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要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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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夜,天色暗沉的很了,陰蓄借著明日選妃宴的由頭,叫人在盛都城中宵了禁,滿眼望去,空無一人的街道,竟讓繁華的都城,生生的覺出了淒涼之感。

    薄言抬頭瞧了眼寥寥的星子,歎了口氣,一腳邁出了門檻。

    “你這是去哪裏?”

    薄言瞧了一眼提劍而來的淩菲,“咱主子叫我去給她找副畫,我不在的時候……”

    淩菲的眉頭瞬間凝住,她扯了薄言站在唐府邊上的石獅旁,兩個人都隱在了石獸斜下的陰影中,叫人瞧不真切。

    她問道:“她也叫你出去了?”

    “什麽叫也?”薄言猛一抬頭,瞧一眼淩菲那就快要連在一起的眉頭,“難道說,你也被她派出去了?”

    “嗯。”淩菲點頭,“她叫我去風冥澗總舵調份卷宗來。”

    風冥澗在各處都設有分舵,尤其在發家的天麟,愈加是便利的很,雖說各處管理的卷宗大不相同,尤其九州重要的秘辛都存放在總舵,可若是唐淼要調,隻需拿著她的令牌,自有人會通知了總舵的人將卷宗一路護送至盛都城,直至她的手中。

    若說是風冥澗中尚且有她師父的人,如今他們師徒是何等狀態相處還道不明,非要遣了她去,也是說不通,唐淼都將唐家軍的人安排到風冥澗去了,如何能尋不出一個她信任的人?

    要說她急用的話,或許直接調閱反而比她親自去取要來的快些,風冥澗總舵畢竟位處天麟邊關地界,長年冰封的雪山,一上一下,總要更加費些時日。

    唐淼這到底是……

    “可是巧了,你可知道宋喬也被唐淼調了出去。”

    “宋喬都……”

    除了惹了唐淼心中顧忌的流觴外,以往,他們四人中總有一人是留在唐淼的身邊的,現如今,他們四人外派了三人出去,流觴子回來後,許是心中還未邁過那道坎兒,怕自己瞧見了膈應的心裏疼,至今都將人晾在花樓裏。

    淩菲眼眸一亮,“她明日裏,是準備一個風冥澗的人都不用麽?”

    “原來我也曾想過,但沒肯定,如今你也出去了,便是肯定了。”

    薄言頷首,這江湖,在暗地裏從來就沒有和朝堂扯清楚關係過,多少的朝堂秘辛,不是自官場流出,而是先一步被江湖知曉,兩方互相利用纏鬥,爭鬥從來沒有停止過。可這明麵上,卻從來勢不兩立又互不幹涉,心照不宣似的。

    唐淼的身份特殊了些,如今從唐銘的手中接過了唐家,就越發的特殊了些,一個江湖尊主手中握著天麟的重兵,不論何人看來,似乎都心悸的很。

    “看來她是絲毫不給陰蓄借題發揮的機會啊。”薄言鬆了鬆肩,“瞧著她往日沒皮沒臉的傻模樣,我忽然覺得這姑娘心黑的很,分明瞧的明白,卻是要框著我們為她憂愁為她籌謀。”

    薄言瞬間領悟到了什麽,卻絲毫沒有“吾家有女初長成”的自豪感,相反的,隻愈加覺得唐淼心黑的很。

    “人家不是一直都說了,她的誌願是當個米蟲,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那種。”淩菲不以為意。

    薄言不服氣的瞧了淩菲一眼,“你往日裏也沒少說她傻吧。”

    他們半斤八兩,誰也別瞧不上誰不是?

    “想當米蟲就該乖乖的,你瞧她自己的身份,還有她認識那些個損友,就這樣,還想做米蟲,難道不傻麽?”

    淩菲四兩撥千斤,不以為意的往薄言那兒瞧了瞧,薄言以前倒是沒有覺察出什麽來,如今不知為何,淩菲這般說了,他忽然間發現,唐淼之前的那個做米蟲的願望,其實算的上是個有誌氣的願望,至少對於唐淼而言,確實是個有誌氣的願望,這願望擱她哪兒,忒難實現了些,她敢這麽想,可不就是十分的有誌氣麽?

    薄言眼中甚至閃爍了幾分讚同的光芒,叫淩菲心中頓時有一種不好的無措感。

    淩菲眼中帶著些許情緒,可控製的十分的好,絲毫沒有要爆發的意思,起先的時候,淩菲是不放心唐淼,想來叫薄言看著些,如今大家既然都被她派了出去,她便也不打算同薄言交代,側了身子,她便是準備要走。

    “你知道唐淼讓宋喬去哪兒了麽?”

    被薄言一語叫住,淩菲停下了步子,“哪兒?”

    在她注視的目光中,薄言麵上扯出了一抹晦暗不明的笑,“容家,她讓宋喬回容家了。”

    “難不成,還真是把容家的家主令還回去了?”

    她退了一步,整個人斜靠在石獅上,揣著劍雙手環抱於胸前,竟叫薄言生出了她是在打趣的錯覺。

    薄言無奈的搖了搖頭,“能麽,咱們家那位主子臉皮厚實的很,旁人送的東西,能輕易還回去麽,容家這麽大的一份禮,她照樣能將它當成是容淺替君非白給的醫藥費,收的心安理得。”

    淩菲對他的這番說辭不置可否,畢竟,唐淼是什麽樣的人他們都十分的清楚,她微微挑了挑眉梢,示意薄言繼續。

    “不過咱主子乖張的很,她叫宋喬去見容淺,煩勞她差容家人找些東西,真要是還了家主令,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她懶。”

    薄言語畢,倪了眼淩菲,她倒是認同的點了點頭,兩人絲毫不覺自己在背後議論唐淼,是為人下屬不該有的行為。

    “瞧瞧這話都讓你說了,你倒是占了個全,如何都不出錯。”

    淩菲聲音揚了揚,卻不繼續與他打趣,麵上也認真了些,“讓容家的家主幫她尋東西,我倒是不認為她什麽時候臉皮薄了,知道尊重人家容家人了,順道給自己立威。”

    倒不是說唐淼不聰明,隻是這人從來不拿自己當外人,當年君非白沒同她撚熟的時候,她不是照樣不拿自己當外人,君非白的人,她用的十分上手,甚至可以說是得心應手,隻苦了那些個手下,被唐淼奴役的脫了層皮,在君非白麵前卻是敢怒不敢言。

    你說唐淼這麽個給個竿,就能順著往上蹭的人,還能拐了個彎,叫容淺幫著她在容家人麵前樹立威信,那還是算了吧。

    兩人對視了一眼,從薄言眼中的神情裏,淩菲知道,他同自己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一處,唐淼讓宋喬去找容淺,那事兒一定小不了,又或者說,她要的那東西,極為重要,重要到要容淺來出麵。

    “如今看來,我們兩個的差事,怕不能隨著性子去做了,須得小心這些,謹慎著些。”薄言失笑搖頭,“到底是她心太大,還是算準了我們會碰上,而後照著她料想的,悄悄的去辦?”

    分了他們三人去了不同的地方,做三件瞧著全然沒有幹係的事情,淩菲素來以為唐淼的心思好猜想,如今卻也是看不明白,猜不透徹了。

    她側過臉去瞧了一眼,因著掩在石獅的側麵陰影中,她不能看的清楚唐府的全貌,隻能從沒有關上的大門中瞧見府邸深處的亮光,並不刺眼,帶著些昏黃,許是她站的地方太過陰鬱,竟是叫那光亮變得刺眼無比。

    她眼中有一瞬的刺痛,如今的唐淼依舊是唐淼,隻是她瞧不真切了,在被卷進九州的紛爭之後,她便越來越瞧不真切唐淼了,或許如今的她方才是她,這般的她是她往素希望瞧見的,是她喜歡的那種,分明唐淼長成了自己希望的模樣,可淩菲卻覺得心裏某個地方被刺了一般,一陣的鈍痛。

    恍惚過後,她終究什麽都沒有說,隻讚同的點了點頭,“還是抓緊這些辦吧。”

    瞧一眼那透著光亮的地方,她收回了自己的視線,“既然碰上了我就不進去了,你我盛都再會便是。”

    她利索的轉了身,竟真的沒有邁入府苑中,薄言纖長的身影走出了那陰影,瞧了一眼正對著自己的唐府大門,高門深戶中的那一點光亮,帶著淡淡的暖黃,叫人撇開了那威嚴的門第形象,有些神往那光亮所能觸及的深處。

    “分明都到了門口,卻是不願意去道別麽?”薄言失笑,流星姑娘當真是同唐淼一樣的別扭,隻是這姑娘還敏感的很,心裏既接受了姬若離這個姑爺,卻還是膈應著人家將唐淼拉扯進九州風雲。

    分明知道,不論姬若離出現與否,這都是無法避免的事,或早或遲罷了。

    或許,唐家的小姑爺隻是剛好,做了背鍋的那個罷了,成了流星姑娘心中不滿的宣泄對象了,這麽想著,薄言心中竟有幾分同情姬若離的意味。

    **

    子夜將至,天牢中的衙役都生了些睡意,瞧一眼頭頂的縫隙,想著換班的人該是快要來了,他們也好卸下自己的差事,回去好好睡上一腳。

    耳邊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方才還差點兒瞌睡的人,瞬間來了精神,各個都站的筆直。

    出現的並不是換班的人,而是一個姑娘家,他身後還跟著一個男人,那姑娘整個身子都被罩在了黑色的披風下,可饒那白皙的麵龐,便叫人瞧得十分的精致漂亮。

    “這是哪家的小姐,看著好生的麵熟。”站在最前頭的獄卒走近了,不是他有意輕薄,而是麵前這標致的姑娘確實十分的眼熟,叫人熟悉的厲害。

    白鑫上前一步橫在了唐淼的麵前,她雖上次在許多人麵前露了麵,可唐家如今當權的七小姐,卻不是人人都認得,那獄卒的聲音沒什麽波瀾,隻是循例問了一聲。

    天牢一直是關押朝中重臣或是皇室子弟的地方,因著許多人身份特殊,即使自身犯了錯,日後也有飛黃騰達的機會,因而,這裏頭的許多人,都不會被苛待。

    因著關押犯人的特殊性,天牢訪客都是需要同內裏關押的犯人事前確認好了,每日在太陽落山前方可前來探視,如今這時間還能進來天牢的,自然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

    原先發問的獄卒心中也是清楚,雖然語句偏偏,但麵前卻甚至帶了些微笑以示友好。

    白鑫也不多言,直接掏出了唐家軍的帥令,那獄卒一瞧,原來還剩下的一絲睡意,瞬間不知飛到了哪裏,“原是唐家的家主,恕罪恕罪,不知將軍深夜到訪,是有何要事?”

    唐家軍在天麟人心中地位不一般,那獄卒甚至有些激動,唐淼瞧著,心中頓時十分的自豪,素來知道唐家軍的地位不低,可真要是見了,倒是應了那句“百聞不如一見”。

    “我家主帥來見一人。”

    “何人,將軍請示下。”

    “唐家六少,唐毅。”

    “這……”那獄卒猶豫片刻,遂讓開了身子,“二位請隨我來。”

    唐毅原是被唐慕罰了在家中麵壁思過,可逃婚這件可大可小的事情,偏就是被挑出來說,還叫唐毅在天牢中反省過錯,唐淼聽到消息的時候,便是覺得,這一定是陰蓄幹的好事兒。

    皇帝姑父這節骨眼兒上,正巴巴的指望著他們順帶著將他救出來,隻有陰蓄這有空,敢這種無聊的事情。

    天牢的環境到底比一般的牢房要好上許多,但還是帶著刺骨的陰森與寒氣,唐淼還未走近,便瞧著唐毅一手撐著案板,支著腦袋,一個人睡得正酣。

    那張與她一模一樣的容顏,甚至連身板都很相似的,那個六哥,似乎輕減了不少,哪怕隻遠遠的瞧上這麽一眼,都叫人覺得唐毅生出了瘦弱的感覺。

    她彎了腰走了進去,靠近唐毅的時候,心裏更加是舍不得,可動作卻是截然相反,她直接用腳,將案幾踢開。

    失了支撐的唐毅,身子朝前傾了傾,臉快要倒向地麵的時候,他忽的驚醒了,麵上卻還是懵的很,他揉了揉眼睛,直到瞧清楚了人,麵上立刻綻放了燦爛的微笑,“淼淼,你為什麽在這兒?”

    “笨蛋唐毅,自然是接你回家啊!”唐淼伸手在唐毅的額頭上彈了彈,他吃痛清醒了過來,麵上卻是帶著不滿,卻也隻是瞪了唐淼一眼。

    白鑫在一旁偷著笑,這麽多年過去了,六少爺被自家老幺欺負的畫麵,一直沒有改變過,叫人看著熟悉的很。

    唐淼拉著唐毅便要走,跟在一旁的獄卒瞧見了,趕忙攔住了去路。

    對麵唐淼淺笑,笑的那獄卒頭皮發了麻,隻聽到她溫和的聲音從自己的頭頂傳來,“要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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