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臨猛譚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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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庭嶽沒有等我去見他,第二天他就親自來了見龍灣,這次的汪庭嶽對我比任何一次更顯親近。

    汪庭嶽:“安少校,我自從見到你那天起,就覺得安少校的不凡!將來必然是成大器的人物!果不其然,我總算是沒有看錯人!”

    汪庭嶽從隨身的公事包裏拿出五根金條,三根分一堆,兩根分一堆,說:“這次的生意,因為安少校的原因,賣出了出乎意料之外的高價!這額外的一根金條是對安少校的特別獎勵!”

    因為我的冷冷淡淡,山本丸一以為我們嫌他給的價格太低,索性出了最高價格,這成了汪庭嶽們意外的收獲,高於預期的收入,自然是讓他們欣喜若狂。

    我毫不客氣的收起了金條,說:“汪專員,幸不辱命,您就不要太客氣了,我還要多謝您給了我們父子重逢的機會!卑職再次謝過了!”

    汪庭嶽見我爽快的收起了金條,這是把他們當自己人的舉動,他自然是更加的高興,說:“安少校福至心靈,你們父子的重逢,隻能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做為我,也不過是起到了一個牽線搭橋的作用,我汪某人別的不敢拍胸脯,對待自己人,那是萬萬不會稍有怠慢。”

    我們的會晤愉快並且圓滿,臨走之時,汪庭嶽又拿出一封銀元塞進我的衣兜裏:“安先生遠道而來,我也不方便前去拜會,這就算是我個人的一點心意,還勞煩安少校轉交給令尊,以表達我的敬慕之情!”

    不要才是傻子,我毫不客氣的接受了汪庭嶽的心意,歡聲笑語中把汪庭嶽送上了車。

    望著拖著煙塵而去的威利斯吉普車,黃文烈說:“我看你的樣子,簡直就是一個來者不拒的……”

    他在思索著合適的詞句,我接口說:“來者不拒的婊子。”

    黃文烈默認。沒有比這句話更合適的。

    我冷笑著:“團座,難道您覺得我對這些錢財受之有愧?若不是那個山本丸一被馬順打死,我想我都可以憑此人證,再加上那些物證,把汪庭嶽送上軍事法庭!”

    黃文烈麵色變了變,說:“安營長,你還是冷靜些才好,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件事牽扯太多,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

    我忽然意識到,我這句話等於是把黃文烈也包括進去了,黃文烈自己就屬於這“池魚”之列,我要是真的把汪庭嶽舉報,受牽連也一定包括黃文烈本人。

    整個國家在槍炮聲中紛亂破碎,而自上而下的黑色交易,卻從沒有停止過,這樣的事情多了,就會讓人覺得習以為常。由此可見,我們在戰場上的一敗再敗,並非是完全因為武器槍械和日軍存在劣勢,在精誠團結上注水太多也是失敗的根本原因之一。

    我現在的麻煩很多,我的父親無疑是我新的麻煩。雖然他是客居此地,但是因為出手闊綽,言談舉止又頗有持重儒雅風度,在他這些唬人的外在光環籠罩下,沒過多久他就陸續結識了一些本地紳士名流。

    他在很短的時間裏,成了臨猛上流社會很受歡迎的人物,他接觸的這些臨猛名流中,最有威望最具影響力的,當屬有臨猛譚半城之稱的譚震山。

    譚震山是雲南富甲一方的大豪,他的生意遍布滇西各地,在臨猛就有不下幾十處的生意買賣,藥鋪、酒樓、工廠、礦山等等等等,涉獵非常之廣,要說臨猛半座城都是譚家的,雖然誇張了些卻也無人反駁。

    他們這些紳士名流聚會,一般就是三五個人,品著香茶吃著甜點圍坐在客廳裏,談論談論風土人情,罵一罵國家時局,這是他們喜歡並且擅長做的事情。

    譚震山生意雖然眾多,但是都有專人打理,他倒是有和我父親一樣的大把休閑時光,所以他也是和我父親來往最為頻繁的人。他們倆人雖然看似關係親密,但是在政見上卻是南轅北轍,常常因為意見不和而爭執的麵紅耳赤。

    譚半城的觀點明確,在他看來,中國必須是要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和日本人打下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對待抗戰也要無分男女老幼,必須要團結一心眾誌成城,才有可能贏得最終的勝利。

    而我父親還是堅持他的曲線救國理論,他認為還是要和談才有出路,而且在他的眼裏,日本人的本意是好的,建立大東亞共榮圈,驅逐西方列強長久以來對中國的奴禦壓迫,怎奈中國軍事當局對此產生了誤解,這才導致了中日兩國之間這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

    我在門外聽見他們高聲的爭論,如果裏麵為日本人大唱讚歌的那個人不是我的父親,我想我最低限度也會衝進去,把這個肆無忌憚發表親日言論老家夥暴打一頓,然後再扔進大牢關上十天半月。

    我壓抑著我的惱怒走進了院子,因為有專人打掃,我父親這個臨時的居所看起來非常的整潔,院子裏的擺設也是按照北平家裏的格局式樣做的,和臨猛這裏的風格大相徑庭,這也是那些臨猛紳士名流交口稱讚,並且爭相效仿的地方,誠實的來講,小地方的人是會莫名的羨慕大城市的生活方式。

    我一身戎裝的出現讓譚震山很重視,他對我父親說:“想不到令郎還是一位國軍將士,難得,難得。”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說的難得,自然是說有我父親這樣思想的人,還能有一個軍人兒子是很難得的事,按照正常態勢發展,我本應該在皇協軍這類漢奸部隊任職才符合常理。

    我父親客氣著,說:“犬子也不過是一介武夫罷了,也沒什麽值得譚公誇獎的。”

    他很得意。他可能覺得我這個“犬子”總算是給他爭了一些麵子,因為多少年來,我除了和他對抗,鮮有替他出頭露臉的時候。

    譚震山連連搖頭,說:“話可不是這麽說,我這並非是客氣,若不是有千百個像令郎這樣的將士在前線拚殺,哪來的臨猛現在的安寧!譚震山隻恨年老體衰,不然的話也當是做了你們中的一員,浴血沙場上報國家下保黎民,才不負了這一生的光陰!”

    這老頭的精神矍鑠,一身的凜然正氣,如果是正當壯年,我相信他是真的能報名入伍,做了我們中的一名丘八。

    我說:“久聞譚公的大名,您不僅為我軍多次籌款奔走,更是在十裏八鄉,開粥棚賑濟災民,說您是臨猛第一大善人,也是毫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