    不過，秦江海真正受到衝擊的並不是母親的那一段過往，而是從南洋回來後一個月就嫁給了自己的父親，然後七個月時早產生下他的大哥……

    秦江海的大哥秦江河也是酒駕在盤上公路上出了事故，車禍車禍車禍，秦江河根本就不是那種粗心大意的人，他酒量淺，如果喝酒的話從來都會找代駕或者直接讓助理開車，再不濟就直接住當地的酒店，基本不會自行開車。

    爸爸，您想到了什麽？”沈畫看到秦江海明顯皺起眉的臉上，不由問道。

    秦江海回神，沒提懷疑大哥可能不是他父親的孩子這件事，而是直接說起秦江河酒駕那件事。

    爸爸是懷疑……伯父的死另有隱情？”沈畫很意外父親怎麽突然想到這件事，但聽他說了秦江河那個人的性子，倒也覺得有些奇怪。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想起來了。”秦江河也有些茫然和困惑，似乎是從沈畫、秦楓連續出事故，沈畫僥幸逃過一劫，然後他又被沈畫說起自己母親那莊陳年舊事，突然就想到了這事，很是莫名其妙。

    法醫和交警那邊沒有其他說法，隻一口認定伯父是酒駕墜崖而死嗎？”沈畫問。

    秦江海點頭，“都出具了報告，沒有異常。”

    懷疑的種子種下，真的想叫人不懷疑都難。

    =v=

    滕鳳很意外，塞壬居然會主動找她，原本她以為沈畫隻是手機沒電了才讓塞壬聯係自己，結果到了約定的地點，才發現竟然隻有塞壬一個人。

    該不是有什麽企圖吧？我對塞壬這種款式的可是真的一點都不感冒，滕鳳自娛自樂的想。

    我想請你幫一個忙。”塞壬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明來意。

    聞言滕鳳一挑眉，饒有興致的問：“什麽忙？”

    塞壬拿出了一個拇指大小的瓶子，裏麵裝了渾濁的液體，還有些白色的有點像是那個什麽蟲的東西，看起來怪惡心的。

    這什麽？”滕鳳問。

    粥。”塞壬也不隱瞞。

    粥？”滕鳳一愣，“是我理解的那個粥嗎？”

    塞壬點頭。

    原來不是她以為的那個惡心的小蟲子，滕鳳鬆了一口氣，仔細看的話，還真是粥，而且還是熬得很粘稠的模樣，不過飯粒隻有一粒。

    塞壬把這麽小小瓶子裝的粥給她幹什麽？就算要請她喝粥也不該這麽小份吧——冷笑話。

    塞壬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明來意。

    ——他想讓滕鳳幫忙檢測下粥裏有沒有毒或者添加什麽東西。

    一聽這話，滕鳳頓時正色了起來：“這個粥是誰喝的？是不是沈畫？”據滕鳳對塞壬的了解，這個男人冷漠的仿佛南極冰山，隻有一個人能讓他褪去冰冷，也隻有那一個人能讓他在意。

    塞壬沒有正麵回答，卻也沒有否認，他隻是說：“我認識的人有限，現在畫的事情比較多，她也很信任你，所以我請你幫這個忙，有什麽條件都可以提。”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除了讓我們分開，即便你說了，我也不會同意。”

    滕鳳：“……”有沒有人說過你這樣很容易把天聊死的？

    不過既然是跟沈畫有關，滕鳳自然不可能坐視不理，檢測這種事對她來說不過小事一樁。滕鳳將小玻璃瓶裝進了包裏，忽然意識到，現在秦家人應該都在醫院，但塞壬並沒有直接交給醫院去檢測而是拿給她，再加上檢查的樣本是粥……她幾乎立刻就意識到這中間有什麽不可明說的地方。

    塞壬見她將玻璃瓶收起，又表明了下自己的態度：“你有什麽條件都可以提，隻要我能做到。”人情債，是最難還的債，他很清楚這一點。

    滕鳳眉一樣，笑道：“雖然你是沈畫的男朋友，跟她的關係很親密，但我也是沈畫的朋友，我不能將她所有的事情都攬到自己懷裏，但這點小事我是可以幫忙的，不是因為你求我幫忙，而是我心甘情願，隻因為我們是朋友。”

    塞壬盯著滕鳳許久，那雙帶著探究和疏離的眼睛依舊對上十秒就讓滕鳳繳械投降，還是她先移開了視線。

    謝謝。”塞壬也沒說太多，而是直截了當的道了謝。

    交給滕鳳去檢測的粥是秦楓進手術室時武清送去醫院給沈畫和秦越的粥，當時恰好手術結束，沈畫和秦越一口粥沒喝就放下了碗，塞壬關注到的是沒有急著去問醫生情況如何的武清想要將粥收回，因此刻意放慢了腳步，視線也在她身上流連了一瞬。

    當時武清立刻加快了腳步，裝作沒事人的模樣越過他走到前麵，而塞壬則用隨身攜帶的一個小瓶子灌了一些粥。那個小玻璃瓶是沈畫辦公桌上的一個薰衣草瓶，甄妮喜歡這些小玩意，自己放桌上既美觀又帶著淡淡香氣，沈畫覺得挺漂亮，而且很適合逗他，就塞到了他口袋裏。

    塞壬並不喜歡這些東西，不過沈畫喜歡，他也就勉強帶在身上，不過他把瓶子裏的東西倒了，一直帶著空瓶裝在他的衣兜裏。

    當時他也是靈機一動，就用上了那個薰衣草瓶。他也擔心時間久了會變質，所以沈畫回去時他就聯係了滕鳳，說想跟她碰個麵。

    事情說完，塞壬便準備離開。

    等等。”滕鳳突然喊住他，“我忘了問你，秦楓現在怎麽樣？公安廳那邊有沒有需要幫忙調查的？”

    還需要觀察，過了再過四十八小時就沒事。”塞壬如實道，“公安廳那邊你也能說上話？”

    還真能……這不是滕鳳吹牛，雖然她不喜歡仗勢欺人，拿自己身份做文章，但實情如此，她隻要一句話，很多事情還是能開一條方便之路。

    但真讓塞壬說的話，他對方麵的了解並不多，因此他直接說：“我回去跟畫說，讓她跟你細說。”

    也行。”不止秦楓這件事，包括先前沈畫差點車禍的時候她也是聽說了的，但說到底秦家是商，雖然負責調查的人會給他們麵子，可說句難聽的，他們也隻是有幾個錢，說不定這個錢什麽時候就不是他們的了呢？

    ……

    不知道是滕鳳烏鴉體質還是什麽原因，秦楓出事的第三天，整個新聞版塊就被刷屏了，更有記者報導說秦家四少爺車禍身亡，秦江海大驚大怒下昏迷了足足兩天，變成植物人，恐怕以後再也沒法管理公司。

    一聽這話，秦氏的股東們可不就沸騰了？

    這次情況比先前秦老三他們散布謠言更誇張，因為報導裏麵有很多張照片，甚至包括秦楓被撞，然後送到醫院救治，更有沈畫和塞壬秦越他們緊張的扶住秦江海，甚至手術室外焦急等候的秦家人……

    有理有據，而且電視上新聞報導也有關於秦江海不堪重負誰能接任他的種種猜測，第一個被排除在外的就是秦越，甚至有心人翻出了秦越過去那些混賬事情。有飆車的，有夜店的，有泡妞的，種種種種，都是直接把人往死裏黑的節奏。更有一條，是關於秦越讓一個女人懷孕，孩子已經生了，但秦江海縱容其子將母子二人丟給護工，看也不曾看一眼。

    一時間，秦家就被頂到了風口浪尖，生意場上最不缺的就是落井下石，趁你病要你命之舉比比皆是。秦家家大業大如何，想踩著上位的多得是。

    隨後又有秦氏的員工爆料各種秦江海黑幕，說秦江海身邊有幾個年輕的助理雲雲，這個爆料的比較含蓄，但卻是叫人一眼就能看出有戲，毫無疑問，秦江海又被打上了“表裏不一”“偽君子”的標簽。

    一夕之間，整個秦家仿佛陷入了一種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境地，而且是以一種很不科學的方式陷入了其中。若說後麵沒有推手，誰會相信？

    沈畫和秦越沒讓秦江海知道這件事，他們在第一時間得知的時候就讓公關團隊出動，同時壓下了電視台媒體的拍攝報導。

    秦江海需要靜養，秦楓也不宜受到打擾，所以沈畫神不知鬼不覺的拿走了秦江海的電話，隻留給秦江海看電視的權利。

    外麵的風風雨雨影響不到秦江海和秦楓，但沈畫有預感，隻要他們不出麵，或者即使出了麵也沒法將那些黑料壓下去的話，事態會更加擴大，然後某一天的新聞標題就會變成——秦家的沒落，一夜之間！

    這可不是一個好笑的笑話！

    饒是如此，沈畫還是摁住了秦越，等到兩天後醫生宣布秦楓完全脫離危險後，沈畫將一顆心放回肚子裏的時候，她做的第一件事，是將秦楓轉院，轉去趙風華幫她找關係才能進到的一家國外的高級療養院。

    雖然秦楓此時還不適宜搬運，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誰也不能保證不會中途有疏漏，因此包下專機，帶上齊全的醫療設備和專業醫師，在趙風華的幫助下悄悄的將秦楓送離了華國。

    一直到十個小時後，管家傳來消息說已經抵達療養院，秦楓傷情穩定，讓沈畫他們放心，沈畫和秦越這才鬆了口氣，隨即便投身接下來的惡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