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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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婉白的態度如此堅決,周圍一片鴉雀無聲。半晌,不知道誰先走了,大家紛紛散開了。

    阿彩站在那裏,又是感激,又是害怕,哭的跟一個淚人一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時,田承寶突然走了過去,用手撫上她的臉,將她的眼淚擦幹,然後拉起她的手,很自然的道:“跟我回家。”

    回家。家,一句話勝過萬千,阿彩重重的點了點頭,嘴角帶了笑意,眼神也跟著明亮了起來。

    眾人一邊往回走,薑婉白一直在觀察田家人的人,她在想,大家有沒有相信那些流言蜚語。傷人最深的,不是來自外人的議論,而往往是最親近的人的質疑,她不想田家出現這種情況。

    幸好,田家人雖然有些驚訝,但並沒有表現出什麽,讓她鬆了一口氣。

    當天晚上,天有些陰,就好像眾人的心情一樣。

    田家人累了這麽多天,此時,就像緊繃的橡皮筋突然鬆開一樣,各個手軟腳軟,早早的睡去,睡的深沉。

    而在十幾公裏外的一個漁村,大海正在院子中的一個破木棚裏找著什麽。

    “大海,大海,咳咳,是你嗎?”一個老婦人的聲音。

    “是我,娘,你快睡吧。”大海答應著,繼續翻找,終於在幾個魚簍下找到了他想找的東西,一張巨大的漁網。

    用手撫摸著漁網,他眼中複雜莫名。

    “大海,你不是去鹽場上工,拿它做什麽?”

    大海一回頭,隻見母親拄著一根拐杖,佝僂著背,正在在自己的身後。

    “娘,鹽場的活不累。我想早上去打漁,白天再去上工。”大海低垂著頭,不敢看自己的母親。

    “家裏又沒錢了嗎?”老婦人有些自責的道,“那就別給我跟你爹買那麽貴的藥了,都是老毛病,忍一忍就過去了,白浪費錢。”

    “不是因為你們的原因,娘,你別多想,也千萬別跟爹說。不然,他又要不肯吃藥了。”大海急忙抓住了老婦人的手。

    老婦人卻不信,一邊搖著頭,一邊噏動著嘴唇,眼圈紅紅的,似乎有眼淚落下來。

    大海更慌了,趕緊扶老婦人進屋休息,“娘,大夫說你這個病不能大喜大悲,你千萬別哭了。

    真的不是因為你們的事。上次阿彩回來,給我留了一些錢,足夠你們看病了。”

    “別要阿彩的錢,她也不容易,千萬別讓親家看不起她。”老婦人緊緊抓住大海的手,急道。

    “我知道,娘你放心。”大海拍拍老婦人的手。

    老婦人還是比較相信大海的,所以沒再追問,隻是又想起了剛才的事,“那你拿著漁網做什麽?”

    大海本身也比較老實,母親再三詢問,他終於說出了實情。

    原來,媒人之前給他說了一門親事,隻是姑娘家要的彩禮比較多,當時正要給阿彩準備嫁妝,就拖到了現在。

    今天,那些人說他娶不上媳婦,還是這都是阿彩害的,他立刻著了急。這克人的帽子一旦帶上,阿彩這輩子不就完了嗎。為了證明事情並不像眾人說的那樣,他決定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姑娘給娶回來。

    隻是這彩禮的事還是個問題,所以他決定早晨出海打漁,好快點攢夠錢。

    “苦了你了,也苦了阿彩了。都是我沒用……”老婦人說著,用手捂住臉,無聲的哭泣著。

    “娘,你別這樣,你看,咱家這日子不是越過越好嗎!以前我跟阿彩小,家裏連飯都吃不上,現在雖然說不能吃大魚大肉,但也能吃飽不是。

    還有阿彩,她現在嫁了個知冷知熱的人,家裏人待她也好,這可是別人求也求不來的事。

    至於我,等我攢夠錢,我也娶個媳婦,你還有什麽可擔心的。”似乎真想到了那種美好的日子,大海憨厚的笑了起來。

    這種快樂好似會傳染,老婦人也終於止住了悲傷,眼裏滿是希望。

    “娘,天色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我把這漁網緊緊,一會兒也去睡了。”

    老婦人答應了一句,又看了看有些陰沉的天,不放心的道:“明天莫不是要下雨?大海,如果下雨的話,你可千萬別出海。不少老海民,都栽在了這個上麵。”

    “娘,沒事。”大海拍著胸脯道,“以前又不是經曆過,再說,我看這天不一定會下雨。”

    第二天清晨,田家人還在夢裏的時候,天色忽變。一時間狂風大作,暴雨傾盆。

    田家人一下子被驚醒,有些害怕的看著外麵的風雨。那風,就好似有形的大手一樣,摧殘著院中的幾株大樹以及屋舍,幾乎將他們按倒在地。

    那雨,夾雜在風裏,如同刀片一樣,在地上劃出一個個洞。

    風雨太大,田家人都覺的有些難以呼吸了,便不由自主的起床,聚集到了客廳。

    薑婉白自然也被驚醒了,聽見外邊的動靜,她也披上衣服來到了客廳。

    田家人正惶惶的站著,一見她,都心安了不好。

    “娘,我還沒見過這麽大的風雨。咱們這房子……”田老二擔憂的看著房梁。

    好似在回應他的話一樣,房梁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嚇的田家人都一縮肩膀。

    “沒事的。這房子從建好到現在,都不知道經曆過多少次這種風雨了,不會被吹垮。”

    不同於田家人隻在內地生活,薑婉白可是生在海邊,見過大風大浪的人。那種台風,能將整個大樹攔腰折斷,今天這種,不過是小意思而已。

    田家人覺的薑婉白說的也有道理,便坐在一旁,聊起了天。說起了這鹽城的所見所聞,以及今後的打算。

    馬上就端午了,田家人準備留在這裏,過了端午再回去。

    薑婉白也參加了他們,不時的插上一兩句,一家人其樂融融,好似忘了那些不愉快一樣。

    當薑婉白說到海馬是由雄性海馬負責生育的時候,大家都有些難以置信。薑婉白順口就接道:“不然你們問阿彩,她在海邊生活這麽多年,肯定知道。

    大家都看向阿彩,卻發現她根本沒聽見一樣,直愣愣的看著外麵的風雨,滿臉的驚慌。

    “阿彩。”離阿彩最近的田承寶推了一下她的胳膊。

    “啊……”阿彩猛然低呼一聲,身體一顫,差點跳起來,一副驚慌之際的模樣。

    “阿彩,你怎麽了?”薑婉白也發現了她的不對,關切的問道。

    阿彩反應了好一會兒,這才勉強回道:“沒什麽。”

    她雖然這麽說,可是哪裏像沒事的樣子。薑婉白想了想,繼續道:“還在為昨天的事擔心?不用理他們,這些人,聽風就是雨。不搭理他們,過幾天他們就忘了。”

    阿彩確實很擔心昨天的事,還有種隱隱的不安。這種不安,根本沒辦法用語言描述,就好似一種冥冥中的感覺一樣。

    “我知道了,奶奶。”她心不在焉的答應著。

    “哎!”薑婉白輕歎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話。有些心結,不是語言就能解開的,隻希望時間能衝淡它吧。

    這下,田家人都沒了興致,各自回屋睡覺。

    第二天,他們照常起來,開始新的忙碌。前幾天家裏事情太多,好多事情都荒廢了,比如這蝦醬的生產。如今,正應該重整旗鼓,好好的作為一番。

    臨近中午,阿彩正在準備午飯,一個健壯的男人突然跑了進來,氣喘籲籲的道:“阿彩,你快回家看看吧,出大事了!”

    “啪”的一聲,手裏的水瓢落在地上,阿彩用仿佛不是自己的聲音問道:“出什麽事了?”

    “今天你哥沒來鹽場上工,我就尋思著襯午飯的時候去你家看看。結果,你娘說,你哥自打淩晨出海,就再也沒回來。今天早晨那麽大的風雨,我怕……”男人說到這裏,再也說不下去了。

    “他怎麽會出海的?不是說以後都不再出海了嗎……”阿彩渾身顫抖著道。

    “這我哪裏知道,你快回家看看吧。”

    阿彩像一陣風一樣的跑了出去,甚至連腰上的圍裙都沒顧得上解。

    等到中午該吃飯的時候,工人們左等也沒等到飯,又等也沒等來人,就派了兩個代表來田家看看。

    結果,他們當然知道了新發生的這件事,於是,阿彩克人的罪證上,又多了一條。甚至,他們開始人人自危,生怕自己被阿彩克到了。

    那兩個去田家查看的人,還說回家要趕緊用艾草熏一熏,下次再也不去了雲雲。

    薑婉白在阿彩走之後不久就知道了這件事,心情有些沉甸甸的。大海最是無情了,在海上遇到這種風雨,尤其是在古代這種條件簡陋的地方,大海的情況,可真不容易樂觀。

    難道田家真的犯了什麽忌諱?在老家好好的,怎麽到這裏就接連出事,而且都是這種人命關天的大事。

    經過這一係列事,即使根本不相信鬼神、風水的薑婉白,都有些遲疑了,何況其它人。

    “娘……”田老二有些欲言又止的。

    “你去阿彩家看看,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她一個姑娘家,有些事,還是不方便。”薑婉白囑咐道。

    田老二咧著嘴,有些不願意去。

    “快去,阿彩現在正是需要我們幫助的時候。”

    田老二沒辦法,悻悻的出門了。

    正如薑婉白所料,大海自從那天消失後,就再也沒有回來。田老二組織人去海上找了好幾次,連個人影,甚至一點痕跡都沒找到,最後不得不放棄了。

    阿彩家裏起初還不相信大海會出事,可是周圍的人都那麽說,再加上確實找不到人,最後,終於默認了這件事,開始給大海準備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