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毫無征兆地，薩爾的視野之中那隻漆黑色的狼爪越變越大，帶著一股勁風。她對自己剛剛毫無意識的所言吃了一驚，就算這隻狼的部分樣貌和威廉很像，但——他是西班牙劍術世家的人，其母梅麗親眼看著他從出生到長大，威廉並非是像薩爾一樣來路不明的養子，怎麽可能……是眼前的這隻中了毒的狼？

    薩爾本能地往後一跳，狼爪正朝她剛剛停留的位置猛地抓去，撲了個空，雖然力量減弱卻依舊拍碎了三片紅瓦。

    她看見那隻白狼的瞳孔爆縮，聽見那個名字之後忽然變得淩厲和恐懼，渾身像觸電似的一顫，然後毫不猶豫地抬爪就抓向薩爾，那一爪的明顯是為了殺人滅口，力道足以把一個普通人的腦殼拍碎、腦漿崩裂！

    剛剛還虛弱地閃躲著僵屍的狼，渾身發起徹底的殺意，灰藍色的瞳孔中像是有一把黑色的連弩，把名為震懾的利箭狠狠刺穿獵殺目標的心靈！

    剛剛還體力耗盡，卻又像鼎盛時期一樣突然反擊，這是求生的**在驅使著這隻狼。一切都與一個讓人不敢相信的事實相吻合——如果被發現自己是狼人，那這個家族就徹底待不下去了，還會遭到毀滅性的追殺。

    這麽說……它真的是……

    沒有時間供薩爾繼續整理著瞬時間如此巨大的信息量，白狼，或者說威廉一躍而起，又是兩爪揮過，鋒利的爪尖如同短劍，直衝著薩爾額頭兩邊的太陽穴而去，根本不留給薩爾任何生的希望，欲一招置其於死地。

    又是一聲悠遠的狼嗥，振聾發聵。

    “呃！”由於雪狼這一爪準確度極高的超常發揮，雖是一個後空翻躲過了太陽穴的要害處，但薩爾頭一次覺得左臉頰被什麽東西劃破了，並開始沁出液體。她用手一抹，猩紅色的東西沾了滿手，看得薩爾分外心驚。她突然想起，自己此行根本沒有戴上麵具！

    也就是說，留下威廉的這條命對自己來說也是一個威脅。

    雪狼為了這一爪能夠斃命，付出的代價是前撲後因為毒性而站立不穩，那隻發黑的右爪一個趔趄，在瓦片上崴了一下，身子往右邊歪去。

    有一個邊緣不規則的什麽小東西從雪狼脖頸一側濃密無瑕的白毫中掉了下來，在一片瓦片上頑皮地彈跳了一下，它反射的月光並不很亮，金燦燦的，但晃得薩爾覺得眼睛一陣刺痛。

    那個不規則的金色小東西映在薩爾眼中，又跳動了一下，最後停留在屋頂邊沿的凹槽中不動了，她徹底看清它的那一刻，感覺心髒仿佛從此刻停跳了，仿佛看到了世界上的第八大奇跡。

    而那隻雪色白狼看見了那個小東西從身上掉下來之後，先是一愣，緊接著雙眼變得更加陰沉，瞳孔噴射出無聲但灼熱的怒火，像是要讓薩爾被火海淹沒。薩爾看著那對徹底被恐懼和殺意扭曲的雙目，腦海之中莫名其妙地浮現出威廉鐵青的臉。

    百口莫辯的薩爾連續用著難度極高的後空翻和快速跳躍，盡量避免使用武器，幾乎用光了從被收養到現在所學會的所有招式，但畢竟是雄性狼，肌肉力量和被生存壓迫驅使的爆發力比雌性強了不少，很快薩爾就被逼到了煙囪下。她往後退著，腳後跟突然一疼，發現已經沒有路了——鐵靴的鞋跟撞擊到了煙囪的磚牆上。

    那個血盆大口越來越近，雪狼張開嘴就湊向薩爾脖頸，從它喉嚨裏噴出的熱氣撲了薩爾滿臉。匕首似的狼牙閃著寒光。薩爾眼睜睜地看著那雙眼睛噴出嗜血的輝光，一顆牙齒已經劃破了她脖子上一點皮肉。薩爾的鬥篷已經沾滿毒水扔在一邊，她現在身上單薄的夜行衣無法抵擋鋒利的狼牙。

    自己就真的要慘死在……自己人的爪牙下？

    憤怒的白狼臉在薩爾的眼睛中越映越大，還有它的牙齒已經慢慢地深入自己的脖子。

    絕望之下，她握住了胸前放置王印的小口袋。可是手一滑沒有抓穩，什麽東西被薩爾的手從袋口擠了出來。它開始以薩爾能夠感知的速度下落……下落……

    脖頸一涼，置身狼口的壓迫突然消除了。薩爾睜開眼睛，發現白狼按住自己的爪子放了下來，合攏了嘴巴，把頭往下探過去，接住了什麽東西，然後又立刻回過頭來。薩爾看見它的牙齒間正叼著不小心掉落的那半個王印。白狼突然改變了態度，但絲毫不減對薩爾的警惕心，它用唇吻摩擦著薩爾已經沾滿臉上血跡的手，示意她張開手掌，把王印吐在了她手心裏。

    白狼回身跑去那個它掉了東西的地方，不一會兒它又從屋簷排水的凹槽裏叼出了那個金色的小東西，快步小跑回到薩爾身邊，把那另外半個像是印章的小東西放在薩爾掌心，然後用鼻子推著薩爾的手指，讓兩個碎掉的印章合攏。

    當自己的半枚王印和另外一半嚴絲合縫地合攏在一起時，薩爾看到重新完整的王印發出了一層淡淡的微光。白狼的兩條前腿收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留下一聲令人心碎的嗚咽。隨即，兩行長淚從它眼中緩緩滑過狹長的狼臉。

    薩爾不可思議地捧著手裏的印章，像是看到了天堂的景象似的，發出一聲短促輕微的驚叫，兩腿一軟，頭暈目眩地撲倒在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