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唯一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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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慣常不是什麽安分守己的人,這不是她第一次任性,但唐淼確實十分知道如何恰當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這般的場合裏,她該是要做一個乖巧的孩子,可是,唐淼在見到姬若離的第一眼開始,便是忍不住了,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站在了他的跟前,不管這樣的場合是多麽的不適宜,她便是做了,當著所有人的麵,結結實實的給了姬若離一巴掌。

    分明,分明是他說的一刀兩斷,分明,分明他們說好,江湖不見兩相忘,如今他出現在這裏,究竟算什麽?

    這般局勢,這般混亂,她分明認了,為什麽,為什麽這個人還要出現在這裏?

    唐淼定定的看著姬若離,即使那一巴掌在他的臉上呼了過去,卻也是絲毫不影響他那張俊俏的不像話的臉。

    似乎,方才的那一巴掌,她招呼的太過用力,以至於整個人都發虛,唐淼覺得,最近自己確實是脆弱的厲害了些,就算在病中,一個巴掌也不至於叫自己這麽沒有氣力。

    反觀被她賞了一巴掌的那個男人,她盯著他,他也瞧著她,可他的眼神明顯比自己要善良的多,也溫和的多。

    他隻是靜靜的瞧著她,目光裏溫和的能瀉出水來一樣,叫唐淼覺得,自己好像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一般。

    他那麽有耐心的瞧著自己,唐淼以為他準備就這麽一直看下去,不開口的時候,他伸了手,輕而易舉的將自己扯進了他的懷裏,然後,低下頭來,溫溫和和的道,“是病了,沒你在我身邊,病的越發的嚴重了。”

    “你!”

    唐淼一聽這話,心中鬱結的很,她抬頭便準備回嘴,可對上姬若離的那一雙眸子,卻是什麽都說不出口了,那溫和的目光裏頭,半點責備都沒有,半點陌生疏離都沒有,隻剩下關切和擔心。

    這樣熟悉的眼神,叫唐淼如何都說不出一句話來,她輸了,徹底輸了,姬若離這陰謀家,他算好了的,他謀得是她的心啊!

    薄大少說她長大後變狠心了,可到底她的狠心和姬若離的碰到了一起,就是小巫見大巫啊。

    她怔然間明白了,那一日,她有心和姬若離恩斷義絕,可他卻是將計就計,等著她自己認錯認輸呢。

    罷了,她想明白的瞬間便釋然了,嘴角不自覺的扯了扯,扯出一個漂亮的笑,姬若離看著唐淼的反應,眼眸中倒是滿意的很。

    他伸手覆上她的額頭,還是有些熱燙,“還燒著呢,那就去坐著,一切有我。”

    按照唐淼以往的性子,一定半分不會給姬若離的麵子,可這般場合,她衝動了一次也就夠了,再者,她現下暈的很,著實不想跟姬若離再計較,他這般說,她也點了點頭,乖巧的回了她大哥的身邊,謝謝的靠在椅子上,做一個乖巧的病中姑娘。

    大殿的中間再次隻剩下姬若離一個人,對於這位在天麟做了好些年質子的大夏太子,許多人都不是太陌生,可方才,他和唐淼鬧的那一出,叫許多人都是看的不明白,再者,大夏早已今非昔比,也不願意有人站出來第一個做發表意見的人。

    “太子殿下,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唐淼嫁人,我這做兄長的怎麽可能不知道呢,再者,方才我淼淼妹妹都打了你一巴掌了,有些話不用說的這麽清楚吧。”

    陰蓄的嗓音在最後甚至拔高了好些,唐淼聽著禁不住蹙眉,唐銘瞧著,笑道,“怎麽了,你這什麽表情?”

    “大哥,我隻是想著,我什麽時候多了個兄長,還長得這麽不討喜。”

    “嗬……”

    唐淼又是一笑,並未發表意見,隻順著唐淼的目光,去瞧站在殿中央的姬若離。

    說實話,自姬若離離開天麟後,他已經十年未見這個人,當年在唐家出現的時候,唐家一家子人,誰都沒有瞧見他,甚至時候都沒有覺得奇怪,當年,他就是那樣一個站在邊兒上,即使帶著自己的手下,都不會叫人注意的一個弱小的男孩子。

    一別多年,唐銘在瞧著這人,除了那一張如他小時候一樣出色的臉龐,竟然一點兒都不能將人和當年的那個人重疊起來。

    他獨自一人站在殿中央,隻是一眼,如何都叫人不能忽略,那光彩和自成一派的氣質,瞬間叫人感慨歲月變遷,滄海桑田,一切變的竟是如此的快。

    他迎著殿內的光火而站,雙手負在背後,溫和的迎上陰蓄,含笑道,“王爺說笑了,自古兒女婚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出門在外長兄為父,淼淼駕與我的時候,正直我母妃身子不好的時候,她一心盼我早日娶妻,適才經了淼淼的三哥和六哥的首肯,我同她成了親,若是不信,王爺可以去瞧瞧我大夏天家的玉蝶。”

    “自然,淼淼是孝順的孩子,雖然顧念了我母妃的意願,可這到底不合規矩,所以我才同她一起回來,準備一起拜見唐老將軍,怎麽知道我這晚來了一會兒,我這太子妃,倒要變成王爺的了,天下間,怕沒有這樣的道理吧!”

    他淡淡的說著,聲音不大,可卻透著十分的威嚴,叫人聽著,心中忍不住一陣,他頓了頓,又道,“至於方才麽,近來我家淼淼一直病著,心情不好,行為是出格了些,但也是我寵的,王爺該是沒什麽意見哦?”

    最後的一尾音,他竟帶著低低的淺笑,在眾人的麵前,絲毫不掩飾眼中寵溺的神色,叫人聽著覺得麵前的這位太子確實是將人寵的沒邊界了些,當著旁人的麵扇自己一巴掌,竟然都可以說的這樣的輕鬆。

    姬若離淡淡的敘說著事實,又句句針對著陰蓄,甚至或許中強調唐家七子,完全和他這個親戚無甚關係,他這兄長以此在前,竟十分的尷尬。

    姬若離說唐淼入了大夏的玉蝶,他堂堂一個王爺,還真能跑到大夏去查人家天家的族譜不成,就算心知麵前這人說謊,他也不好明著揭穿了去,陰蓄這心裏一時間憋悶的厲害,想著自己算計了唐淼,卻是不成想,半路上殺出了這樣的妖事出來。

    氣氛正尷尬,為首的天子輕咳一聲,“阿離啊,這一說,我們有十年未見了吧,沒想到你都成家了。”

    陰離話語輕柔,十足一副要和姬若離拉家常的模樣,姬若離拱手道,“謝陛下關懷。”

    皇帝姑父吃錯藥了?

    唐淼奇怪的衝他大哥看去,不是說一直當著他唐家是眼中釘的麽,尤其這些年來,越來越盛,可今天這是怎麽了,竟然順著姬若離的話說了,這不就是默認了她和姬若離之間的婚事了。

    唐家和大夏天家聯姻,在她姑父心裏,可不得是要直接殺了的死罪,就算再不喜歡他們家,在推出去到大夏天子跟前,和嫁給自己的兒子,日後想辦法再消磨,唐淼覺得,她皇帝姑父肯定會選擇後者,畢竟,這些年,他當真沒少和她那些哥哥姐姐們鬥智鬥勇,怎麽今天,這完全反套路啊,她不適應的很啊!

    莫不是,她真的燒糊塗了,其實,她是在做夢呢?

    唐銘心裏也是想的不明白,太子的反應委實太過奇怪了一些,按照往日裏,肯定劈頭蓋臉的一頓罵啊,今兒怎麽瞧著,都覺得心情好的反常啊。

    唐銘也有些怔,隻衝著唐淼搖了搖頭,瞧不明白之前,還是先靜觀其變吧。

    天子發話,愈加沒有人敢再去發表什麽意見,之前唐淼一個江湖尊主的事情明晃晃的拋出來,便十分具有威懾力,現在,再來個大夏太子,不管人太子說的是真是假,唐淼頂著大夏太子妃的名分,誰還敢說什麽?

    唐淼這一亮相,和唐家交好的官員心中透著樂,往日裏備受天子寵幸,和唐家對著幹的,又因為帝王的喜怒無常,內心搖擺不定,不敢多加言語,而陰蓄呢,指著唐淼會乖乖聽話,竟然當真,除了她,沒有找旁人來,唐淼覺得,他這人,也真是心大的很,當真一點兒都不害怕自己的選妃宴以淒涼而無聊的情況結束。

    事實上,這場選妃宴,到了最後,真也就變成了索然無味的一場宴會,眾人心中除了各自的盤算外,看著天子的態度和麵前的形勢,竟然誰也沒有多說話,最後因為,實在沒有一個姑娘家出來,選妃宴失去了它的初衷,最後,竟然十分快速的結束在了眾人毫無話題的談笑中。

    唐淼由始至終都沒有瞧見那位陳國的皇後娘娘,原先說她也是要出席的,竟然是沒瞧見,也是無趣的很,她原是想瞧瞧這是個怎樣的人物,不定還能解解他們心中的謎團呢。

    “這麽悶悶不樂的,你那兄長過幾日不還是要選妃麽,那才是正式的選妃宴,不定到時候你就瞧見陳國的皇後了。”

    姬若離笑意盈盈的瞧著唐淼,唐銘離開的時候,毫不意外的被唐貴妃喊了去,唐淼麽,則被唐銘扔給了姬若離,一點兒反抗的機會都不留給她。

    從小打大,唐淼也不知道為什麽,這人似乎一直能猜著她在想什麽,一次出錯的時候沒有,妥妥的,唐淼倪了姬若離一眼,連翻白眼都不高興了,她倒是想氣來著,可人家猜的準著呢,到頭來,竟然是變成了一種無力感。

    馬車裏,就他們兩個人,即使馬車內的空間尚且還算可以,但唐淼如今就是不打算離姬若離,她覺得他坐在自己的對麵,溫溫和和的衝著她笑,慣常是她打小就不喜歡的那個弧度,卻是叫她瞧著心裏氣的很,最後幹脆直接選擇了無視。

    薄言將馬車停在唐府門口,伸手準備扶唐淼下車,姬若離倒是極為體貼的搶先了一步,將目前無力掙紮的唐淼抱了下來。

    唐家人之前聽唐銘和唐遠懷說過一些陰蓄此次邀唐淼的目的,心裏都帶著好些擔心,是以,宮裏傳來消息說散了的時候,他們一家都站在門口等著,卻是不想直接等到了姬若離抱著唐淼下馬車的一幕。

    本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的畫麵,看的唐家眾人有著懵。

    “淼淼,你這是……你們這是……”

    唐遠懷看了看唐淼又看了看姬若離,這什麽情況,不是鬧掰了麽,這樣個人,淼淼之前不還在家門口暈了麽,這兩個人現在是什麽鬼?

    唐淼腳一落地,便迎上唐遠懷關切的目光,她瞧了一眼身後的唐家眾人,眼中都是好奇,這畫麵,和十年前多少個類似的場景重疊在了一起。

    她斂了眼中的神色,轉了身,唐家眾人驚愕的瞧著唐淼忽然抽出了薄言手中的佩劍,那利落的模樣,叫他們忍不住驚呼。

    “淼淼!”

    “淼淼你做什麽?”

    唐家人的驚呼在後,唐淼卻是將劍準確無誤的對準了姬若離的心口,“姬若離,你算計我!”

    “嗯。”對上唐淼的眸子,他絲毫不辯解,“我說過,我同你唐家七少恩斷義絕,可你如今是唐家七少麽?”

    唐淼抿著唇不說話,姬若離確是上前了一步,唐淼手中赤血劍已經沒進了他的衣衫裏,唐淼甚至覺得,那劍已經抵在了他胸膛的皮膚上,她的眼眸經不住一暗。

    唐家人瞧著麵前的一幕,瞬間睜大了眼睛,卻是誰也沒有開口說一個字。

    在眾人驚訝的圍觀中,姬若離竟然笑了,笑的如沐春風,“我是算計了,今生唯一一次算計你,若你服了軟,認了輸,我便贏了天下,若是我輸了,最壞不過同兒時一般。”

    她瞧著他,竟是輕笑出聲,“姬若離,你果然狠心呢。”

    “嗯,我知道。”他點頭,“我狠下心來照著你說的傷了你,我想逼得你瞧清楚你自己的心。”

    “哪怕你答應過我,絕對不會逼我?”

    “哪怕我答應過你。”他絲毫不否認,甚至坦誠的叫人心裏氣的發癢,“唐小七,我答應過你,可我發現,我越是由著你、慣著你,到了下一次,你逃的更快,推我推的更快,不下狠藥,你根本就不會有覺悟。”

    “所以,其實我病中的那些日子裏,出現的幻覺也是你,其實你一直都在我跟前轉悠?”

    唐淼好笑的看著姬若離,眼眸中都泛著危險,在她這般透著不善氣息的眼神中,姬若離依舊爽快的點頭,絲毫不拖泥帶水,“這紀猛藥是我自己下的,我總得看看是個什麽效果。”

    “那你覺得,是個什麽效果?”

    唐淼亦笑,可她手中的劍始終沒有放下的意思,唐家眾人瞧著,委實覺得,這兩個人一個拿著抵著對方,兩個人就這樣保持僵持的姿勢,笑著對話的畫麵,實在是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我也是不清楚呢。”姬若離說話間,已從容的上前了一步,赤血劍鋒利,頃刻間,唐淼便嗅到了血腥氣,可姬若離卻好像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他又朝前走了幾步,終於,那銀色繡線勾勒的圖案成功的被染上了紅色。

    “嘶,爹,那個叔叔他不疼麽?”

    唐峰家的小子看著忍不住驚呼,他娘在一邊兒聽著,立刻捂上了他的嘴,用眼神將他的不滿扼殺在空氣中。

    唐淼擰眉瞧著姬若離一步一步的走近自己,她分明知道他在試探她,可也分明知道,他當真幹的出來讓赤血劍貫穿他身體的事情。

    當他肩上的那朵祥雲圖騰被染紅,並且滿滿的擴散到周圍的圖案,麵積擴大到三四朵祥雲圖案的時候,唐淼一手抽離了手中的赤血劍,將它直接丟給了薄言。

    “姬若離,你果然病的不輕啊!”

    赤血劍抽離的瞬間,幾乎是同意時刻,唐淼被姬若離扯進了懷中,力道之大,叫唐淼的肩膀都生出了些痛感。

    “我是病的不輕。”他發狠的抱著她,“可我對你的這記猛藥見效了不是,唐小七,這是今生唯一一次你輸給我,也是唯一一次,我慶幸贏了你,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天下!”

    唐淼整個人一愣,“姬若離,你這比喻好不恰當。”

    “唐家阿七,坐擁江山是很無聊很孤獨的,沒有你,我撐不下去的。”他笑,多年前,他習慣了孤獨,可因為懷裏的這個人,他越來越懼怕的也是孤獨。

    “你是病入膏肓才對。”

    “可不,誰叫你小時候偏要招惹我,由得我淹死不就好了?”

    他淡淡的道,唐淼心裏聽著又是一酸,想起那一日南宮琰同自己說的話,忽然間,她覺得自己十分混賬又十分的憋屈,本想棄了姬若離,顯得自己十分識大體,卻是弄得自己和姬若離都是一身狼狽。

    “剛才你幹嘛不躲?”她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悶悶的問道。

    “赤血劍不見血不收啊。”他無奈笑道,轉而又道,“況且,我說過,今生對你絕不還手,可我到底還是傷了你,先前你不過是被我氣得,可不讓你瞧見血,日後想起來了,可不得報複我?”

    這人……故意的!

    他分明是知道自己隻是被他氣的,那樣子不過是唬人的,他倒是好,這算計的,當真不愧她喊他陰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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