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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院中,今天田承玉沒心思讀書,在教董煙綾識字。說是教她,也就是讓她拿個字帖在臨摹,有不認識的,再請教他而已。

    所以他並沒有很忙,盯著麵前的硯台,在想著之前的事。看趙氏的反應,那墜子應該不是她拿的。可是田家除了她,誰還會拿呢?

    他沒心思,董煙綾更沒心思。手裏拿著毛筆,可是那毛筆卻遲遲也落不下去,筆尖的墨都快低下來了。

    “啪”的一下,墨真的滴到了紙上,也拉回了兩人的心思。

    “煙綾?”田承玉疑問道。

    “嗯!”董煙綾實在沒心思寫字了,將毛筆放到硯台上,“你不是說你們家有很大一塊硨磲嗎?那現在這麽小一個墜子不見了,應該也……”

    “不是丟的東西多少的問題,是家裏竟然有賊,這難道不是一件可怕的事嗎?”田承玉皺眉道。

    “也許,偷東西的人有她的苦衷呢?”

    “有什麽苦衷?有苦衷可以說啊,為什麽要用偷的呢?”田承玉不讚同的道。

    董煙綾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低著頭小聲道:“也是。不管怎麽說,偷東西都是不對的。”

    田承玉點點頭,有些氣憤的道:“我一定會抓到這個賊的。”

    “那抓到之後呢?”

    “當然要送到官府去。”

    “官府也不一定就是公平的吧。”想到自己的表叔,鹽城的縣令,董煙綾悠悠的歎了一口氣。

    “這倒是。不過,我相信總會有正義在的。現在,我還是先抓到這個賊再說。”

    董煙綾不再說話了。

    田承玉在想如何抓到這個小偷,薑婉白也在想,還有,她在想誰最可能是那個賊。

    首先懷疑的,自然是董煙綾。不為別的,隻為她是外人。這也是一個正常人在遇見事情之後的第一個反應。

    而且相信不止她在懷疑董煙綾,其它人在冷靜下來之後,也會懷疑她。

    還有一點巧合的是,自從董煙綾出現之後,田家的紫芝醬就出現了仿冒品。不是說世上沒有巧合,可是巧合多了,就變的有些奇怪了。

    會是哪個小姑娘嗎?想到她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薑婉白還真有點懷疑。像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又是一個農家女,哪有那麽多心事。

    其次懷疑的就是趙氏。趙氏雖然一再的說這件事跟她無關,可是也不排除她虛張聲勢的可能。

    然後就是王氏。王氏雖然放棄了生孩子,但每天還是很沉默,讓人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也許,她冒出什麽奇怪的心思也不是不可能。

    再然後……薑婉白搖了搖頭,她真的不想去懷疑田家的人。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以後想要再拔除,可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了。為了這麽小小的一塊硨磲,根本不值得。

    還是想想怎麽抓到小偷吧。

    用什麽裏麵裝了碳的黑盒子,讓所有人伸手去摸,誰心虛,誰的手就不黑嗎?

    感覺有點搞笑,電視上演起來好像還不錯,可是真要用起來,都不知道管不管用。

    或者詐小偷一下,說他偷的墜子是假的?好像還可以。但作為一家人,最後如果真鬧的不可收拾,也不太好。

    還是先采取柔和一點的手段比較好。想來想去,薑婉白有了決斷,站起身去了裏屋。

    晚上,田家人齊聚客廳,薑婉白環視了一圈,這才道:“大家也都知道了吧,我放在老三媳婦那裏的硨磲墜子不見了。”

    眾人都想張口,證明自己的清白。不過沒等他們說話,薑婉白就擺了擺手,道:“咱們一起生活了這麽久,我還能不相信你們嗎。

    我相信,拿這個墜子的人,一定有苦衷,所以,我現在把這個給大家。”說著,她拿出一個布兜,從裏麵掏出一塊一塊核桃大小的東西分給每個人。

    眾人一看,不禁有些詫異,因為薑婉白給他們的不是別的,正是一塊晶瑩透亮的硨磲。

    “娘,你這是什麽意思?”田老二捧著那硨磲疑問道。

    “就是這個意思。我不想看著大家為了這件事互相猜忌,最後變的跟仇人一樣。畢竟,就算是大仇大怨,也是從小事發展而來的。

    再說,這硨磲本來就歸大家共同所有,我不想為了它,弄的家裏不和睦。現在我把硨磲分給大家,隻希望那個拿了墜子的人,今晚將那個墜子悄悄還回來。

    這樣,我還可以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薑婉白笑道。

    她所得到的硨磲有水缸大小,即使每個人分一塊,也隻去掉了硨磲的一個邊角而已。用它來讓田家變的更團結,給那個偷東西的人一個機會,薑婉白覺的值。

    當然,如果那個人真的不珍惜這個機會,給臉不要臉,她也有辦法,讓他付出慘痛的代價。

    她這麽一說,田家人頓時覺的羞愧萬分。他們得知那硨磲墜子丟了之後,都懷疑過別人,甚至還心生怨恨,比如趙氏對張氏,簡直都快忘了,他們是一家人,同甘共苦的一家人。

    “娘說的對,我們不該為了這事產生嫌隙。這硨磲我收下了。至於今天的事,如果那個人還有一絲良心,就該知道如何做。”田老二第一個表了態。

    剩下的人雖然沒說,但他們的表情也說明了一切。如果那個偷東西的人這樣還不把東西還回來,他們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清除出去。

    “既然這樣,大家就散了吧。”薑婉白說著,起身回了房。

    夜深人靜,董煙綾坐在窗邊,看著手裏那比珍珠還要明亮幾分的硨磲,悲傷異常。這可是珍貴的、價值千金的硨磲,可是田家人就這麽輕易的給了她,那她之前做的那些事都算什麽?

    卑鄙、無恥,董煙綾從來沒覺的自己如此醜陋過。枉父親教自己讀那麽多書,明白那麽多道理,都喂了狗吧。

    眼淚劈劈啪啪的落下,卻洗刷不掉她心中的羞愧。半晌,她突然有了決定。

    來到後院的牆角邊,她找到一塊比較鬆軟的泥土,用手挖了一會兒,挖到一個破罐子。這破罐子正是她用來掩人耳目的東西。

    所以說,她很聰明,想的也很周密。一般人如果找東西,都不可能去地裏挖。就算他真的去挖了,如果他挖到這個破罐子,也會停下,卻不知道,這破罐子下麵的東西,才是他要找的東西。

    又挖了很深,她終於看到了那個熟悉的木盒。打開木盒,裏麵正是薑婉白丟的那個硨磲墜子。

    用手緊握住硨磲墜子,她搖搖晃晃的來到了田老三夫妻的門外,將那個墜子放到門口的台階上,這才想轉身離開。

    可是一轉身,她卻看見一個人,一個既在她意料之外,又在她意料之中的人。

    “你早就知道這墜子是我偷的嗎?”一切都被拆穿了,董煙綾不但沒覺的害怕,反而有種解脫的感覺。

    薑婉白搖了搖頭,“隻有七成懷疑你,但也沒有證據。”

    “七成嗎?也夠了。”董煙綾淡然一笑,美的好似午夜的煙花一樣。

    “你能來,就證明你還是個好人,值得原諒。”

    “原諒?”董煙綾眼中閃過一絲神采。

    真的可以被原諒嗎?應該可以吧!她選擇來還這墜子,其實就知道這是田家在給她機會,她想抓住這個機會,想留在田家,才來的。說到底,自己還是個妄圖得到更多,貪心不足的人。

    董煙綾覺的自己真的又虛偽,又醜陋。

    “你應該不是農戶家的女兒吧?介意說說你的事情嗎。”薑婉白溫聲道。

    董煙綾說了一個既平凡又不平凡的故事。她姓董,是董縣令的遠方親戚。本來家中雖然不富裕,但吃飯還是沒有問題的。沒想到世事無常,她娘突然得了重病,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最後還撒手人寰。

    他爹受不了這種雙重打擊,沒多久也病了。又因為家裏沒錢,這病拖來拖去,竟然拖成了癆病。

    他爹最擔心的事就是他死了,她沒人照顧,所以想為她謀個依靠,就想到了董縣令。

    其實她是不想來的,人情淡薄,他們這麽破釜沉舟,如果董縣令根本不管他們,他們豈不是更加艱難。

    可是他爹卻說,他手裏麵有一件東西,保證董縣令見了,會收留他們倆。

    拗不過他爹,她這才帶著他爹來鹽城投靠董縣令。

    開始,董縣令根本就不願意見他們父女。後來,他爹不知道跟那些衙役說了什麽,董縣令才出來將他們迎了進去,並且盛情招待了一番。

    不過,這種熱情也隻持續了幾天。他好像一直在像他爹要什麽東西,可是他爹堅持,要等董煙綾嫁出去,有個依靠,才肯給他。這樣,兩人就經常爭吵。

    吵到後麵,董縣令就完全不管他們父女了,有點任他們自生自滅的意思。直到前幾天,他突然來找她,說起了硨磲的消息,而代價就是,她要幫他偷到田家紫芝醬的秘密。

    “我爹的癆病一直也不見好,大夫說,硨磲有凝神靜氣、補陰降虛火的作用,要是能長期佩戴,也許我爹的病就會有轉機。”說到傷心處,董煙綾捂著臉,泣不成聲。

    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家逢巨變,顛沛流離,看盡了世情冷暖,她絕對有哭泣的理由。

    “那你現在準備怎麽辦?”薑婉白等了一會兒,等她的心情稍微平複了一些,這才溫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